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玉此時一個人呆在屋子里,整個人有些恍惚,手里緊緊拽著藥瓶,眼淚叭叭的落,一滴滴滴在衣襟上。
“孩子,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別怪娘,娘也是被逼的,要怪就怪杜氏那個賤人擋了娘的路?!?p> 她滿臉狠戾,一遍遍重復著這句話,但遲遲沒有吃下瓶中藥。
突然,外面?zhèn)鱽硌诀邆兘辜钡穆曇?,“相爺,相爺,三姑娘病了,您不能進去?!?p> “滾開?!标愘つ暾跉忸^上,甩手便甩開了拉拉扯扯攔路的丫鬟。
王婉玉聽到聲音,臉色極度慌張,她雙手顫抖撥開瓶蓋,將瓶口對準嘴巴,一股腦吃了里面倒出來的藥粉。
“咳咳?!彼幏鄹?,她吃得急,便激烈的咳起來。
陳伽年“嘭”一聲踹門而入,她正慌亂的倒茶,原本陰暗的屋子,因門被打開折射進來一束光,恰好打在她身上。
“虎毒不食子,你竟比虎還要毒三分!”陳伽年第一時間看到她嘴角的藥粉,“你知不知道拿掉這個孩子,這輩子你都可能失去做母親的資格?!?p> “哈哈?!蓖跬裼褚膊坏共枇耍局?,嘴角的藥粉也不去管,“夫君何時給過我做母親的機會?”她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明知我滿心都是你,而你呢?可有正眼看過我?”
“我說過你想要改嫁隨時可以走,我會給你置辦豐厚的嫁妝,是你自己執(zhí)迷不悟,你說你滿心都是我,可我心里只有若兒,你若當真心里有我便該成全,而不是作踐自己來逼迫我們?!?p> 陳伽年從未有哪一刻這般疾言厲色的與王婉玉說過話,以前就算再不喜都耐著性子,顧全王家的顏面,可如今他眼中的厭惡深深刺激了王婉玉。
他恨自己,他厭惡自己,他從未愛過自己,這些年的癡心付出都是笑話,都是笑話!
“杜氏有什么好?一介商戶賤女,只為你生了個女兒,有什么好?你告訴我,她有什么好?”王婉玉滿心覺得她比杜氏年輕,比杜氏出身高,杜氏壓根不配比她好,可事實偏偏事與愿違,杜氏樣樣比她好。
陳伽年一雙好看的眸子冷如冰霜,王婉玉看了整顆心猶如跌入冰谷,他所有的溫柔都給杜氏,所有的冷漠都給她!
“好,既然你問我就告訴你?!标愘つ攴路鸬搅巳虩o可忍的邊緣,“你整日在府中無所事事,只知挑撥離間造謠生事,而若兒在外辛苦打理鋪子養(yǎng)活你,你不但不知感恩,還一口一個商戶之女一口一個賤人,若兒獨立、能干、美麗、善良,而你呢?你惡毒、不懂事、自詡書香門第卻整日里給書香門第丟人,毫無人格魅力可言?!?p> “是,我整日里無所事事,那是因為你不給我機會,我苦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期盼著能為你紅袖添香,而你卻寧愿陪杜氏看賬本,打理鋪子本便是賤民該做的事,怎能怨我沒做?”
王婉玉要瘋了,“她本便是商戶之女,賤民一個,怎是我說錯了?我不懂事,我丟人,她能干善良,原來你一直這么認為?!彼Щ曷淦牵蹨I落滿了衣襟。
“我與若兒幾十年夫妻,不是隨便一個要給我紅袖添香的女人可以破壞的,在我微寒之時你在何處?在我遇難時你在何處?你都不在,是若兒與我生死與共相互扶持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你一個后來者想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如此好事?你說你心里都是我,我信,因為我如今還是丞相,哪一日我不是了,你的心里裝的就不是我了?!?p> 王婉玉絕望,她陌生的看陳伽年,“你認為我是愛你的權(quán)勢?你可知我王家乃書香門第,我的出身不知比你高多少倍!”
陳伽年憐憫的看她,人能自欺欺人到如此地步,也是一種境界。
“是,你出身高,我陳伽年配不上你,來人,筆墨伺候?!标愘つ陸械迷僬f,多說無益,她根本不會懂,兩個人精神層面不同,話不投機半句多。
陳鐸早就準備好了,得了命令麻溜的拿進去,放在就近的桌子上,“爺,筆墨?!?p> “今日放你歸家?!标愘つ暾f罷已提筆寫休書。
王婉玉整個人往后一坐,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陳伽年,她以為只要拿掉孩子他就會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她以為……娘呢,娘怎么還沒來。
她想過去阻止陳伽年,但剛爬起來肚子便傳來激烈的疼痛,“啊?!彼滩蛔K叫重新跌倒在地,痛得滿頭是汗臉色慘白,很快一股血腥味傳來,她梨白的衣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鮮血。
“請?zhí)t(yī)?!标愘つ陫^筆疾書,并未忘記吩咐。
劉本奎早就被請過來了,此時堪堪到,還氣喘吁吁的,得了陳伽年的吩咐他馬上進來,一看倒在地上的王婉玉馬上道:“相爺,您還是先出去吧,沾染了陰晦之氣便不好了?!?p> 陳伽年倒不信那些迷信,不過屋子里血腥味太重,他不打算多留,且他也不懂醫(yī),留下來也只能妨礙劉本奎救人。
從屋子里出來,紅月急沖沖來報,“老爺,老夫人那邊要擋不住了?!?p> 原來陳伽年和杜若進府會,兩人便分開,杜若設(shè)法擋住王老夫人片刻,陳伽年過來勸王婉玉改嫁。
陳伽年嘆了口氣,孩子都沒了,看來她是鐵了心不改嫁,而王老夫人定會鬧得不可開交,也罷,這些年他還得也夠多了。
“去告訴老夫人,王氏不守婦道,著沉塘處理?!标愘つ陙G下一句話甩袖往外走,路上又吩咐:“王氏犯了殺孽,報官?!?p> 這兩句話傳到王老夫人耳朵里時她大怒,“沉塘?他敢拿我王家的女兒沉塘試試!”
然而杜若身邊的張嬤嬤卻冷笑道:“老夫人,婉姨娘是偷人,自古不守婦道的女子無一不以沉塘終結(jié),鬧到陛下那里,相爺也沒錯?!?p> 王老夫人自詡書香門第,在書香門第別說偷人有孕了,就連小腳被別的男子看過都是不守婦道,這一點,說破天,就算有養(yǎng)育之恩也包庇不得。
沉塘這一項她反駁不過,又道:“報什么官?他不是官嗎?這樣的事要鬧得人盡皆知?”
其實,她也怕王婉玉的事傳出去影響王家的名聲,雖然她認定陳伽年不敢將事情傳出去,但陳伽年當真要傳出去時,她又慌了。
“老夫人,此言差矣,相爺雖是官,但可不是管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咱們相爺是做大事的人,外面幾十萬難民等著相爺安頓呢,哪里有時間管這些上不得臺面的齷蹉事?!?p> 今日的張嬤嬤格外硬氣,恨不得一棒子將王家打入塵埃。
王老夫人被堵得無話可說,便開始耍賴,龍頭拐杖一跺,“你有什么資格跟老身說話,去把年哥兒叫來,老身倒是要問一問他,可還記得我王家的養(yǎng)育之恩,若沒有我王家當年一碗飯,他不知早死到何處去了,哪里還有如今這潑天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