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天空,投映在嚴冬的寒風下,泛著漣漪的海面。
碼頭的盡頭,江云雁和孟源相互對視著。心里有太多的話要說,卻都不知從何說起。
“源哥哥,到了那邊,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終于,還是江云雁先開了口,“梓欣本來也想來送你的。但是她被‘禁足’在家里,出不來……”
“我知道了!”孟源迅速打斷了她的話,言語中夾雜著一絲不耐的情緒。在這有限的時間里,他是想抓緊時間,跟她好好話別,不想再有其他人干涉進來。尤其,是阮家的人!
“兩年的時間,只要我好好表現(xiàn),他們很快就能讓我回來了!”孟源眼睛發(fā)亮,柔聲地安慰著她。
“嗯!”她頷首笑笑。是的,她知道,只要她一嫁給梓銘,他們就會取消對源哥哥的禁止令!
“怎么了,云雁?你有心事嗎?”孟源看見了她眼眶里閃爍的淚花。他隱約覺得,這次被流放跟云雁有些關(guān)系。
江云雁輕輕搖了搖頭,淚珠卻悄然從臉頰滑落。她想要伸手抹掉,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云雁,告訴我。是不是你去向阮家求情了?不然,阮家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放過我?”孟源捧著她的雙肩,強迫她看著他,心碎極了!他不要云雁為了救他,而委屈了自己!
“源哥哥,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是去阮家求過阮太太……不過你本來就沒有罪,他們現(xiàn)在流放你兩年,已經(jīng)對你是一種懲罰了!”江云雁微蹙著蛾眉道。
孟源想了想,始終還是選擇相信江云雁的話。
他伸手輕輕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眼睛里充滿了不舍和心碎。終于,他還是沒有勇氣把那句話說出口,只是含含糊糊地說:“等我回來!”
江云雁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孟源上船,看著扁舟緩緩推向遠方,然后消失在天與海的盡頭。
她深深吐了口氣,收拾那糟糕的、復雜的心情,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碼頭。
碼頭的一角,不少人圍觀在那里,喧嘩聲中夾雜著叫罵聲和哀嚎聲。
江云雁走近時,被那熟悉的聲音吸引了上去。果然,那被打得滿地找牙、連聲求饒的人,正是她的父親江海林!
“住手!住手!你們憑什么打人!”江云雁高聲叫喊聲,撥開人群,沖了上去。她推開那三個彪漢,將父親從地上扶起來。
江海林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的紫一塊,身上那件深黑色的棉襖也被扯破了,灰黃色的棉花顯露在了外面。他眼睛里浮著一層淚水,雙手握住江云雁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哽咽道:“云雁,閨女……你一定要救爸爸呀!”
“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么能亂打人呢?”江云雁將父親護在身后,沖著那三個彪漢吼道,“你們眼里,還沒有王法?”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其中一個彪漢振振有詞:“你老子欠了我們賭坊一百個大洋……”
江云雁渾身一震,她瞪大眼睛看著江海林。他卻只是愧疚地低著頭,不敢正視她。
“你是他的閨女,這個錢是不是你替他還?”那彪漢繼續(xù)說道。
“我沒有那么多錢?!苯蒲泐D時沒有了底氣。
“沒錢?賣身也可以啊!”另一個彪漢挑了挑眉,一雙眼睛色瞇瞇地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地游走在她身上,摸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我們家少爺?shù)囊箍倳?,正好缺你這樣的貨色!沒錢,就做舞小姐,替父還賬吧!”
三個彪漢,不由分說,上前便來拖拉江云雁。
“放手!你們放開!”江云雁拼命掙扎著。但是她的力氣與這三個大男人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江海林豈能連累女兒被人糟蹋?忙撲上前替女兒解圍,口中連連求饒著:“幾位大爺,再寬限我?guī)滋彀?。我一定想辦法把錢還給你們!”
“不肯?不肯就給我往死里打!”
三個彪漢松開江云雁,拖著江海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住手!”江云雁忙拉開他們,問道:“你們的老板是不是姓梁?”
“是又怎么樣?”
“我跟你們的少爺梁肖是朋友,你們再寬限我兩天,讓我跟梁肖談?wù)?!”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江云雁也不想搬出梁肖,打這種友情牌。
三個彪漢頓時停住了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猶豫了。雖然當?shù)夭簧偃酥浪麄兝习宓拿M,但是少爺卻并不在道上混,因此除了他們自己人外,很少有人知道少爺?shù)拿郑?p> 那帶頭的彪漢狐疑地看著江云雁,半晌才道:“我們暫且相信你所說的話!后天!如果后天你們還不能還錢的話,要么你做舞小姐還債,要么你替你老子收尸!”
……
江云雁鼓足了勇氣,邁進百花夜總會的大門。
雖然這個地方她已經(jīng)來過兩次了,但是獨自來還是第一次!如果不是為了父親,她是絕不會來的!
她畏畏縮縮地穿梭在燈紅酒綠之下,在喧嘩聲中尋找梁肖的身影。突然肩膀被人從后面拍了一下,唬得她頓時跳了起來,驚聲尖叫著回頭一看,正是梁肖左手端著一杯葡萄酒,笑嘻嘻地看著她。
“嘿,你怎么來了?跟誰一起?梓熙還是俊瓏?”梁肖打望著周圍問。
“不用看了,我是一個人來找你的?!苯蒲阏f。
“找我?”梁肖瞪大眼睛,右手食指指著自己的胸口,吃驚地問。
江云雁點了點頭,焦急地說:“我是想請你幫忙,跟你爸爸說一聲:我爸欠他的錢,能不能晚一點收。我會想辦法,一湊到錢就還給他!”
梁肖微微皺著眉頭,轉(zhuǎn)身在一個空位上坐下,狐疑地說:“我爸……他上個星期已經(jīng)去了外地,可能要下個月才回來。你爸欠我爸的錢?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云雁坐到他的身旁,道:“是我沒有說清楚。其實是我爸欠你們賭坊的錢……今天你們賭坊的人去碼頭逼我爸還債,打得他渾身是傷……”
“等等!”還不待江云雁說完,梁肖已經(jīng)擺手打斷了她,一臉驚訝地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