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直駛出城外,折而向西,然后沿著柳河竟是往忘塵森林的方向而去。
那小姐上車之后便取下面紗,卻是一張清麗至極的小臉,雖然還沒張開,眉眼間卻已帶著一種動人的風情。
豆兒看著車中案幾上放著的各種零食雙眼放光,見自家小姐一言不發(fā)的皺眉,也是不敢說話,而且又被下了禁口令,能看不能吃,現(xiàn)在更是如坐針氈。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直斜靠著軟墊思索的小姐慢慢坐起來,揭開車壁上琉璃燈的燈罩,點燃油燈,馬車里登時明亮起來。
“你這傻丫頭,天黑了也不知道點燈!”
“啊?”
豆兒有些委屈,她不點燈還不是因為看見小姐在考慮事情?正考慮要不要辯解兩句,卻聽自家小姐又道:“豆兒,你知道在城里的時候為何會被人追過來?”
豆兒愣了愣,道:“小姐您不是說是因為奴婢被人下了無味果,然后被人追著味道過來的嗎?”
“是啊,可是你為什么就聞不到那無味果呢?”
豆兒呆了片刻,遲疑道:“既然叫無味果,豆兒怎么可能聞到?”
“那別人為何就能聞到呢?”
豆兒不知道自家小姐哪里不對勁,居然正兒八經(jīng)的和自己探討這么高端的問題,可要是說不知道肯定被訓,只得敷衍道:“莫非……莫非那人是屬狗的,鼻子特別靈?”
小姐忍不住笑道:“別說是屬狗的,就算他真是條狗,也聞不到的!”
“?。俊?p> 豆兒反應不過來,既然聞不到為何又說是跟著味道追過來的呢?這話她當然不敢說出口,吶吶無言之下只是祈求自家小姐趕緊恢復正常,別為難自己這么一個愚笨的小丫鬟。
所幸小姐果然沒有為難她,自己就開口道:“無味果自然是不能聞到,可若是和橐駝花的氣味相遇就會變成一種極淡的清香!”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什么橐駝花又是什么東西呢?”
豆兒終于反應過來,小姐是要自己當一個好奇寶寶的角色,至于為什么,她明智的選擇將這個問題遺忘了。
“橐駝花據(jù)說是橐駝頭上的角,十分稀有……”
“橐駝頭上哪里有什么角?”豆兒瞪大了眼,小姐真當自己傻啊,又不是沒見過橐駝。
小姐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連本小姐沒見過的東西都數(shù)之不盡,何況是你?”
“是,豆兒見識短淺,小姐您說!”豆兒不敢再頂嘴,立刻變得柔順。
小姐續(xù)道:“橐駝花雖然稀少,可是古籍上卻多有記載,而且用法簡單,其中一種據(jù)說和冰原白草的煙霧融合,就會變成一種強力迷藥,令人全身無力卻又神智不失!”
“小姐,我感覺不太對,身體好些沒什么力氣了!”豆兒在凳子上有些坐不住,正慢慢的往下滑。
“沒力氣就對了!”小姐平靜的道。
咕咚!
豆兒軟到在地上,只覺渾身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氣,不禁大是驚駭:“小姐……小姐,怎么回事,我……奴婢……是不是要死了……”
“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小姐噗嗤笑道,然后敲了敲車壁道:“張師兄,請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小姐也不理大驚小怪如一灘爛泥般的豆兒,自顧自的跳下車來,抬腳踢了踢車轅,輕笑道:“車下的公子,請出來吧!”
吧嗒一聲!
一個人從車底跌落在地上,小姐笑吟吟的揮手,馬車往前挪出丈余,地上躺著的正是那院中不見蹤影的楚越。
楚越一直藏身車底,當然不是打算跟著找出李漁的下落,而是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誰能想到這位風小姐居然讓一位先天境的武者來駕車呢?
“張師兄,麻煩你把他扔上車,小心點,別弄臟了車,對,就放那角落,好了,走吧!”
小姐心情大好,指揮車夫將楚越放在車上,然后好整以暇的靠在軟榻上,似笑非笑的望著楚越,臉上雖然還保持著矜持的笑容,眼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楚越嘆了口氣道:“我就奇怪一點,風小姐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豆兒姑娘身上的無味果的?”
正如風小姐所言,無味果無色無味,別說是人,就算是狗也聞不到,只有和橐駝花的氣味相遇才會變得明顯,只是剛剛聽她們對話,顯然是沒有橐駝花的。
“哼,我家小姐神機妙算,區(qū)區(qū)無味果算什么?”
豆兒總算有些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再慌亂,見到機會立刻討好自家小姐,說完盯著楚越又有些疑惑:“小姐,您……是不是抓錯人了,這不是下午的那個小子……”
“不入流的小手段而已,也就騙騙你這般沒見識的小姑娘!”風小姐面露不屑道。
楚越笑道:“風小姐若真神機妙算,要擒住在下又何須使用珍貴的冰原白草?”
“我家小姐高興,你管得著嗎?哼,階下之囚!”
聽見楚越就是在蜜餞店欺負自己的惡少爺,豆兒早就怒火中燒,只是身不能動,不能張牙舞爪,只得在言語上表達自己的不滿。
風小姐卻是粉面微紅,她若真十拿九穩(wěn)肯定楚越藏身車底的話,直接讓張師兄拿人就是,費盡心機的使用迷藥正是因為她毫無把握怕猜錯出丑,所以,直到楚越中了迷藥,氣息紊亂暴露無遺之后,她才停車拿人。
事實上,她雖然擒住了楚越,卻知道自己在算計上已經(jīng)輸了一籌,若非有先天武者隨行,楚越早就逃之夭夭。
但是輸人不輸陣,何況風小姐是確確實實的贏了這一場的,自然要保持勝利者的姿態(tài),自動的忽略了楚越的嘲諷,冷冷道:“成王敗寇,過程如何現(xiàn)在還重要嗎?”
楚越正色道:“重要,所以在下實在很想弄明白小姐是如何認出無味果的。”
風小姐眼中閃過一絲羞惱,無味果確實是事情轉折的關鍵,可是她如何發(fā)現(xiàn)無味果實在是不可對人言,這小賊也著實可恨,難怪豆兒對他如此怨念。
她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豆兒身上,嘴角露出一縷促狹的笑意,從袖中掏出一只玉瓶,取下頭上簪子在瓶中一挑,抹在豆兒的鼻端,道:“豆兒,別說本小姐不疼你,這小子欺負了你,現(xiàn)在就隨你處置了!”
楚越大感不妙,口中卻惋惜道:“天心玉露,真是奢侈??!”
他心中疑竇也是越來越深,雖然早就知道這位風小姐來歷不簡單,可對方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仍然大大超出他的預計,先天高手做車夫不說,冰原白草和天心玉露這種奇珍也是隨手就用,要知道這種東西很多武者終其一生也未必能看上一眼。
豆兒翻身站起來,她在心中早就摩拳擦掌,此刻得到小姐的吩咐,更是氣勢如虹,擺出一副自以為兇惡的姿態(tài)慢慢靠近楚越,抬腳欲踢。
“別踢……”楚越連忙阻止。
“哈哈,你說不踢就不踢?”豆兒叉腰大笑,一腳踢中楚越的手臂,頓時只覺得說不出的快意,腳上微微麻了一下也未曾察覺,正要再踢一腳,身體卻有些不聽使喚了。
咕咚一聲!
豆兒仰天跌倒,她只以為又是小姐整蠱自己,卻完全不知道哪里做錯了,扭頭哭喪著臉道:“小姐……”
話一出口她就嚇了一跳,發(fā)現(xiàn)居然連舌頭都有些麻了,說話也成了大舌頭,頓時嚇個半死。
楚越嘆了口氣:“都說叫你別踢了嘛……”
豆兒欲哭無淚,風小姐也是有些意外,盯著楚越身上那只藍色蝎子道:“藍蝎?那肯定也帶著星藍花了!”
風小姐說著緩步走近,她當然不可能像豆兒那么狼狽,先是輕易抓住藍蝎,然后就在楚越的懷里搜出了那裝在小盆里的星藍花的殘莖。
楚越喃喃道:“虧大了!”
風小姐撇嘴:“區(qū)區(qū)星藍花,本小姐還沒放在眼里!”
楚越道:“在下還是第一次被陌生姑娘搜身!”
風小姐再淡定也不禁俏臉一紅,輕啐道:“徒逞口舌之利!”
豆兒在一旁見小姐只顧說話,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能不能先給奴婢解毒?”
她大著舌頭,說出來的話夾纏難辨,不過意思倒是不難猜。
風小姐看著案幾上星藍花的殘莖,道:“花沒了,沒法解毒!”
“???那怎么辦?”
“等!”
“等?”豆兒一臉呆滯,“等多久?”
“六個時辰!”
豆兒頓時臉色灰白,覺得生不如死。
風小姐打開車廂的一處暗格,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藥塞到她的嘴里,道:“這藥能保你經(jīng)脈不損,吃了就睡一覺吧,等睡醒差不多也就好了!”
豆兒吞下丹藥,張了張嘴,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不過藥性很快發(fā)作,她眼皮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