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直系三房的雙胞胎兄弟回來的事情,傳遍了整個徐家,而徐君器帶著他們在營帳談了半個時辰的事情也人人皆知了,雖然不知道說了什么,但是大家猜測的無非就是關于他們父親的事情,這件事人盡皆知,所以也沒什么可隱瞞,眾人只當是徐君器要給兩個孩子一個交代而已。
只有一個人不這么看,那就是徐明。
徐明依舊像往常一般,一直佝僂著身子,即便每次扎營大伙都要忙活,但是從來沒有人要他去忙,一來他畢竟是老族長的人,看守了這么多年的祠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二來,在徐家人眼里,這個老人是可憐的,那個背影總是讓人覺得憐憫,就連徐子英,即便是親眼所見,也不免帶有同情之心。
所以現在的徐明真的過得還不錯,吃的喝的只要有,從來不缺少他的,也沒有人和他去爭搶,即便是做一些苦力活,大家也不用他幫忙,對于這些,徐明總是淡淡的,沒有感激沒有反感也沒有堅持。
每天,他都會在附近散步,佝僂著身子,然后撿一些干柴野草回來,基本上營地生火所用的柴禾都是他撿來的,當然還有孩子們的幫忙,這一點徐家的孩子還是不錯的,他們不會嬉笑,不會嘲諷,只會盡力的幫忙。
徐君安和徐君康回來后,大家對他們還是很照顧的,知道自己父親犯了錯,兩個孩子不免有一些尷尬和格格不入的感覺,但是很快這種感覺在大家的互相幫助下慢慢淡化了,就連徐君宇好幾次遇到他們,也都是張了張口就走了。
看到君安和君康在營地無事,徐明佝僂著身子搖晃的走了過來,低聲道:“若是無事,不妨幫我撿些柴禾,天氣冷了,晚上需要的柴禾也多了。”
徐明的話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可是徐君安和徐君康兩兄弟聽了卻很是高興,讓他們幫忙就是不拿他們當外人,這是很好的事情,他們當然也很樂意去做,雖然十五六歲的年紀,說起來也算是男子漢了,可是畢竟沒有見過太多的世面,這一趟遷徙倒是讓他們成熟了許多,在面對徐君器的時候他們坦然了,在面對父親的事情時,他們冷靜了。
這也是徐明奇怪的地方,以他對這兩個兄弟的了解,不會這么簡單,走在前面,寂寥的身影顯得幾分落寞,君安和君康緊緊的跟著徐明的身后,漸漸遠離了營地,看著徐明彎著本就已經很彎的腰在地上撿柴禾,兩兄弟忙也跟著學,將地上一些樹枝撿了起來,抱在懷里。
天氣越來越冷,干柴越來越多,可白晝卻越來越短,看著天邊的夕陽,徐明微微直了直身子,即便他再怎么直,依然是那樣的佝僂著,在夕陽下更顯得凄涼而孤獨。
徐君安和徐君康突然有一種想走上去攙扶的念頭,可是手中抱著撿來的大把干柴,所以他們只是走了上去,卻沒有攙扶,君安想了想才打破了寂靜,輕聲道:“明叔,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該回去了?!?p> 畢竟離營地有一定距離了,聽了徐君安的話,徐明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自遷徙以來,徐家再也不是以前的徐家了……一切,都在改變。”
“明叔,你這是什么意思?”徐君康有些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你們走到這里,不就是改變的結果嗎?”徐明淡淡的開口,繼續(xù)道:“我雖然是個老頭子了,但是我心如明鏡,當時老族長讓你們先走,是想給徐家先開辟一片區(qū)域,讓徐家多一條路可以走,可是顯然,你們失敗了!”
“這不能怪我們!”徐君康想也不想的回應,說罷,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低下頭不再作聲了。
徐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轉身朝著營地的方向緩緩走著,口中喃喃自語:“老族長在天有靈,定然不想看到徐家如今這番模樣,人才凋零,互相猜忌?!?p> “明叔,你有什么話直說吧?!甭燥@得沉穩(wěn)的徐君安皺著眉頭開口了。
徐明輕輕搖頭:“罷了罷了,畢竟我不是徐家的人,你們不愿意說就罷了。”
徐君安眉頭越皺越緊,在他們心中從來沒有把徐明當作外人,更沒想過要隱瞞什么,只是……
“明叔?!辈恢螘r,徐君器的身影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徐明微微挑了挑眉,沒有作聲。
“你們先回去,我和明叔有話要說?!毙炀鞒炀?、徐君康使了個眼色。
兩人聽話的點了點頭,將徐明手中的干柴接了過來,然后大步的朝著營地走去。
見兩人越走越遠,徐明終于輕笑道:“進步不小,竟然一時失察,沒發(fā)現你的靠近?!?p> 徐君器苦笑,嘆氣道:“明叔你何苦取笑我,我這不都是您教的?!?p> “我可不敢當。”徐明負手而立,佝僂著的身子看著天邊的夕陽道:“自從你回來,只字不與我提,若不通過其他方法,我恐怕是不會知道你在做什么了。”
“明叔這是在怪我。”徐君器苦笑,“一來是抽不出時間,二來是還沒想好怎么和您說,三來是怕您怪我……”
“怪你?我能怪你什么?你現在可是水漲船高?!毙烀骼浜吡艘宦暎y得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些許不滿的神情。
“我將三叔趕走,我知道您肯定生氣……”徐君器說著,偷偷看了一眼徐明的身影,繼續(xù)道:“但是這也沒有辦法,我知道你們畢竟是兄弟……”
“住口!”徐明一聲冷喝,轉頭死死的看著徐君器道:“這句話以后不要再說了!”
“明叔……”徐君器一愣,而后長嘆一聲,這種秘辛的事他是無從知道的,若不是徐明信任他也不會告訴他,正因為這樣,在面對徐自宏的事情上,他心軟了,他選擇了將其逐出家族,保其性命。
“作為一個家族未來的族長,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嗎?”徐明冷冷的說道:“不要用你的那些小聰明去猜測什么,我不會因為這個生氣,更不會因此要怎么樣,我在乎的是這個家,誰對這個家不利,哪怕是我的兒子,也不行!”
徐君器聞言一愣,他一直知道徐明守護的心,可是他總覺的徐明守護的是老族長的信念和心愿,如今看來,恐怕連徐明自己也弄不清楚了,到底守護的是自己的心愿還是老族長的心愿了,因為在某個程度上來說,這是他們共同的心愿!
他想到那個牢房里,那個給了自己生的欲望的老人,在老人的面前,他發(fā)下宏愿,如今的一切都是沖著這個愿望而去,正如徐明所說,他們要守護的是這個家,不管是誰想破壞,哪怕是最親的人,都不行!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徐明平靜了心情后,淡淡的開口。
徐君器自然知道徐明所問的事,這是他們一直在追查的事,第一撥的人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到底是誰背叛了徐家,害死了老族長!
長嘆了一口氣,徐君器這才說道:“君安和君康畢竟是孩子,他們只知道一覺睡醒,身邊所有的東西都沒了,人也不見了,他們四處尋找,已經找了十幾天,依然毫無音訊,倒是湊巧遇到了我們。”
說到這里,徐君器嘆了口氣,雖然徐君安和徐君康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曾經他懷疑過這兩個兄弟,因為他們的父親,如今他再沒有理由去懷疑了。
“真的是小蘭?”徐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開口問。
徐君器知道,徐明口中的小蘭正是自己的小姑姑,徐家直系上一輩中唯一的女性——徐自蘭!
微微點了點頭后,徐君器開口道:“這是唯一的解釋了,畢竟這一撥人馬中,只剩下小姑姑和莊帥了?!?p> “君安和君康可靠嗎?”徐明突然開口,眼眸中涌動著疑惑,“你不覺得奇怪,徐自宏前腳離開了徐家,他們兄弟后腳就回來了,會不會太湊巧了?”
徐君器點了點頭:“有時候有些事就是這么湊巧。他們兄弟二人你也看到了,心性單純,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三叔雖然圖謀不軌,可是君安和君康絕不是那樣的人。再者,今日一早我就托了洪家的人,按照君安君康所說的地方去查看,剛才查看的人回來了?!?p> “怎么說?”徐明忙問。
徐君器長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道:“他們沒有撒謊,有路過的流民為其作證,他們確實是被人下了迷藥,昏睡了一天一夜,曾有路人試圖叫醒他們,卻沒有成功?!?p> 徐明臉色忽然平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夕陽,映紅了半邊天的夕陽,已經慢慢垂落,似乎不久便要消失了一般,人生大抵也是如此吧,很多時候,每個人都在選擇自己道路的三岔路口迷了路,有人選擇了左,有人選擇了右,有人選擇了盲目,有人選擇了輕信,有人選擇了詢問,有人選擇往返,總之,他們,都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