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雪來得猝不及防,就如那位特立獨行的龍女一般。
寧巳站在滿是鮮血的街道上長嘆一口氣。
侍衛(wèi)納悶道,“命好好地保住了,殿下為何嘆氣?”
“你說這天下的美人怎么都這般特立獨行呢?秦姑娘如此,女帝如此,這龍女更是如此?!?p> 寧巳幽幽長嘆,“我只是想找位一心一意只貪圖本殿下的榮華富貴的女子,怎么就這么難……”
侍衛(wèi):“……”
“不過真說起來,還是秦姑娘溫柔些。”
寧巳皺眉嘆息,“也不知道秦姑娘傷得重不重……”
秦觀月傷得自然不重,蕭聲在將她抱住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卻還是假裝擔憂地將她帶回了宮。
然而她卻沒有回寄云殿,而是去了御書房。
幾日未見的寧昭神色不明地看著她,“聽說你受傷了?”
“疑兵之計罷了。”
秦觀月抬眸看了眼旁邊站著的樓冰河,“想來樓將軍已經(jīng)將東迎樓之事都稟報陛下了?!?p> 寧昭目光好奇地看著她,“朕的少師可知曉那李玄息是何人?”
“大夏龍女,紫薇兵刃?!?p> “原來少師知曉?!?p> 寧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冰河告訴朕,少師其實早已知曉此次天子祭大夏會派龍女李玄息而來,可是如此?”
“是?!?p> “所以少師是否缺朕一個解釋?”
“陛下對網(wǎng)羅勢力了解多少?”
“據(jù)說是當年五大國征伐之下的亡國余孽?!?p> “不錯,雖說是襄未女帝當年滅了七十二國,但其實此事五大國都參與其中,包括當年揮手間滅了涼國的紫薇帝,忽而網(wǎng)羅恨的是五大國,而非一個襄未?!?p> 秦觀月頓了頓,又道,“這也是女帝如此坦然來大羲求助的原因之一。”
寧昭不語,他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五大國之所以成為了五大國,都是吞并了無數(shù)個小國而來的。那些亡國者們對五大國的恨意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焚盡五大國都城,更別說這一城百姓。
“七十二國先后滅亡有十多年,卻能聯(lián)手復(fù)仇,并且勾結(jié)寧嬰,囤兵造反,且深埋心腹于朝廷,其背后的勢力不可小覷?!?p> “連五大國也不可撼動?”樓冰河譏誚開口。
“五大國?”
秦觀月輕笑一聲,“七十二國余孽有共同目標,五大國能如此齊集一心?”
樓冰河皺眉,沒有再開口。
寧昭目光探究,“繼續(xù)說?!?p> 秦觀月繼續(xù)說,“亡國之徒更甚亡命之徒,他們抱著必死之心,必要時……可同歸于盡。”
樓冰河目光一凜。
寧昭微瞇起眼睛,“如何同歸于盡?”
秦觀月目光幽幽,“瑯琊城三十萬百姓?!?p> 幾人皆是心頭一震,御書房內(nèi)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門外本要進來的王總管腳步一頓,轉(zhuǎn)身帶著內(nèi)侍離開了。
樓冰河目光如炬,“你有何證據(jù)?”
“推測而已。”
秦觀月舉起一個手指,“其一,寧嬰勝局不大,網(wǎng)羅卻選擇了他。其二,我曾去見過寧嬰,他言語間頗為自信,甚至覺得一定會殺了陛下報仇,想來他的心腹已經(jīng)得到了網(wǎng)羅的保證。其三……”
寧昭淡淡接上,“爍金地圖丟得太過巧合?!?p> 樓冰河皺眉,“陛下是懷疑襄未女帝?”
“非也?!?p> 秦觀月?lián)u頭,“女帝在襄未雖聲望遠播,但千里來羲也依舊冒著莫大風(fēng)險,故而爍金失竊一事應(yīng)當是真的?!?p> “她說的是網(wǎng)羅盜竊爍金地圖一事太過巧合?!?p> 寧昭目光沉沉,“恰逢天子祭,一張爍金地圖引來四國帝王齊聚大羲,正是應(yīng)了那幫余孽的名號。”
網(wǎng)羅,天羅地網(wǎng),一網(wǎng)打盡。
樓冰河心頭震撼,怔道,“他們的目的是……五國帝王?”
“爍金的吸引力太大,而能行天子祭的人,不是帝王也該是皇儲。”
秦觀月嘴角微揚,“如今襄未女帝,大夏龍女,射余世子齊聚,只差一個秦帝,十日日后天子祭網(wǎng)羅便會動手。”
“少師既已洞若觀火,可是已有解決之法?”寧昭問。
秦觀月看向樓冰河,“我讓將軍盯著羅平,今日我遇刺,將軍可看到羅平去找了什么人?”
樓冰河回道,“吏部尚書,鐘馮?!?p> “鐘馮……”
寧昭猛的拍了下桌案,怒極反笑,“好一個網(wǎng)羅,竟連一品大臣都收買去了!”
秦觀月并不理會他的怒火,繼續(xù)說道,“紫薇帝多日不曾臨朝,外界傳聞他身患疾病,龍女此次來羲應(yīng)當不為爍金,故而請陛下不用將過多人力放在她身上,以免因小失大?!?p> “因小失大?”
樓冰河冷聲打斷,“在下不覺得龍女之危弱于網(wǎng)羅?!?p> “我倒是覺得,女帝之危不弱于龍女,為何將軍不擔心襄未女帝?”
“女帝她絕不會濫殺無辜——”
“哦?”
秦觀月故作訝異地看著他,“樓將軍如此信任女帝?”
樓冰河一滯,下意識看向?qū)幷?,正對上寧昭投過來的幽深眼神,頓時心頭一緊。
“陛下,臣絕無此意,臣只是擔心……萬一……”
“沒有萬一,若真有萬一,你我都會死在她手上,而大羲三十萬燕翎軍會在三日內(nèi)攻進大夏邊境,沒有龍女的大夏,大羲未必打不過?!?p> 秦觀月神色堅定,“可瑯琊城的三十萬百姓不能有失,四國皇儲帝王也絕不能死在我大羲!”
“……”
樓冰河看著眼前這女子,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她并非是完全自信,只是早已將最后的結(jié)果考慮其中。
寧昭自然也很滿意她的謀劃,當即讓樓冰河全權(quán)聽命于她調(diào)遣。
“此次遇刺受驚了,觀月回去休息吧?!?p> “是,陛下?!?p> 秦觀月與樓冰河一同出了御書房,樓冰河冷冷瞥了她一眼就走了。
蕭聲看著難得沒有糾纏自己的樓冰河,問了句,“他怎么了?”
“被我氣到了。”
秦觀月彎起嘴角,“他曾是襄未的人,便永遠也脫不了嫌疑。”
蕭聲也只是問問,并不關(guān)心,轉(zhuǎn)而問了句,“今日的藥吃了嗎?”
“還沒,我——”
秦觀月手摸到腰間,突然臉色一僵。
蕭聲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藥……好像丟了?!?p> “……”
蕭聲一向沒有波瀾的眼睛瞬間瞪了起來,“救命的藥也能丟?你是傻子么!”
“我……我不知道,大約是在茶樓那里,被人推下……”
“今夜就是十五!”
“天才剛黑,應(yīng)該……”
“回寄云殿,我去找藥,敢亂跑我就揍死你!”
“……”
秦觀月看著他著急忙慌的背影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朝寄云殿走去。
雪的確越下越大,整個皇宮的宮道都鋪上了一層細密的白雪。
秦觀月剛踏過一道宮門,眼前突然一陣發(fā)黑。
她后背一涼,忍不住罵了句,“居然提前了……”
視力受損,加上天黑,好在地上的白雪起了些作用,她索性扶著墻一點點往前探路。
疼痛開始從冰冷的指尖蔓延,如一根根利刃般扎得指心生疼。
她疼得一顫,指尖狠狠摳進了墻壁,脆弱的指甲斷裂,血流了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正要繼續(xù)往前走,手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秦觀月一驚,猛的后退甩開那只手,卻因為看不清路而向后摔去。
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里。
秦觀月壓住驚懼,故作鎮(zhèn)定道,“多謝閣下——”
“你看不見?”那人突然出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