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姜還是老的辣
直到見了這棺槨,莫離這才清楚,先前那位存在說于自己的那句“它一定是世界上最為死寂的”是什么意思。
接近這句棺槨之時,一切聲音仿佛都消失了,空氣也變得凝滯,不再流動,真正的,萬物皆歸寂于此的感覺。
仿佛再前一步,便是永眠。
“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這般驚訝。”花非語的聲音在這死寂之中分外明顯。
詭異的是,他這突兀的聲音,本該打破這死寂的氣氛,然而并沒有,他的聲音仿若是深夜劃開天空的閃電,一閃而逝。
似乎是被這棺槨給壓制了,若非花非語在這話中加入了自己的法,莫離恐怕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我當時便以為找到了至寶,誰成想……”
“誰成想這不是什么至寶,而是擇人而噬的怪物?!蹦x幫他將這半句話說完,言語中帶著取笑。
重要的是花非語也無法反駁,畢竟他現(xiàn)在有求于人。
花非語的道身眼下正盤膝坐在棺槨的棺蓋之上,雙目緊閉,五心朝天,一副入定已久的姿態(tài)。
但莫離依舊眼尖看出,其道身與棺蓋接觸的那一部分已經(jīng)開始木質(zhì)化。
雖說只是衣服,但以花非語的本事足以說明,他現(xiàn)在只能收束法力保護自身,無暇顧及身上的法衣了。
情況自然危機得很。
“這東西的同化能力只能說一般,但其卻能讓你的一切歸于沉寂,包括意志與法,我若非有兩具法身,怕是早就栽了?!被ǚ钦Z嘆一口氣解釋道,“即便如此,也只能維持這般現(xiàn)狀,我進不得,這道身也出不來,幾成死局?!?p> “你要干什么!”花非語說著說著看向莫離卻見莫離毫無準備便進入這棺槨的影響范圍,自然以為其失了心智,張口驚呼道。
“慌什么?!蹦x瞪了他一眼,她自然不是真的毫無準備,她早已試探過。
按花非語的說法,在這棺槨附近,該是連神識都會凝滯難行才是,但莫離卻是并無這等感覺。
顯然有那位存在賜下的玉牌在身,這所謂世間最極致的死寂亦是對她無用。
只見她伸手抓住花非語道身的衣領(lǐng),抬手將其丟了出去。
自己也緊隨其后,離開這是非之處,畢竟哪怕毫無影響,但這般詭異的東西,還是讓她心底發(fā)毛。
“如何。”她問道,這東西太過詭異,也不知是否有后遺癥。
“棺槨的影響還在?!睆埧诘木惯€是花非語的法身,那道身雖恢復的行動力,但卻像是久病未愈的老人,半步一頓,像是下一步就會當場去了一般,尤為可怕。
花非語將其送入自己隨身的棺材之中,沉吟了半晌,看莫離還盯著他,只得道:“我須得花廢些時日將道身恢復,此番得以逃脫生死大劫,全賴帝君援手,日后若有能幫上忙的,帝君盡管差使在下?!?p> 得,連尊稱都用上了。
事實上,他也是老奸巨猾,畢竟這葬尸淵暫時看起來有進無出,但莫離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讓那詭異的棺槨對其無用,這葬尸淵的規(guī)矩對她來說恐怕也是擺設(shè)。
花非語這廂表明自己的用處,自然是喜歡莫離回去的時候,不要忘了自個。
“如何,這棺槨,可是帝君要尋之物?”
“這棺槨中有一方小世界,我要進去看看,你暫且在這等我?!蹦x一眼看出花非語心中的算計,不過也無妨,畢竟六步的存在,已經(jīng)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即便是鬼道,日后也前途無量,若能多一個這樣的打手,自然是好的。
更何況,葬尸淵可是最接近冥土的地方,她不信作為鬼仙老祖的花非語沒從中悟出什么。
這都是日后晉升的資本。
“您可千萬小心,畢竟光是入口便這般詭異……”
“且閉上嘴巴,婆婆媽媽的。”莫離不耐煩地打斷花非語的嘮叨,“我自有把握?!?p> 說著她便抬手將這棺槨抬出一條縫,閃身鉆了進去。
花非語見此默然不語,他真的不是一個嘮叨的人啊,只是此事事關(guān)自己是否會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終老,他和莫離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才……
希望莫離,當真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吧。
一眼望去,盡是黃蒙蒙一片,入目所及皆是黃沙。
總覺得,似乎有些眼熟。
黃泉!
傳聞冥土有九泉九獄,亦稱猶九淵,最早記錄出現(xiàn)在《列子》之中。
黃泉為九泉之中最著名的一口,傳聞黃泉出黃水,可攝魂奪魄,山魈精魅逃脫不得,黃泉之水出的泉口九個時辰,便化作黃沙,重于千斤,善魂觸之則舒適之極,且有無盡精力補給,惡魂觸之則有劇痛,煎熬難耐。
這黃泉泉口在冥土神出鬼沒,卻不過忘川,不停噴吐泉水化作黃沙,形成了八萬里黃泉。
這一切都記錄在從秘境中挖掘出來的史書之中,由于不止一處秘境的史籍有此記載,故而普遍認為是真的。
但莫離神識一掃,卻是撇了撇嘴,想想也是,作為入口的葬尸淵都大得嚇人,更何況冥土中著名的黃泉了。
八萬里?八百萬里才對吧。
莫離剛打量完自身所處的情景,略微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身后,或是附近沒有類似送她進來的那口棺槨的痕跡,亦無類似門戶一般的存在。
除了探索這極有可能是冥土的世界,她已別無選擇。
然而她剛踏出一步,眼前的景象便再次發(fā)生了變化。
身前是一面碩大無比的鏡子,正圓形,鏡子正中是一個將鏡面擾亂的漩渦,隱隱將鏡面分作了五個部分。
只是奇怪的是,這五個部分中皆未印照出她的模樣。
“這是輪回,你所修法門出自道門,啟蒙讀物該是《道德》等類,見的是五道輪回。”一道聲音突兀地出現(xiàn)在莫離的身邊,奇怪的是莫離并未察覺到身邊有人出現(xiàn),“若你塑造世界觀時讀的是《金剛經(jīng)》,那看到的,便是六道輪回了?!?p> 莫離故作鎮(zhèn)定地轉(zhuǎn)頭看去,卻是見到了讓她極為震驚的存在,身邊這位女士,顯然正是昔年那具無名的神尸。
亦是曾借用自己身體與那一位平等對話的恐怖存在。
而且,見到這位莫離才明白,那一位口中所謂世間最極致的死寂是什么,相比起來,那口棺槨完全就是小兒科。
“只是這輪回,終究只有陰靈才能見得,不過你被那位陛下選中,怕是即便死了,這輪回也沒膽子讓你見它真容了。”
“莫離見過前輩,不知前輩有何吩咐?!蹦x藏于袖中的那只手緊緊捏住了那玉牌。
事已至此,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到來恐怕被眼前這位算了個清楚,又或者自己能來這,完全是眼前這位的手筆。
“秋月,你叫我秋月便是。”這秋月語調(diào)雖平靜,但所行之事卻讓莫離心中無法平靜,“我雖不如祂,卻也不至于對祂的隨手之作手足無策?!?p> 說著祂手中多了一塊玉牌,似乎是被當作難得一見的珍品一般細細把玩。
莫離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捏著的那玉牌,早已失了蹤影。
“你別擔心你是祂選中的人,我可不敢對你下手。”秋月摩挲著手中的玉牌,似乎在體會其中的道與法,“這也是我把你引過來的原因,赤縣,或者說諸世界將有大變,唯有冥土不會受影響?!?p> 這也是秋月能提前復蘇的原因,冥土雖是在第一紀的司陰墳上長成,但其自成一體,是諸世界的背面,其本身在長成之后早已不受赤縣的影響,甚至兩次紀元更替,由于在秋月的布置下,冥土都未曾受到太多的影響。
王沂河既然選中了莫離,那么莫離就不能出事,否則以王沂河的脾性,秋月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會受到很糟糕的對待。
“謝前輩的照顧,但是……”
“你覺得,你走的了嗎?”秋月畢竟是一廷之主,威儀極盛,豈是莫離可以抵擋的。
“不能。”莫離咬著牙,寄出這兩個字。
“很好,這段時日,你便在我身邊修行吧?!鼻镌伦匀豢闯?,莫離恐怕已經(jīng)因此恨上了自己,不過自知無法回去赤縣,與自家弟子,愛人共患難的情況下,且又得知眼前這位前輩由于那一位的原因不敢動她。
她也只能暫且忍下,以求未來算個總賬了。
又或是寄希望于王沂河能發(fā)現(xiàn)她眼下的困境,前來搭救。
可惜她卻不知,王沂河自己也一招棋差,落了算計。
秋月見此輕輕搖了搖頭,哪怕得罪未來的升格者,為自家以后尋了一位仇家,總好過徹底得罪王沂河。
更何況,等這位升格之后,自然有能力從升格世界的時間中將自己的掛念撈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況,后面可還有十紀呢,按照王沂河此前透露的,他選了那個最為古怪的課題,也就是說,可能還有十位升格者。
為此誓廷爭取幾位還是可以的吧,光桿司令做的久了,總該找?guī)孜幻擞?,以免真當了孤家寡人,那多沒有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