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下第四

　　曹曦聽到青衣女子在喃喃自語，便隨口問了一句。

　　“青衣小姐姐，你在暗自嘀咕什么？”

　　青衣女子聞言便回過神，纖指劃過完美無瑕的臉蛋，破天荒的笑著調侃道。

　　“當然是在感慨自己時運不濟，遇人不淑嘍，人間人何止億萬，我卻一個好人也遇不見?！?p>　　“遇人不淑？”曹曦頓時就黑下臉，悶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好人？”

　　青衣女子捂著小嘴，斜著眼瞥了眼他，便嘻嘻笑道。

　　“當然了，你看你修為低，修道天賦差，脾氣還不好。

　　我看呀，你一身上下，就只剩下威脅某個長得不好看的妖孽的本事了?！?p>　　曹曦一聽，感到好笑，就不由得哼道。

　　“你說別的，我懶得辯解，強捏著鼻也就認了。

　　但是，你竟然敢昧著良心，說我修煉天賦差，難不成你看不見氣海被拓寬的速度？”

　　他的氣海，每天都因為修煉，無時無刻都在瘋狂的擴大。

　　其增長的速度，絕對超過世間九層九的修士。

　　這一點信心，曹曦還是有的。

　　并且，他的修煉天賦，早就在九天之上，得到未小央和陸沉這種絕世天驕的極度贊嘆。

　　曹曦問道：“你覺得我修煉天賦差，你倒是說一說，差在哪里？”

　　青衣女子不屑道：“怎么差我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在我漫長的生命里，所遇見的人里面，你一定是修煉速度最慢的那一個?！?p>　　“我是修煉最差的那一個？”

　　曹曦一聽，不由的驚呼出聲，非常震驚。

　　但是，他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我的天賦最差，你仿佛是在逗我呢？

　　“青衣小姐姐，你的口氣可真大，那你倒是說一說，你到底遇見了那些變態(tài)的修道者?！?p>　　青衣女子自信滿滿，伸出手對著曹曦道。

　　“那你可聽好了，我數(shù)給你聽！”

　　“洗耳恭聽?！辈荜攸c點頭，露出傾聽的好奇表情。

　　青衣女子豎起第一根手指，道：“最開始，我遇見了一個小道童，他是天生黃金瞳。

　　但是，他在你這么大的年紀，就已經獨自一人，闖過還未死去的遠古妖魔天庭，探尋了補天藤的終極奧秘?！?p>　　“他后來呢？”曹曦不由得問道，聽到另一位黃金瞳擁有者的事跡，有些好奇。

　　“后來他死了。”

　　“是因為黃金瞳不詳?shù)木壒拭?？”曹曦表情緊張，問出心中疑惑。

　　青衣女子冷色回應：“并不是，他自己找死，所以死了?！?p>　　“額，好吧。”

　　不是因為黃金瞳不詳?shù)膫餮远?，那就還好……曹曦頓時松了一口氣。

　　自己送死，在修道界中屢見不鮮，并不值得深究，所以他也就沒刨根問底。

　　隨后，青衣女子伸出第二根晶瑩的手指，說道。

　　“后來，我遇見了一個白衣劍修。

　　他早早的就映照諸天，一柄仙劍橫壓萬古妖魔，是你們人間最黑暗時代的曙光，他曾經斬出了遠古第一劍?！?p>　　“聽起來很牛的樣子，算他一個，他后來呢？”

　　曹曦聽了這描述，覺得這白衣劍修，應該是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青衣女子冷笑道：“他自己想找死，所以得償所愿，劍斷后，也死了。”

　　“他也死了？”曹曦瞪大了眼睛，感到了一絲冷氣。

　　“九天十地，以及歷代的星辰，哪個不是妖魔主宰之地，道士和劍修走到了道的極致，便想和天地真正的主宰，說一說他們可笑的道理，當然是要有承受其代價的覺悟?！?p>　　青衣女子緩緩出聲，說出了一些曹曦這個階段，還無法接觸的事情。

　　曹曦一聽，便郁悶說道。

　　“好吧，這兩個人算的上，那你繼續(xù)說，還有誰？”

　　我就不信了，你總不可能遇見的，都是這種一聽，就是牛掰哄哄的人族大修道士……

　　青衣女子毫不猶豫，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笑道。

　　“最后，也就是十六年前，我遇見了第三個人，那是一個讀書人。

　　讀書人，你知道的，懂得道理多，膽子就大，敢做一些旁的人想都不想的人。

　　他修為不算最高，但是膽子確是我遇見過最大的一個?！?p>　　十六年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還剛來到這個世界。

　　曹曦出聲問道：“這個讀書人膽子大，那他做了什么事情，最終不會又死了吧?！?p>　　青衣女子冷聲道：“他也想找死，所以求仁得仁，求死得死?！?p>　　“合著，這些大修道士，修煉到巔峰，就是去找死的。”

　　曹曦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難道，這就是小央姑娘所說的。

　　千年修道，終，還于茫茫紅塵？

　　他正感到有些怪異，突然心中一驚。

　　咦，十六年前，這個讀書人不會是我家先生吧！

　　剛想發(fā)問，但是，青衣女子已經繼續(xù)說話，解了他的疑惑。

　　“這個讀書人不是旁人，正是你家先生。

　　十余年前，一座大樓要倒，其他人都跑了，只有一個人扶著，可一個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扶得住，樓還是倒了，跑的人回來都埋怨扶的人力氣不夠?！?p>　　青衣女子冷笑道：“一座樓順應天命，注定要塌，單靠你家先生可扶不住?！?p>　　曹曦頓時疑惑，不解問道：“照你這么說，我家先生可不是什么惡人?！?p>　　“事情是對的，但是方法卻用錯了。

　　他為了改變這件事情，付出了無比慘烈的代價，這種代價，沉重到你們人族永遠也承受不起。”

　　“我家先生，不就是拿了儒圣留下的被稱為禁忌的東西么，這種代價人族就承受不起了？”

　　曹曦艱澀出聲，他感到了匪夷所思。

　　人族漫漫修道史，成圣證道的又不止儒圣一位。

　　道祖，劍仙，古佛，魔尊，天帝等等，都曾經在自己的道統(tǒng)之地，留下一部分不會被光陰長河磨滅的傳承之物。

　　“自然不會，但是，你不會天真的認為，

　　在那件天下修道士三緘其口，不敢想不敢提的禁忌之事當中，損失的只有儒圣遺物？”

　　青衣女子輕聲開口道：“你家先生帶給了天下蕓蕓眾生很多，卻也欠他們太多了?！?p>　　我家先生，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他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除了偷了儒圣遺物之外，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曹曦沉默一會，道：“青衣小姐姐，你能具體說一說那件事情么？”

　　青衣女子笑道：“當然不行，這件事情，我是要到了蜀皇城之后，才會講出來的?！?p>　　因為，這件事情，我怕你聽了會嚇死，不敢再帶我去蜀皇城了……

　　曹獻之，可不是我的朋友……

　　竟然，敢在生命彌留之際，妄想拼命鎮(zhèn)壓我，可惡……

　　最后還不是，被我逃出來了……青衣女子在心里暗暗冷笑著。

　　“好吧，那此事暫且揭過?！辈荜赜行瀽灢粯?，卻也不好死纏爛打追問，便接著問道。

　　“我家先生，修道天賦比我這個學生要好，自然是應該的。

　　但是，這也不過三個，你還遇見過哪些天賦比我要好的？”

　　雖然這三個人，最終的命運都不太美好……

　　青衣女子笑了一下，完美無瑕的臉上漾上了一股洋洋得意。

　　然后，她伸出的小手上，豎起了第四根玉蔥般的手指。

　　“再然后么，我就遇見你了。

　　你的修道天賦，可要比前面三個人差了不少，所以你排名第四，自然也就是倒數(shù)第一了……”

　　青衣女子說著說著，完美無瑕的臉上，得意的表情漸漸凝固了，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緊盯著自己伸出四根手指的小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最后，她笑嘻嘻的喃喃自語。

　　“咦？好像我自誕生到現(xiàn)在，一共就只遇見四個人呢。”

　　“嗯？”

　　曹曦聞言懵了一下。

　　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女妖孽，只遇見過四個人，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在人間大荒，很多年紀輕輕的妖魔，一頓飯都要吃四十個，四百個人的……

　　好吧，這個女妖孽，不僅大城池沒見過，連人都很少見，果然是個土包子……

　　曹曦心中無言以對，面無表情調侃道：“照你所說，前三個人都死了，那我這個天下第四，現(xiàn)在在你的眼中，豈不是天下第一了？”

　　“咦，你說的貌似很有道理，你這個倒數(shù)第一，真的變成天下第一咧！”

　　青衣女子聞言，竟然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我真是信了你個鬼哦！

　　原來，你是真的在一本正經的逗我玩呢！

　　曹曦在心里暗罵了一聲。

　　“難道覺得我說的不對？你不想承認自己天賦最差？”青衣女子面帶疑惑，看向表情不對勁的曹曦。

　　“不，你說的都對，我覺得很有道理?！?p>　　妖孽的腦回路太清奇了，恕我這個人類趕不上……曹曦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搭理她了。

　　“你就是不認同！”

　　青衣女子感受到了曹曦的敷衍態(tài)度，頓時十分惱怒。

　　但是，曹曦已經開始進入修煉的狀態(tài)，不在開口說話了。

　　“小書生，你的態(tài)度可真惡劣！”

　　青衣女子惱羞成怒，狠狠的跺了大道種子幾腳，嗔怒道。

　　“你真可惡，簡直比船頭上那個存了壞心的黑袍修道士，還要可惡百倍！”

　　害人的修道士？曹曦聞言怔了一下。

　　他不準備去搭理青衣女子，面對一個憤怒的女妖孽，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但是，他仍舊暗中調動神識，去感知外界的情況。

　　“呼~”

　　神識在船頭掃視了一圈。

　　然而，卻一無所獲。

　　“境界不夠？”

　　曹曦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境界太低，感知被一種神秘力量屏蔽了。

　　他很相信青衣女子的判斷。

　　于是，他毫不猶豫。

　　“刷！”

　　黑暗中，黃金瞳瞬間亮了起來，金色神光聚在一起緩緩流淌，猶如兩顆璀璨的星辰劃過天際。

　　曹曦眼眸轉動，看向遠方。

　　“嘩~”

　　視線毫無停滯，輕松地破開墻體和黑暗的阻隔。

　　真實的世界，顯化于眼前。

　　很快，他的，視線鎖定到船頭。

　　那里，一道身影籠罩在黑袍中。

　　其體表上流動著一層暗色的真氣，猶如薄膜一般，隔絕了神識的查探。

　　“這是白日間，那個思想狂熱的修道士?！?p>　　雖然這個人是背對著，但是他金色瞳孔一轉，就清晰地看見了黑袍修士的面容。

　　這便是黃金瞳的神異之處。

　　只要實力足夠，世界萬物，大道規(guī)則，就沒有看不見的。

　　黑袍之下，一個面容憔悴的青年，年紀二十左右。

　　但是，其眉宇間籠罩著一股黑氣，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陰郁之感。

　　黑袍修道士的氣海里，大道種子完全的綻放開來了，顯露崢嶸。

　　這是另一番奇異瑰麗的壯闊景象。

　　“他是中三境的神竅修士，修為該是四境?！?p>　　第一時間，曹曦就下了判斷。

　　“但是，大晚上的，他來船頭想做什么？”

　　曹曦感到疑惑，緊緊的盯著船頭處。

　　此刻。

　　黑袍青年站在船頭，臉色有些掙扎。

　　“我到底要不要破開符篆呢？畫地為牢符一破，這艘船上人的氣息都要外泄了?！?p>　　假如符篆失效，這艘船就會像黑夜中驟然亮起的燭火，對妖魔充滿了吸引力。

　　那個時候，整條江的億萬水妖，一定會在一瞬間涌過來。

　　“那真是一幅美好而殘酷的畫面……”

　　“大道無情，魔道就應該如此行事的，我又不是那個可笑的小書生！”

　　“我修的是魔道功法，我就該走真正魔道的路！”

　　黑袍修士嗤笑了一聲，下定了決心。

　　他無聲行走，來到畫地為牢符篆面前。

　　“嘩~”

　　黑袍修士蕩開衣袖，手緩緩伸了過去。

　　“不好，思想狂熱的人，果然是危險之源！”曹曦眼皮驟然一跳。

　　“啪！”

　　窗戶被打了開來。

　　他探出腦袋，發(fā)出淡淡的聲音。

　　“咦，這位道兄，這么巧，又見面了，你是在賞月么？

　　正好算上我一個，今晚的月亮可真圓……

　　額，沒有月亮……賞賞江景也好……

　　咳，這些水鬼確實長得挺可愛……”

　　曹曦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隨后，又看了眼恐怖的江面，以及那江水中一具具干癟游蕩的慘白身形。

　　不由得干笑了兩聲，臉不紅心不跳。

　　但是，他氣海當中，真氣已然瞬息間倒灌而上，涌上天際，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