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覺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否則怎么會有那么一種通暢的感覺?就在剛才,她感到窒息,感到朦朧,感到一陣席卷全身的恐懼和冰冷,可是這一瞬,她感覺好溫暖,好舒服,仿佛所有的空氣都朝著自己洶涌而來一般。
看著洪秀慢慢紅潤的臉,徐君器終于松了口氣,他緊緊的摟著昏迷中的洪秀,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就在剛才,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她,感覺天地已經(jīng)崩塌,痛恨站在山洞里的人為什么不是自己,而這一刻,他又覺得慶幸,慶幸自己回來的快,慶幸洪秀的頑強,慶幸自己終于沒有失去她。
直到洪秀徹底清醒來,徐君器終于徹底卸下了緊張的包袱,靜靜的看著洪秀朦朧的眼睛,低喃:“嚇?biāo)牢伊??!?p> 洪秀瞇著眼睛適應(yīng)了半晌,這才扯動著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原來我沒有死。”
“不許你死!”徐君器皺緊了眉頭,臉色鐵青。
“好?!焙樾泓c了點頭:“我不死。”
就是這么簡單的兩句話,兩個人的心卻感覺那么的近,仿佛一切都在這兩句話中完美的體現(xiàn)。
就這樣,硬生生的耽誤了兩天的行程,等二人終于恢復(fù)好,打算即可啟程的時候,另外一件事,再次絆住了他們的腳步。
且說,他們二人剛踏上行程,因為泥石流的緣故,二人遠離了山脈,雖然繞了路,但是卻安全了不少,恰巧路遇幾個零散的趕路人,不用說也知道是遷徙之流的,人數(shù)不多,不過二十幾人。
原本這是件平常的事,可是這些人卻守在原地遲遲不肯出發(fā),這引起徐君器的好奇,上前一問才知道,附近曾出現(xiàn)過劫匪,雖然人數(shù)不多,只有七八個人,但是每個都兇神惡煞,而且持有武器,這對于這些平民百姓來說,自然是極大的威脅。
不僅如此,前些日子,這些個劫匪又出來為非作歹,聽說這些劫匪不僅搶錢搶糧,而且還搶人、殺人,所以當(dāng)時被劫的隊伍自然是奮力抵抗,奈何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怎是劫匪的對手,不僅有人慘死,而且不少人受傷,正好有兩個人路過,聽說這二人不懼劫匪,保護了不少人,可是二人卻身受重傷,其中一人已經(jīng)不治身亡,另一人也快不行了。
而這二十幾人的遷徙隊伍,正是被那兩位壯士救了的遷徙隊伍,如今他們遲遲沒走也是因為這個受傷的人,畢竟是他們的恩人,其中一人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總不能丟下不管,他們只是普通的百姓,沒有馬車沒有板車,只盼能早點養(yǎng)好恩公,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切都太晚了,只怕已經(jīng)藥石無醫(yī)。
聽了眾人的話,徐君器微微皺了皺眉頭,如今這種亂世剛定,難免出現(xiàn)在這種情況,這一路來,他們遇到的暴民劫匪并不少,見徐君器猶豫的樣子,洪秀微微一笑道:“正好我們還有些藥材,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p> 徐君器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忙點頭,上前與眾人說道:“我這里有些藥材,不知道可能用得上?!?p> 那些流民聞言,頓時大喜,忙引著徐君器和洪秀到了一處休息處,只見一棵大樹下,簡單的鋪著一個簡陋的草葉床,上面躺著一個男子,遠遠感覺氣息非常的弱,徐君器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上前一看。
頓時愣在了原地!
洪秀明顯感覺到不對勁,推了推徐君器道:“怎么了?”
“君琮大哥?”徐君器有些不敢置信的猛地上前,一把撞開四周圍著的人,目光微紅的盯著躺在樹枝上一動不動的人。
此人正是徐君器的堂兄徐君琮,也是第一撥人中年齡最大的,如今卻蒼白了一張臉,雙目緊閉,氣息微弱,絲毫沒有生氣一般,讓人看著揪心不已。
洪秀頓時明白了什么,沒有言語也沒有多問,上前一把拉住徐君琮的手腕,把了把脈,又四處看了看,這才低聲道:“失血過多,而且胸口中了一刀,怕是沒救了?!?p> 徐君器聞言眉頭緊皺,低喝的問道:“還有一個人呢?”
“已,已經(jīng)埋了?!边吷嫌腥丝目陌桶偷幕卮?,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路上竟然遇到了恩公的家人,這讓他們倍感內(nèi)疚,加上徐君器渾身散發(fā)的氣息,讓人逼近不得。
“秀兒……”徐君器突然轉(zhuǎn)頭看著洪秀,眼神中的懇求意思很是明顯。
洪秀長嘆一口氣道:“我盡量,不過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p> 洪秀的意思很明顯,她可以用藥盡量去救治,可是能撐多久她也不知道,徐君器點了點頭,讓開了身子,畢竟這里只有洪秀略懂醫(yī)藥,也只有試試了。
把地方讓出來給洪秀,徐君器則去找人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發(fā)展始末,被救的這些人也不知道這二人的身份,只當(dāng)是遇到一群好漢了,問清楚了劫匪的窩點,徐君器頭也不回的走了。
傍晚的時候,徐君器回來了,身上斑點的血跡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眾人驚恐的看著徐君器,大氣不敢出,倒是洪秀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知道攔不住你,也知道你有分寸,只希望下次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了。”
徐君器勉強的笑了笑點頭:“他還好嗎?”
洪秀緊蹙眉頭搖了搖頭,嘆息道:“能否醒的過來看他的造化了,只怕就算醒了也只是回光返照了?!?p> 徐君器心中一痛,緊緊的坐在徐君琮的身邊,看著虛弱而蒼白的徐君琮,出了神,洪秀乖巧的找了些簡單的東西就近也坐了下來,那些流民見狀,紛紛遠遠的團坐,面對徐君器滿身的煞氣,他們也只敢遠遠觀望。
夜色,帶有一種冷冷的寒氣,蕭瑟的風(fēng)飄蕩在空曠的大地上,卷走了白日里僅有的一些暖氣,所謂枯藤老樹昏鴉,幾個落光了葉子的大樹孤冷的在夜色中矗立,透過月光隱約看到干枯的枝干。
徐君器微微睜開了眼睛,寒風(fēng)帶著點點刺骨的感覺席卷著全身,他縮了縮脖子,看著裹成一團已經(jīng)睡熟的洪秀,不由心疼的皺了皺眉頭,將外套脫了下來,小心的罩在了洪秀的身上,這才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徐君琮。
徐君琮的臉色依然慘白,失血過去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為藥物有所緩和,冰冷的手指讓人感覺不到溫度,徐君器忙一把抓起徐君琮的雙手,使勁的搓揉著,直到兩只手都慢慢有了溫度,這才小心的將徐君琮身上僅有的一個小薄被蓋蓋好。
這床被子是那些流民給的,在他們眼中,徐君琮畢竟是他們的恩人,能盡綿薄之力,也能讓大家心里好受點,徐君器也沒有拒絕,畢竟在這個寒氣四起的夜晚,重傷的徐君琮太需要了。
天色微亮的時候,徐君器便被冰涼的露水給驚醒了,他眨了眨眼睛,看著身上幾乎濕透的衣服皺緊了眉頭,這個季節(jié)的露水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冰涼的,帶有絲絲寒意。
小心的掖好了徐君琮身上的被子,徐君器這才揉了揉腿打算起身,不經(jīng)意間,他看到了徐君琮微微抖動的睫毛,恍惚中,他忙輕聲喚道:“君琮大哥!”
徐君琮的睫毛抖動的更厲害了,一邊的洪秀也驚醒了,忙上前看了看道:“但愿還能醒來?!?p> “君琮大哥!”徐君器焦急的呼喚:“我是君器??!你醒一醒!”
徐君琮似乎真的聽到了徐君器的呼喚一般,終于微微睜開了眼睛,狹小的眼睛微瞇著四周看了看,落在了徐君器的臉上,顫抖的臉部表現(xiàn)出極為的激動,微微扯動的嘴角昭示著他開口的欲望。
“快,快弄點水來?!焙樾闵焓殖切﹪^來的流民說道。
有人匆忙用水壺拎了些遞過來,洪秀忙接過來遞給徐君器道:“給他弄點水喝?!碑吘够杳粤撕脦滋欤诟缮嘣锊徽f,嘴巴都快不知道怎么動了。
徐君器忙扶著徐君琮小心翼翼的喂了些水,這才輕聲道:“君琮大哥,你還好嗎?”
徐君琮微微搖了搖頭,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就像洪秀所說,眼下的他不過是一種回光返照而已,若不是有藥物相助,只怕這個回光返照都不會有,直接就閉著眼睛等死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會在這?還有個是誰?”徐君器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知道時間不多,如果不問就真的不知道了。
徐君琮張了張嘴,沙啞著嗓音低聲道:“君器,你,來了……”
說罷,徐君琮的臉上滑落了幾顆冰涼的淚珠,那滿滿的委屈和心酸從眼神中迸發(fā),似乎隔了千山萬水一般,終于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