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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有把槍

第041章 島原

崇禎有把槍 夢吳越 3551 2017-07-11 18:28:08

  權(quán)現(xiàn)山望所。

  夜梟如鬼,哀號不絕。

  倭兵手中的武士刀泛著寒光,在大牢門口來回走動,遠(yuǎn)處軍營燈火通明,隱約能聽到嘈雜的三弦琴聲。

  一隊(duì)黑影乘著夜色潛入,黑暗中,嗖嗖兩只弩箭將倭兵射翻。

  “有人來了!”

  不等張劍趙千四兩人反應(yīng)過來,咣當(dāng)一聲響,牢門大鎖被鐵錘錘開。

  黑影站在地牢門口,只露出一雙烏黑發(fā)亮的大眼睛。

  “是你?”

  李若璉一眼便認(rèn)出,這是昨晚帶自己去長崎熱救趙千四的舞女,寒風(fēng)暗夜,舞女身穿緊身衣,手持利刃,月光之下,更顯英姿颯爽。

  “多謝姑娘搭救!”

  益田素子拉開牢門,望向李若璉,用不太熟練的漢語道:“快走,等會兒望所兵過來,就走不了了?!?p>  李若璉拉起趙千四,對張劍道:

  “走!快把火銃取了!把鎧甲換上!”

  三人將倒在門口的藩衛(wèi)扒得干干凈凈,鎧甲被張劍披上,短銃歸趙三醒所有,李若璉拿了鳥銃,還要再扒另一個人,益田素子攔住他們。

  “快走,我們有兵器!”

  張劍撿起把倭刀。

  “老趙,倭刀要不要?!”

  倭刀刀刃在寒夜中泛著白光。

  “什么破爛玩意兒,太脆,砍幾個就斷了,不如我大明繡春刀,”

  益田素子揮揮手,背后閃出一片黑影,約莫四五十人,簇?fù)碇司屯较屡苋ァ?p>  倭兵營壘吵吵嚷嚷,有人正朝這邊喊話,很快地,倭兵發(fā)現(xiàn)地牢異樣,火把頓時亮成一片,朝這邊涌來。

  “姑娘,咱就這樣一路殺下去?干掉五百蕃兵?”

  益田素子莞爾一笑,轉(zhuǎn)眼望向地牢:

  “把牢門都打開,把犯人都放出來,趁亂殺下去,港口有船!我都安排好了!”

  李若璉微微點(diǎn)頭,這舞女不同凡響,絕非普通人。

  張劍擼起袖子,望向李若璉,大聲道:

  “干!李大哥說咋干!”

  趙千四神色愕然,望所關(guān)押的都是窮兇極惡之人,各人手上都沾有人命,把這些亡命之徒放出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李若璉張劍轉(zhuǎn)身走向牢房,掄起鐵錘,旁邊幾個益田素子手下也過來幫忙。

  鐵鏈濺起陣陣火花,地牢中關(guān)押的犯人聚攏過來,做好跑路準(zhǔn)備。

  “快些!倭兵要來了!”

  望所倭兵舉著火把朝地牢快速移動。

  “來了!來了!”

  “多救幾個出來,把倭刀給他們,讓他們接著砸!你和老趙快過來!”

  李若璉大聲嘶吼,他舉起手中鳥銃,對著遠(yuǎn)處人群,扣動扳機(jī)。

  “李爺??!“

  趙千四聲音顫抖,對著面前一群骨瘦如柴的倭國囚犯,大聲喊:

  “長崎奉行來殺你們了,去武庫拿武器,殺光他們!跟隨”

  牢門被囚徒打開,成群結(jié)隊(duì)的囚徒從地牢中沖出來,像發(fā)瘋的野狗沖向望所武庫。

  德川家光嗜好殺戮,島原叛逆被他斬盡殺絕,幸存的人被關(guān)在了長崎望所,慢慢折磨。

  此刻只把李若璉他們看成是耶和華圣跡,紛紛在胸前劃十字。

  現(xiàn)在還不是感謝上帝的時候,趙千四對囚徒吼道。

  “上帝說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殺光他們!”

  望所藩兵從四面八方朝地牢涌來,他們裝備精良,人數(shù)約在五百上下。

  低沉的海螺號聲在權(quán)限山響起,奉行大人下令,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趙千四咬了咬牙,繼續(xù)用倭語大聲喊叫:

  “當(dāng)年就是這個狗東西,向紅毛人借火炮,轟塌了島原城!殺光你們家人!今天隨我殺了老賊,殺了馬場利重!”

  “誅殺奉行,報仇雪恨!”

  “誅殺奉行,報仇雪恨!”

  各人與幕府都是血海深仇,不必做任何動員,眾人砸開武庫大門,取出火銃長弓,倭刀短劍,還有人抬出了拋石機(jī)。

  益田素子微笑著望向趙千四,對這個油膩商人刮目相看。

  “列隊(duì)!給死傷兄弟姐妹報仇!”

  這些島原之戰(zhàn)的幸存者,雖被關(guān)押多年,對火器卻還是頗為熟悉,很快完成了裝填。

  “下火藥!”

  “裝鉛彈!”

  “點(diǎn)火繩!”

  此時倭兵逼近到三百步左右距離,他們各人都裝備有鳥銃武士刀,身上還有鎧甲,有些人裝備長弓,都是這個時代優(yōu)良的裝備。

  他們現(xiàn)在沒料到囚犯會搶劫望所武庫,正常情況下,越獄之后就是趕緊逃命,這樣留下來硬抗的確實(shí)罕見。八年前在平定島原之亂的戰(zhàn)斗中,這些倭兵多有參與,各人手上都有島原教徒鮮血,兩邊可謂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所以倭兵們判斷這群人手無寸鐵,基本可以直接碾壓的,沒想到他們手中還有鳥銃。

  一陣噼里啪啦的火銃響聲,黑暗中傳來慘叫之聲。不斷有倭兵被火銃射中,相比之下,這邊死囚也是傷亡慘重。

  “這邊有個紅毛人!”

  兩邊還在對射,李若璉若無其事走到那人面前。

  一個紅發(fā)鼻碧眼的高個子,正在用蹩腳倭國話和趙三醒交談。

  “什么?你就是湯姆士?”

  馬場利重忐忑不安。

  在長崎發(fā)現(xiàn)明國細(xì)作,對奉行大人來說,不啻為晴天霹靂。

  “明日便審,看他們受何人指使!來日本國有何目的!”

  長崎奉行位高權(quán)重,與大名不相上下,遇有緊急,可越級指揮大名軍隊(duì)作戰(zhàn)。

  長崎貿(mào)易發(fā)達(dá),明國乃至東南亞貨物,都在此地集散,其中財利,不可言說。

  歷任奉行大人油水豐厚,幕府統(tǒng)治末期,奉行富可敵國,為各藩艷羨。

  馬場家族與德川家族交好,兩家組成政治聯(lián)盟。島原之亂,幕府將軍急需各藩支持,馬場家平亂貢獻(xiàn)頗多,作為回報,德川便將奉行這個肥缺賞給了馬場利重。

  然而馬場利重的野望在江戶,這些年隱忍不發(fā),維持對幕府的恭順,為的是等待時機(jī)。

  當(dāng)聽到檢使匯報,三個細(xì)作可能刺殺將軍,馬場利重先是一驚,遂命令千人番緊急集合,前往拿人。

  藩鎮(zhèn)大名輪流駐守長崎,防止奉行坐大。遇有緊急情況,奉行可代幕府向駐守士兵發(fā)號施令。

  而今年,正好輪到福岡藩派兵輪值。

  為擒拿幾個刺客,便要動用番所士兵,簡直牛刀殺雞。

  奉行大人此舉,只是為了加強(qiáng)對沖番兵控制。

  馬場利重與匆忙趕來的福岡番長黑田三郎相向而坐。

  在搖曳的燭火下,奉行大人寫下明國刺客之事,將書信發(fā)往江戶。

  “長崎發(fā)現(xiàn)明人細(xì)作,還是頭一遭啊!“

  “當(dāng)年秀吉東征明國,那時刺客倒是不少,很多武士在朝鮮被他們秘密殺死的,不計(jì)其數(shù)!”

  不等黑田三郎回話,奉行接著道:”一點(diǎn)心意,請將軍笑納!”

  一袋黃金被遞到黑田三郎身前。

  長崎千人番級別比奉行低很多,緝拿刺客是他分內(nèi)之事。

  馬場利重如此殷勤,三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站在原地。

  “將軍不必?fù)?dān)心,往年番高政大人往江戶參勤交待,途中遭遇大水,耗費(fèi)甚多,據(jù)說瀕臨破產(chǎn),向大阪商人借貸七萬錢救急,我在江戶的耳目說,幕府將軍有意對福岡番改易,”

  所謂參勤交代,是幕府將軍削弱控制各藩的手段而已。

  三郎啜了口酒,神情沮喪。

  馬場所言不虛,自福岡騷動后,幕府對福岡多有制裁,番內(nèi)物價暴漲,經(jīng)濟(jì)惡化。武士半年沒有發(fā)米,浪人橫行,若不是趕到來長崎交待(守衛(wèi)),暫緩燃眉之急,福岡番這些士兵怕是要嘩變。

  “不止是福岡番,西南幾個強(qiáng)番,也受到將軍懲治,多事之秋,舉步維艱啊!”

  馬場利重喟然長嘆,似有無限感慨。

  “當(dāng)年島原教亂,西南幾個藩,公然違抗幕府命令,近日如此,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奉行大人似乎是在同情叛逆,就不怕本將去江戶告發(fā)么?”

  黑田說完這話便不再言語,手按刀鞘,只是盯著馬場。

  兩人屏息凝神,四目相對,沉默許久,馬場忽然大聲笑道:

  “福岡將軍若是想加官進(jìn)爵,盡管去江戶,去告發(fā),去告訴德川家康,就說我準(zhǔn)備謀反,在下絕不阻擋!”

  馬場忽然停下,上前一步:“便是我被幕府殺了,將軍也不會信任你的,黑田家這些年做的事情,將軍都是知道的,”

  黑田仔細(xì)看馬場利重許久,最后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冷冷道:“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馬場猛拍大腿,爽朗道:“好!三郎果然快人快語!”

  “黑田家缺錢,馬場家缺軍功,黑田家族在關(guān)原之戰(zhàn)戰(zhàn)功赫赫,戰(zhàn)功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而對我們馬場家卻是晉升的資本,以后,你們不要再去大阪,向那些吸血鬼借錢了!直接來長崎找我!我借錢給你,還不收利息!”

  黑田三郎神色凝重道:“好倒是好,若是讓幕府大人知道?“

  德川幕府為了控制各藩,制定了各項(xiàng)措施,嚴(yán)格限制大名言行舉止,嚴(yán)禁大名與奉行接觸。

  馬場利重打斷黑田三郎,微微笑道:

  “你們被將軍欺負(fù)的還不夠嗎?關(guān)原之戰(zhàn),黑田番有良田三十萬畝,丁口八萬,現(xiàn)在呢,三代將軍巧取豪奪,你們剩下不到十萬畝良田,丁口銳減六萬,黑田高政大人,連參勤交待都沒有了,”

  “還望將軍三思!”

  黑田三郎攥緊拳頭,狠狠砸向面前的榻榻米上。

  作為黑田家重臣,眼看黑田番漸趨衰落,他對幕府咄咄逼人早有怨言,也心起過一些謀反念想,只是勢單力薄,再加上沒有個正當(dāng)理由。

  “奉行大人所言極是,德川家欺人太甚,當(dāng)年若不是黑田長政大人在關(guān)原之戰(zhàn)鼎力相助,德川家如何能擊敗豐臣氏。天下初定,便對功臣亂加猜忌,不要說這些年巧取豪奪,就是八年前的島原之亂,我們福岡番境內(nèi)無一人信仰天主教,松平信綱卻借口追擊叛軍,率軍進(jìn)入佐賀,沿途燒殺搶掠,要不是天草四郎戰(zhàn)死,長政大人也將揭竿而起!“

  馬場利重舉手示意番長不要再說下去。

  黑田三郎迅速抓起黃金,塞進(jìn)袖中,抬頭看時,望見玄關(guān)外有人影閃過,他正要拔刀,被奉行大人勸阻。

  “百步之內(nèi),都是家臣,將軍不必?fù)?dān)心,德川家倒行逆施,必不能長久,高政大人若是有心,可事先和我聯(lián)系,”

  正在這時,玄關(guān)外立了個黑影,隔著紙門稟告道:

  “大人!不好了!”

  喊話的是馬場利重心腹侍衛(wèi),是一名來自北國的武士,語氣如此慌張,可見是有重要事情發(fā)生。

  “無禮!有尊位在此!膽敢如此,便去切腹!”

  馬場端起酒杯,聊表歉意。

  武士匆忙向福岡行了禮,繼續(xù)道:“大人!不好了!明人刺客跑了!”

  “什么!”

  “他們殺害守衛(wèi),打開地牢,把······”

  馬場利重怒火中燒。

  “黑田將軍是我至交,不需要避諱,快說!”

  “是!關(guān)押在望所的叛逆被放走了!包括那個紅毛人,”

  “八嘎!”

  奉行大人眼前一陣暈眩,摔倒在地。

  冒著被幕府梟首的危險,將湯姆士秘密關(guān)押在權(quán)現(xiàn)山,沒想到,他竟被幾個明人帶走了!

  黑田三郎見此,也知此人非同小可,忍不住問道:

  “大人,這個西洋人什么來頭?”

  馬場有氣無力道:“這個紅毛夷,曾給島原叛軍鑄造過火炮,紅衣火炮·····”

  福岡猛地從榻榻米上站起,驚呼道:

  “啊,就是那個幫助天草四郎鑄造火炮,打死幕府大將的板倉重昌的紅毛人?他不是在城破后就自焚而死了嗎?”

  “沒有,”

  馬場利重壓低聲音。

  “交給幕府,他就是死人,留在長崎,他才是活人,”

  黑田打個寒戰(zhàn),不敢再問下去,過了很久,才抬頭望向奉行大人。

  “如此,就不怕將軍得知!惹禍上身!”

  馬場哈哈大笑,黑田后退兩步,一臉愕然,

  “德川要?dú)⒛悖蜕扉L脖子讓他殺嗎?”

  黑田還要說話,窗外驚天巨響,仿佛千萬炸雷,大地顫動起來。

  榻榻米上清酒灑了一地。

  街道上,行人狂呼奔跑。

  黑夜被撕裂,權(quán)現(xiàn)山方向,升起蘑菇云,照亮夜空。

  “是望所,望所火藥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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