C84：白駒蹄下土，老死江湖人（二十五）

　　不博士的心中微微一動。

　　他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不不不，我當然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你的名字？”陶修德笑著說，他的笑容看起來溫和而憐憫，“但我知道，你們一共有五個人，是白天才來的鎮(zhèn)上。我看你們相貌忠厚老實，才選了你們進行這項計劃，只不過沒想到……你們不但不配合，甚至還擄走了我妹妹？”

　　不博士突然覺得很不爽。

　　第一，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陶修德，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充斥著一種令人厭惡的高傲；第二，他的話至少證明了一件事：當時夏蟲讓他們取出這個孩子的行為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上攵?，如果沒有取出這個孩子的話，接下來他們一定是步步被動。

　　第一點讓不博士想把他大卸八塊，而第二點給不博士帶來的不爽度大概要高出第一點十倍左右。

　　“哦？你妹妹？敢問閣下可是姓何？”不爽歸不爽，不博士仍是扮演了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把手一拱，如此問道。

　　“我姓陶，名修德，字明文；家父是‘善手明徽’陶麓穹，也是在三十年前發(fā)現天石，又被五大家害死的五俠之首?！碧招薜碌溃麖难g一抹一抖，寒光乍現，竟然是一柄軟劍，直直指向不博士，“我不姓何，我的妹妹也不姓何。”

　　看陶修德的手法，不博士也不由暗自提高了警惕。

　　跟其他的“江湖中人”不同，那些江湖中人唯一的戰(zhàn)斗能力便來自于用詩詞喚出背后虛影，然后虛影再依據詩詞的意象化成各種各樣的攻擊手段。這些“意象”才是普通的江湖人的“武功”，因此，他們雖然各個佩刀拿劍，卻大部分是為了裝飾，而沒有什么實際效果。但是陶修德手里的“軟劍”這東西，雖然看起來既有氣質也有型，卻極為難以使用，初學乍練者別說用軟劍劈砍，能抖成一條直線不傷手就算是好事情。而陶修德的手法，在一抹一抖之間，那軟劍就從一條“蛇”變成了一根“棍”，這無疑是已經習練很久、熟稔到不行的手段了。

　　“江湖上說你不會武功?！辈徊┦亢笸肆税氩?，謹慎道。在他的身體里，他的替身開始躁動起來，叫嚷著要他“少廢話，多打架”。

　　“江湖上愚人多，聰明人少。你擄走我妹妹，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也愚笨的可笑?！碧招薜峦靷€劍花，笑瞇瞇道：“我再說一遍，若你現在將我妹妹還來，我還可以饒你一命；若你執(zhí)迷不悟……”

　　“那個嬰兒？你要那個嬰兒做什么？”不博士再退一步，表情僵硬。他也已經快到極限，陶修德倒是沒給他太多壓力，但是他需要竭力安撫體內的替身。

　　“看來……她真的在你那里。既然如此，我便擒下你之后，慢慢問吧。”陶修德將劍一豎，口中吟道：“晴明風日雨干時，草滿花堤水滿溪。”

　　虛影乍現，軟劍如蛇，伴著花香與溪水，向不博士射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這一瞬間，不博士卻是開始狂笑。

　　他狂笑的非常歡暢，而且用力極大。他捂著肚子，彎下了腰，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欲填溝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不博士帶著笑出來的眼淚，低聲吟道。在他的身后，一個小個子、如同孩童一般的身影露出頭來，跟不博士帶著一模一樣的瘋狂笑容。它的左手張開，放在左眼之前，手心有一條縫隙，如同一只眼睛般緩緩張開，放射出藍色的光芒；而它的另一只手則握拳收在腰間，如同推著千鈞重擔，緩緩向前推出。

　　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后還出現了另一個虛影。

　　那虛影一手持劍、一手持著竹簡。在不博士念詩的同時，也化成一道虛影，出現在不博士身后。緊接著，令人驚訝的是，那道虛影竟然如同受到牽引一般，緩緩匯集到了不博士的替身體內。

　　接著，不博士的替身狂笑著出拳了。

　　帶著磅礴的偉力和拳風，在“它”出拳的一瞬間，似乎整個世界都開始晃動。陶修德化出的詩文力量如同一張厚紙片一般，被輕易地擊碎。陶修德大驚失色，連忙將軟劍一收，想要念誦防衛(wèi)詩文，卻發(fā)現不知何時，不博士亂糟糟的頭發(fā)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饒……饒命！”

　　陶修德一邊呼喊，軟劍卻打了個彎，回刺不博士的后心。但下一秒，他感覺一個拳頭重重地錘在了他的腹部，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的身體就像個蝦米一般蜷曲起來，軟劍在劃破了不博士的外衣之后，觸到什么東西，無力地滑了開去。

　　“別裝死?！辈徊┦看拄數貙⑻招薜碌念^發(fā)拉了起來，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腹部。現在不博士整個人都看起來如同要蒸騰起來一般，眼底閃爍著幾乎可以稱為“不滿足”的光。

　　“你的詩呢！你不是陶修德嗎！你爹不是五俠之首嗎！你不是設計把我們耍的團團轉嗎！”

　　每問一句，不博士就往他的肚子上重重地揍上一記勾拳。陶修德每次想要將身體蜷縮起來的時候，又因為頭發(fā)被拽住的痛苦不得不再直起身子來，挨上下一次打擊。

　　“我……我不是……”

　　遠方的天色已經露出魚肚白。連續(xù)的打擊讓不博士看起來已經發(fā)泄了一些。身邊的小個子替身也已經消失，他住了手，冷聲問道：“什么不是？”

　　“我不是……陶修德，我只是陶修德……咳咳、找來假扮他的……”被拽住頭發(fā)的人咳嗽出數顆血珠，哀求道：“求求你饒了我，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Fxxk！”不博士一眼看到這個人的耳下似乎有一層什么東西，便伸出手去，一把將這個人的整張面皮都拽了下來。果然，在這個面具下，卻是另一個面孔。雖然也可稱為俊秀，但果然跟之前不博士看到的陶修德的面孔無疑是兩個了。

　　“你是誰？”不博士握緊拳頭。

　　“我……咳咳，名叫……郎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