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生天微亮便過來了,原本他不打算起那般早的,但天還沒亮,雞鳴才過北相便派人來敲打他了,首先說的便是這晚起,必須改!免得影響他女兒。
他也很無奈,他習慣夜間看書,因為記得快,睡得晚自然便起得晚,好嘛,進了北相府做供奉不但要早起,還不能比姑娘晚起。
不過他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想必姑娘也是個懶惰的。
正尋思著,陳曦拿著本話本過來了,神采奕奕,眼眸更是明亮靈動,半點看不出是剛起的樣子。
不對啊,一般起太晚眼睛會腫……
“祁道長,可用過早膳?”陳曦打斷了祁生的胡思亂想,“可看過這本《西游記》?”
“看過。”他自動略去了早膳一環(huán),來北相府的途中他順手買了個菜包子吃,不算很餓。
“你身為道士,應該懂長生不老之術吧?”陳曦拋出一個難題。
祁生嚇得一哆嗦,額頭上都冒汗了,這天底下若說精明第二的人是北相,沒人敢稱第一,當然北相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太溺愛孩子,看把這好好的姑娘教導成什么樣了,竟相信長生不老。
他都不信!
“祁道長,你難道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陳曦不等他想出兩全之策,接著問,言語中頗有威脅之意。
祁生手中拂塵換了個方位,飛快的思考,怎么回答?說會呢,北相非得扒了他的皮,說不會呢,這姑娘不知要如何對付自己,他可是聽說了,這位姑娘脾氣不好,偏偏北相溺愛得厲害。
“祁道長,你可能不知,我最是喜歡王祖母和婉姨娘,并幾位王周兩家的叔伯,我希望她們都長生不老永享富貴,所以請你過來教導她們修長生不老術,既然你不會,那我只能報官了,你這個騙子!”
陳曦越說越委屈,仿佛滿腔孝心無處表達。
“會會會,區(qū)區(qū)小術法,貧道怎能不會!”祁生一聽不是北相的閨女要長生不老,答應得飛快。
至于那姨娘叔伯的,管他是誰呢,全天下都知道北相陳伽年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那些個叔伯左右不過是認的罷了。
既是認的,那便是別人。
比起被送官,他更愿意留下來陪這個姑娘作妖,說不定姑娘一開心就放他回去了。
“會便好?!标愱睾軡M意,吩咐邊上的翠兒道:“給道長準備一處安靜的院子,將今年的供奉都給道長,聽說修煉長生不老術需要煉丹,我已經吩咐下人給道長準備水銀硫磺等?!?p> 最后一句陳曦沖祁生說,表情誠懇,很是孝順。
祁生原本只是想陪陳曦玩玩,小孩兒嘛哄哄就好,但聽到水銀硫磺這些名詞,他慌了,若不是陳曦個子確實是八歲模樣,因陳伽年夫婦長得高大,她看起來比同齡人要高些,他甚至懷疑眼前站著的不是小孩兒,而是北相本人。
轉念一想,北相太溺愛女兒了,水銀和硫磺都知道,這還是閨中貴女嗎?閨中的貴女不是只知曉胭脂水粉嗎?
“姑娘……”正想阻止,但陳曦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道:“隨我去給祖母請安,見見她老人家,祖母最是寵我了。”
祁生滿肚子的話,心神不寧的跟在陳曦身后,一路進了西院,西院與正院不同,相比正院的簡單大氣,西院要雍容華貴許多。
比如剛入門時見到的那栽種春蘭的花盆,竟是由青玉鑲邊,還有那隔墻上的黃金壽客,竟全部由金線繡成,祁生震撼,掛在隔墻上他都替北相心疼,不怕風吹雨打嗎?
都說北相權傾朝野,杜家富可敵國,果然傳言不虛,不過他也不是那無腦的,想起正院的簡單,他皺了皺眉。
全天下都知道北相大人重恩情,有情有義,養(yǎng)著養(yǎng)父一家,和養(yǎng)父續(xù)弦娘家一家,但他沒想到竟如此精致富貴的養(yǎng)著。
“祖母,曦兒給祖母請安。”陳曦的聲音打斷了祁生的思緒,他收回神思,目光落在主位上閉目養(yǎng)神的老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身邊坐著幾位打扮貴氣華麗的婦人,在婦人身邊分別坐著幾位年輕的姑娘,沒有人說話,眼眸冰冷的看著陳曦。
陳曦原本是屈膝行禮,老夫人不發(fā)話她也不敢起來,很快小小年紀的她有些站不穩(wěn),膝蓋怕是疼了。
但卻還是不起來,臉色漸漸變白。
“曦兒給祖母請安?!彼俅握f話。
然而,坐上的老夫人依舊閉目養(yǎng)神,滿屋子的人誰也不出言,只看著,祁生甚至看到那些人臉上出現痛快的神色。
再看坐上的老夫人,她其實是聽得見的,只是故意為難陳曦。
祁生生氣,很生氣,北相為百姓做了那么多,她的女兒卻在這相府受折磨羞辱!想必坐上的便是北相的養(yǎng)母吧,那個王大善人的續(xù)弦,真是豈有此理!住著北相的,吃著北相的,還要折磨羞辱北相的女兒!
“貧道見過王老夫人,昨日貧道夜觀天象,發(fā)現這相府西方星辰暗淡,隱隱有西落之意,還望老夫人早做準備。”祁生端起道長的姿態(tài),說得一本正經,眉宇間還有絲絲擔憂。
王老夫人經常去寺廟上香,對道士也是頗為相信,此時聞言立刻睜開眼睛,“請問道長是?”
“貧道是陳姑娘特意為老夫人請來的供奉,傳授老夫人長生不老之術?!逼钌匾馓崃岁愱亍?p> 王老夫人昨夜被陳曦擺了一道,此時還怒火滔天,聞言冷冷的斜了陳曦一眼,“是曦兒啊,方才沒看見,安也請了,你回去吧,日后不用來請安了,你母親也從未來過。”
陳曦面色如此,但心下冷笑,明明是你們說母親出身商戶,不配踏入你們的住所!母親來了也攔在外面。
話畢,人群中傳來:“商戶賤女,能有什么規(guī)矩?!甭曇舨淮蟛恍。m像是暗自嘀咕,但卻有故意刺激陳曦之嫌。
陳曦站直,忍著膝蓋的疼痛,目光一轉,似笑非笑的道:“周姐姐說得對,我爹出身寒門,我母親出身商戶,自然沒有你們書香門第的高雅清貴懂規(guī)矩。”
“曦妹妹,這不是你的錯,日后你多往三表姑母那里去,別人自然知道你是跟著三表姑母學習規(guī)矩的。”周妍以為陳曦在夸她,又說起老生長談的話。
陳曦臉上依然揚著笑容,只是眸子卻冷得令人心底生寒,“周姐姐很是推崇我父親的休妾,看來是志同道合,身為書香門第之后開口閉口便是賤女,周姐姐,我母親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你是什么?你可知羞辱丞相夫人是何罪?”
“你!”周妍終于聽出來了,昨日鬧那么大,外人不知王婉玉偷人,她可是知道的,一時失言,她惱怒不已,狠狠的瞪陳曦,對于辱罵杜若她并不覺得錯。
“曦丫頭,妍丫頭說得對,你母親出身本便是賤籍,就算一品誥命也改變不了她出身商戶的事實,你莫要學了她那套沒規(guī)矩的作風,還不快給妍丫頭道歉。”
周妍得意的冷哼一聲,倨傲的看著陳曦。
陳曦懶得理她,左右不過是個蛀蟲,等著吧,她會一個一個的除掉!
“祖母既不喜歡曦兒了,也不讓曦兒來給祖母請安,那曦兒遵命就是,曦兒告退?!标愱匮b作傷心欲絕的樣子,扶著翠兒艱難的往外走。
王老夫人再次被氣得差點吐血,這個陳曦莫不是被鬼上身了?處處與她作對!
“站住。”王老夫人昨日死了個貼身嬤嬤,今兒還一肚子氣,哪里肯放陳曦走。
陳曦站定,“祖母,書香門第便高貴清雅脫俗,商戶便滿身臭銅不配為人嗎?”
“是,自古如此?!蓖趵戏蛉藞远ǖ牡溃袢账欢ㄒ逃栠@個不聽話的‘孫女’,在這相府不允許有不聽話的陳姓人。
“好,既然如此,翠兒,去請杜嬤嬤找些有力氣的嬤嬤家丁來?!彼桓牡吐曄職獾纳駪B(tài),比周妍更倨傲十分。
阿蠻ing
虐渣路漫漫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