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但不是笑話,反而還是一句提醒,甚至······是警告。提醒這個時代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警告該被淘汰的、那些已經(jīng)老了的,跟不上時代的東西······這就是我們了,我們能告訴你們的,都沒有半點隱藏。我想你們應(yīng)該能比較輕松地理解這些東西,如果還有不明白的,請問就是?!?p> 男生結(jié)尾微微一笑,他表情拿捏得很好,平靜而不失禮貌,但眼神里卻有掩飾不住的落寞。被一個時代所拋棄,仔細想想實在是一件讓人恐懼的事情。從講述中能感受到逐靈者在過往時代中的輝煌,而現(xiàn)在卻連身份都要刻意隱藏,引以為傲的術(shù)法僅僅隨手一揭就被破得七零八落。若非還留有些許不同尋常的小術(shù)小咒,比之跳大神都有不如。
“話是這么說,就算你們再趕不上時代了,至少這些法術(shù),額······咒術(shù)都是真的,消滅的一干二凈又有什么好處?”任云生狐疑地看著男生,不假思索地問道。
“因為‘不允許’,不是人不允許,是時代不允許。這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偶然聽一位相熟的朋友提到過。他很博學(xué),所以我相信他的話。他說:似乎每個時代,都有一些不同于前一個的特點。有的很多,有的卻很少。他當時舉了個很好的例子,很抱歉我忘記了。只記得這些特點和某些因素有關(guān),也許是時代的締造者,也許是······忘了。古時候一個王朝甚至好幾個為一個時代,現(xiàn)在是新的一個。如果先人定下不允許有山精鬼怪,那時代就不允許有山精鬼怪。即便留有存余,也只是茍延殘喘的寥寥少數(shù)了?!?p> “我說的有點亂,很多地方都記不清了?!?p> 任云生點點頭,心道主神空間通往的世界無奇不有,真若如此也不奇怪。事實上除了這些隱晦復(fù)雜的秘辛歷史,這個世界和自己所在的現(xiàn)實世界并無不同。至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的不同。任云生回想起當初在異形世界里冒出的那個念頭:既然他能進入這本小說,也許他那個世界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那再往深里想想呢?再腦洞大開一點呢?自己的世界會不會也存在類似或相同的秘辛?
這勞什子逐靈者,在真正的現(xiàn)實世界也可能存在嗎?
他的思維從未有現(xiàn)在這般明晰過,假如現(xiàn)實世界真的有某種神秘能力把自己送入小說世界中,那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只是越想下去,便越是覺得恐懼,后心不禁發(fā)起陣陣冷汗。招呼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女生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道:“你們考慮好了么,合作還是不合作?”
任云生回過神,看了一眼還在茫然懵懂的石萬啟,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可以,不過我們也有一個條件?!?p> “······別著急,不好意思,你請說。”
“我希望能獲得一些你們的咒術(shù)的使用方法,放心,我只需要你三個尋常咒術(shù),你甚至可以只羅列一些雞肋。而我們會和你們合作,在不危及到我們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沒問題吧?”
男生頷首,微笑道:“很公平的交易,我們同意。但先要有一個計劃,我還需要恢復(fù)一下消耗的元氣······”
任云生聽到“元氣”一詞,心神一動。猶豫了一下咽回要問的話,沉默地聽著。
······
夜色愈深,黑幕下的燈光逐漸熄滅,只剩下遠處的路燈還在執(zhí)著的發(fā)亮。這里比不得那些一線大城市,沒有夜夜笙歌,自然也沒有燈火徹明,夜半之時顯得有些寂靜。任云生雖然生活的困苦,但居住的地方也算挨著繁華地區(qū),平時很難看到這種萬籟都寂的景象,一時不由得入神。
與那對男女的談?wù)撘呀?jīng)結(jié)束了很久,忙碌了一天幾人各自休息去了。任云生睡不著覺,從沙發(fā)上爬起來站在窗前佇立良久,直待燈光都熄得差不多才揉了揉眼睛,有些落寞地坐在地上。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任云生才覺得自己是任云生。在石萬啟面前,他會是不好相處的同伴,在鄭吒和張杰他們面前,他是個故作成熟的小子。但只有在自己面前,任云生才會暴露出真正的自己。或者說,才敢。
他哪里是成熟的孩子,更不是脾氣暴躁的痞壞小子。他只是有點偏執(zhí),有點幼稚,有點怕生的普通男生罷了。但是他不敢把這些東西展露給別人看,因為他害怕這些“負累”會降低鄭吒他們對自己的評價,不再把他當作值得互相扶持的隊友。他害怕被拋棄······
信任是一回事兒,行動卻是另一回事兒。經(jīng)歷過中年婦女和被感染那兩件事兒的他,怕極了叵測的人心,再不敢隨便去敞開心扉。眼下他比石萬啟稍強,后者乖乖順遂??扇绻麑Ψ綇娺^自己了呢?還會跟一個不能強化血統(tǒng)的弱者繼續(xù)組隊么?他只能偽裝強大,偽裝堅韌,直到哪天死掉。
“也不知道這樣還要多久······”任云生低聲喃喃道。
“原來你也有這種傷春悲秋的樣子啊?我還以為你就是個臭屁的家伙呢?!贝巴庥新曇魝髁诉M來,一個背影縮在圍欄上,戲謔地說道。
“你們的監(jiān)視都這么直白么?直接從別人窗戶門口看?!比卧粕杆偈諗苛诵那椋湫Φ?。
那背影轉(zhuǎn)過身,白了任云生一眼?!半y道你不會說人話嗎?非得要把人弄得氣急敗壞才開心是吧。我可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那帥哥朋友手里有靈器,我們不放心,所以我就過來看看?!?p> 把窗戶全開,放對方進來。女生哈了幾口氣,攥了攥凍得僵硬的手指。看著她有些狼狽的樣子,任云生忍不住好笑,倒了杯熱水遞過。女生愣了一下,輕輕地接過,低聲道了句謝。兩人一陣沉默,好一會兒任云生才用生硬的語氣問道:“那個你,你是怎么上來的?輕功?這里是二樓吧。”
女生白了他一眼,把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改口道:“不是輕功,輕功這種東西幾百年前就沒有了,只是體術(shù)加上一點輕身的咒術(shù)而已······”“那這個輕身的咒術(shù)能不能告訴我們?”
“······還有,我不叫‘那個你’,我叫李依伊?!崩钜酪涟欀碱^自顧自地說完,不悅地補了一句?!澳隳懿荒艿热苏f完話之后再說!告訴你們這個也沒什么,不過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剛才暗九他問你們靈器的事,你們?yōu)槭裁幢芏徽??這個東西,到底是哪里來的?”
任云生臉色為難,李依伊卻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斑@個東西很危險,就像那個寄靈體會循著氣息來找你們一樣。要不然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以為我很想嗎?現(xiàn)在暗九不在,你那個朋友也睡著了。告訴我,我就告訴你們?nèi)齻€絕不會讓你們吃虧的咒術(shù)?!?p> “不清楚,你男朋友······”“不是我男朋友!”“好,你那個同伴也說了可能是我朋友體質(zhì)的原因。也許他就像你們,天生能學(xué)咒術(shù)之類的。這事兒你得問他,我不知道?!?p> 李依伊瞪了任云生一眼,冷哼道:“你能跟暗九他做交易,怎么就不能和我做了······算了,不愿意說拉倒,諾,這是臨時趕制的驅(qū)散符箓,材料帶的不全,湊合用吧。”說罷,她把兩張紅字黃紙丟在桌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了看桌上的黃紙,又看了看窗外,任云生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這女生到底是來送符紙的還是來偷偷打聽消息的,亦或者真的是來看看有無敵襲。
“眼真尖······”呢喃著,任云生把拳頭探出袍袖,左拳原本暗青的顏色深了許多。他甚至不能把手完全張開,就像凍住了一般。
信不過這兩名逐靈者的他,在對方走后嘗試著用虎型墜驅(qū)散這種怪毒,卻無濟于事,只能抑制著它不繼續(xù)往上走。而石萬啟肩上的怪毒不知怎的,竟自己慢慢消退了。這讓他大為不解,再想去求助又不知道兩人在哪。
不想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對方卻已經(jīng)看出來了。還送來驅(qū)散符箓,叫任云生不得不領(lǐng)這個情。
“只是合作······”任云生低聲說了一句,把符紙貼在左手背上。接著他悶哼一聲,額頭在窗口的冷風吹拂下,仍止不住地泌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