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意外之險
這是兩個奇怪的人,一個很年輕,陰著臉,冷冷瞅著他們,滿是警惕之色。另一個身材挺拔,在馬上有種異常的雄風(fēng),只是帶著一個斗笠看不清面龐。
“別管他們,咱們沖過去?!蔽囱肟粗鴮Ψ剿秸Z懷疑,低聲對他道。
尉遲軒竹雖是意外,以為他們是誰家的公子貪玩,也懶得與他們招呼,沉聲道:“你抓緊了!”說完輕輕揮鞭,坐騎便不快不慢跑起來。
對方見他們無搭理之意也揮鞭馳駿,雙方緩緩擦肩而過。
未央余光掃過一雙鞋子,一雙紋金綴玉的黑緞官鞋。
“這些人蹊蹺!”又走了幾步離的遠(yuǎn)了,未央從懷中摸出一只煙火彈,低聲道:“叫禁軍查他們?nèi)ァ!?p> “可是我們凌國人?”
未央正要回答,聽到后面急促的馬蹄聲,趕緊將手中煙火彈收入袖中,兩人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迎上方才過去的兩人。
未央這才看清這兩人的坐騎比她們更是威武高大,其中一人是個黑瘦的少年,神色嚴(yán)峻,警惕地注視著兩人,冰冷的眸子里閃著危險的光芒。而另一位只看得一身金貴玄衣,身材挺拔,器宇軒昂地坐著,只是頭戴一頂斗笠,看不清面容。
“敢問閣下是誰,何故攔我們?nèi)ヂ??”尉遲軒竹拱手問道。
那位黑瘦的少年沒作聲,猶豫地看看身邊男子。那人緊勒著韁繩,無聲地安撫焦躁的馬兒,而后緩緩抬頭,一雙幽深的眸子宛若深潭,不動聲色地注視著未央。
未央看他直直盯著自己,甚為惱火,狠狠瞪了一眼偏過頭去。只聽那人淡淡道道:
“二位的路怕是不在這邊吧!”
“不在又如何?”尉遲軒竹從容道:“你們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那人好似不屑般,懶懶開口:“既然來了,自然知道!”
未央冷笑一聲,軟軟的聲音不怒自威:“你既然知道就不該在這兒,更不該在山上呆了一夜!”
口氣雖是平淡,卻讓所有人微微一怔。
“呆了一夜?”尉遲軒竹疑惑道。
“哼,可不是么!”未央望著著他們,淡淡開口道:“你瞧他們的衣衫微皺、卻很是干燥,哪里是大早上如我們般穿枝拂葉走過林子的?分明是昨夜露水打濕烤火所致。還有那鞋子,分明沾著山頂特有的紅膠泥,現(xiàn)下又匆匆下山,可見是昨日便到,在山上呆了一宿的!”
那位精瘦少年神色微變,警惕地注視著未央,心里卻懊悔今早非得生火烤衣……
尉遲軒竹看看他們,又看看自己和未央在林間被晨露打濕的衫子,果然不錯,也不再猶豫,立刻拔劍:“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說著一把揪出脖子上的信號哨,正要吹響,卻見黑發(fā)少年腰身一閃,刀劍已直逼面門,他抬劍擋過,口哨繩斷,卻落在那少年手中。
尉遲軒竹握著一截繩子,大驚失色,回頭向未央:“快走!”
未央?yún)s并無懼色,似笑非笑看著拿骨哨的少年,又看看那位戴著斗笠,暗中卻一直盯著自己看的男子,拍拍手道:“好俊的功夫!好快的速度!不過,”她眨眨眼睛笑道:“你看看能不能快過這個?”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竹筒,一下子拋出去。
那少年一看,立刻飛身出去,一刀砍斷,卻聽“咚”的一聲,一道刺眼的光在空中爆炸。那少年傻眼了,看看手中尚殘留的半截竹筒,又看看得意瞧著自己的未央,知道闖了大禍,猶豫著望向一言未發(fā)的男子。
尉遲軒竹怕他們走投無路傷害未央,趕緊護(hù)在她身前,謹(jǐn)慎觀察他們一舉一動。
那斗笠男子卻哈哈大笑,饒有興致地盯著未央道:“姑娘心靈通透,叫人佩服,敢問芳名?”
未央白了他一眼,也不屑回答。尉遲軒竹看他無視自己,厲聲道: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竟敢闖……”
“你不回答也無妨,”那人好似沒聽見尉遲軒竹所言般徑直微笑道:“或許我也猜得一二,不知對否,錦寧公主?”
尉遲軒竹與未央微怔,卻很快掩飾過去,未央撇了撇嘴道:“無可奉告!”
那人低笑一聲:“看來我眼力不錯?!?p> 未央白了他一眼,不答。突然,她的余光掃到一件東西,不覺訝然一驚,趕緊示意尉遲軒竹。尉遲軒竹順?biāo)盖迫?,也是大吃一驚,向那背黑刀的少年道:“敢問兄臺背上可是黑金古刀?”
那少年不想他竟認(rèn)得自己背上之物,也是一怔,繼而不動聲色瞇起眼睛。
“不錯?!?p> “糟了!”尉遲軒竹心中一涼,向前面未央道:“央兒,小心,這些人怕是非同尋常?!闭f著將一把匕首偷偷塞給她。
未央大驚:“你……”
還未說完尉遲軒竹已翻身下馬,示意她騎馬先走。
未央左右瞧瞧,覺得在這山間決計是跑不過那人的大馬的,是以悄聲道:“我?guī)湍恪?p> 尉遲軒竹已不在聽了,因為那位少年已經(jīng)冷冷開口:“你便是西域那瘋老頭的徒弟?”
尉遲軒竹是難得的好脾氣,此時卻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直沖心間,冷冷道:“師父的刀原是你偷的?”
少年理所當(dāng)然地點點頭道:“那你大概也知道我是誰了?!闭f著將背上沉甸甸的刀拿在手里冷冷相對。
尉遲軒竹看到刀背上獨有的月牙缺口,神色更冷:“無名刀影!”
那少年點點頭看著手中的刀,真誠道:“好刀!”
“你……”尉遲軒竹氣結(jié):“賜教!”
說著一躍而起騰空拔劍,那少年不屑地哼一聲,也飛身而起,兩人就在巨石上猛然打起來。
兩人功夫相似,不過明顯那少年更為熟練、靈活,輕輕巧巧地躲著尉遲軒竹狂風(fēng)驟雨般的襲擊。未央看他明顯不敵那少年,而且因為心急眼眶微紅,招數(shù)開始紊亂,她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
兩人招數(shù)太快,加上那少年只接招不真發(fā)招,未央很難辨出其中破綻,只好一邊抱怨尉遲軒竹仍是這般沉不住氣,一邊暗暗思慕對策,想著那些看守的羽林軍怎么還是不來。
情急之下她不由得向袖中摸去,卻覺得后頸一涼。
緩緩抬首,果然,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將她的驚慌、慍怒甚至無意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饒有興致地看她接下來如何行事……
未央先是一愣,繼而漲紅了臉,怒而斥道:“你盯著我干什么?!”她已顧不得計較如何脫身了。
那人看她慍怒的小臉,不怒反笑:“你現(xiàn)在騎馬跑或許還來得及,否則等那位輸了,我可保不準(zhǔn)還能憐香惜玉?!?p> 未央沒想到他敢輕佻自己,當(dāng)下又羞又氣,手掌一翻,幾根梅花小針直向面門。
許是自己心里打鼓,亦或精神不濟(jì),平日里勉強(qiáng)還能露出手的銀針竟毫無勁力可言,被他輕輕一偏頭就躲了過去。
“招數(shù)不錯,可惜練習(xí)不勤,難以為精!”他竟煞有介事地評判道。
未央心下大窘,這話不止一人與她說過,小時尉遲將軍、凌皇都訓(xùn)過她懶散不勤,后來蔓嵐師父也為此動怒,逼自己苦練飛針,好容易學(xué)得一兩成又生事變,自此她竟日日貪玩,不曾一日回顧練習(xí)……
未央看他眼中嘲笑之意更濃,當(dāng)下怒從心起,“唰唰”又是兩把細(xì)針,無一例外被他躲了過去撞在后面的石頭上。未央心下更慌,竟將最后五根保底的長針飛出去,眼看就要刺向他眼睛,他也竟沒躲,抬手一揮,那五根針便在他指間。
她微微愣神,卻見他唇角微動,說時遲那時快,針又飛快向她逼來。
未央不屑一笑,足尖輕輕一點便騰空而起,輕飄飄落在旁邊一塊巨石上。那五根針“噔噔噔”釘進(jìn)了腳下巨石中。
“輕功不錯!”那人贊嘆道。未央秀眉一皺,點足欲離開卻好似被什么拉住般,身子一斜便覺得天地旋轉(zhuǎn),立刻往下墜去……
突然頸上一痛,身子又瞬間被拋起,再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在馬背上,一陣惡心突襲而來,耳后一痛又立刻止住。
她終于看清了腳上的拴住自己的馬鞭,可……
她竟是被人從領(lǐng)子上提起來的!而且……她正屈辱的趴在那人的馬背上!還被他摸了耳朵!
他怎么敢!
未央抬手便向他臉上掌去,卻教他一把擰住,她心下一狠,用力翻身,同時白光一閃,另一只手已經(jīng)直奔他心間……
“??!”手腕一麻,森森匕首脫指落地,直直插在馬蹄旁。馬兒微驚,抬蹄嘶鳴,未央被扭著雙手,痛的直吸氣,眼淚瞬間含在眶里。
一直打斗的尉遲軒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大叫一聲:“未央!”被那黑瘦少年肩上擊了一掌,頓時雙眼一黑,口中微微腥甜。
未央的眼淚脫框而出:“尉遲軒竹,你不會死了吧……”
“……還沒。”
未央放了心,雖被那人死死扭著,卻咬牙不啃聲。那人意外道:“你叫未央?”
“關(guān)你什么事!”
那人不怒反笑,懶懶道:“小姑娘脾氣大可不好?!?p> “小姑娘你都欺負(fù),可真不要臉……”未央滿是委屈,可氣勢卻絲毫不減:“有本事跟我父……爹爹打去,瞧他饒得了你!”
“我若是沒猜錯,你爹爹便是凌墨堯吧?!蹦侨擞挠牡?,聲音中有種莫名的冷意,讓未央很是不舒服。
“那……那你還不趕緊放手……”未央咽咽唾沫,聲音低的自己都聽不著??赡侨藚s好似聽見了般,不過并沒有松手,反而手上更是用力,捏的未央齜牙咧嘴直哼哼。
“放開她!”尉遲軒竹緩緩走了出來,冷冷望著扭著未央的斗篷男子。
這下未央可顧不得其它,“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軒竹哥哥,這個混蛋,他……他欺負(fù)人……嘶……疼死我了……”
尉遲軒竹一聽,立刻急了,橫了寶劍就撲上去,卻被一旁的少年擋住一推,一下子跌出老遠(yuǎn)。
“你敢傷他!”未央怒目而視:“你個混球,你知道他是誰嗎?!”
“手下敗將?!鄙倌暾\懇而又不屑道。
“你……”未央氣結(jié),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少年看看她尚掛著淚珠的臉,又看看扭著他的男子,更是不屑:“手下敗將!”
“……”未央心中堵著一口氣,惡狠狠道:“我最后問你一遍,你是放不放手?”她扭過頭去,冷冷對上那雙藏在斗篷底下的眼睛。
那雙眼睛為她的堅定所微怔,突然釋然一笑:“你若叫放自然是放的?!闭f著真的放開了她。
未央一邊摸著自己發(fā)紅發(fā)酸發(fā)痛的手腕,一邊難以置信地整理自己衣衫,并懊悔著:早知這么容易,她便不用受這些罪了!
她用力一拍馬飛身而起,輕輕落在一臉痛苦的尉遲軒竹身邊,連點幾個穴道,喂他吃一粒藥丸,不多時便見他緩了過來。
未央一把抱住他,哭道:“嚇?biāo)牢伊?,還以為你死了呢!”
尉遲軒竹也嘆口氣,拍拍她的后背安慰:“我也是該死的,竟留你一人于此?!?p> 剛說完未央就一臉嚴(yán)肅的望著他,悄聲道:“這賬回去跟你算,你瞧瞧,這么久了羽林軍竟沒個動靜,咱們得趕緊脫身。”
兩人相攜上馬,那兩人竟一聲不吭。未央生氣,又為方才所哭不好意思,坐到了尉遲軒竹后面。
“無名刀影果真名不虛傳,在下佩服!佩服!”尉遲軒竹緩了口氣,向那斗笠男子道:“敢問這位兄臺名號?”
那男子輕蔑地看他一眼,根本不屑回答,那少年自然也不做聲。
尉遲軒竹不怒反笑:“這般相瞞,可是兩位有何不可告人之處?”
那少年一怒,又舉起了自己的黑刀,卻被一旁的男子制止。只聽他淡淡道:“并非相瞞,只是覺得你不配知道!”說時遲那時快,他抬手一揮,一枚鐵球飛旋而出擦過未央他們腦袋,狠狠撞在旁邊的巨石上,砸的石屑四濺。
尉遲軒竹還未來得及發(fā)怒就看到鐵球向他們飛來,心下一驚抱著未央俯倒,只聽耳邊呼呼生風(fēng),后邊一聲巨響,驚的馬兒向前沖去,未央嚇得大叫,他趕緊拉好韁繩。
“此仇不報非君子……”未央氣得大叫,被尉遲軒竹捂上嘴。她沒有掙扎,火冒三丈地瞪著兩人。
那男子倒似又有了興趣般,環(huán)臂看著滿是驚懼的兩人,開口道:“這位姑娘若是愿意,本……我可以告訴你?!?p> “呸!誰稀罕?!蔽囱牒敛豢蜌獾溃骸澳愫煤脙鹤岄_便罷,否則休怪我無禮!”
“你若還是哭,那我便立刻甘拜下風(fēng)?!?p> “你……”未央臉漲得通紅,氣的渾身發(fā)抖,多虧尉遲軒竹拉著她的手要她冷靜,否則她寧可玉碎,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那人卻很是高興般,好整以暇地看她怒容,許是太過奇怪,他旁邊那位冷面少年竟也是有點驚愕,偷偷看了他幾眼。
遙遙的一陣風(fēng)聲,尉遲軒竹與那少年同時一驚。
“小央……”
那少年飛快地看眼男子,眸中的驚慌一覽無余。
那男子卻毫不在意般,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倆,低笑道:“援兵到了,我們也該告辭了?!闭f著將斗笠微壓,道:“后會有期!”
后面羽林軍愈發(fā)的近了,兩人這才不慌不忙駕馬起身,經(jīng)過未央他們身邊時,一直緊繃的兩人才微微松口氣。不知怎么,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xiàn)在未央腦海,還未經(jīng)細(xì)思便做出反應(yīng),只見她猛然揮起尉遲軒竹的佩劍,奮力向擦肩而過的人身上砍去。那人卻早有準(zhǔn)備,輕輕巧巧一偏頭躲過去,未央沒砍到人,卻將那人的斗笠挑了下來,在一陣驚呼中,瀑布般的雪絲迷離了未央的雙眼……
馬蹄聲愈發(fā)的近了,已有人看到了他們。那人緩緩回頭,一張沉著嚴(yán)肅、棱角分明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那雙陰鷙的眸子里有微微的詫異。
“定國王……”尉遲軒竹驚呼道。
不等未央細(xì)問,那人微提唇角,對她道:“告訴凌墨堯,改日登門拜訪!”說完與那位一臉驚慌的少年拐入旁邊一片嶙峋的巨石中,轉(zhuǎn)眼間不見了蹤跡。
羽林兵士愈來愈近,尉遲軒竹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只是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喃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