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過，沙塵飛揚，滿目荒草搖曳，如波如濤，澹優(yōu)靠坐在騾車上倚著身后的棺材，隨手在棺材板上擦了擦一手的馬糞，遠眺著這草浪和初升未久的朝陽，陽光尚未溫暖，深呼吸了一下寒涼的空氣，整個人舒暢了不少，及時他在地上跪的如此的艱難，她也沒多看一眼：“我說了，我不是你的主子，如今令牌在誰那，誰就是你的主子。救你們，我怕是已經(jīng)暴露了，你們倆要保命，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了，上官家的事，我不想管。你們自己去吧，這騾車留給你們?！?p> “好?！彼@回沒有再羅嗦。看著神色淡漠的澹優(yōu)費力的揚起了笑：“多謝，四嫂，將我們送出了關外?！鄙瞎禀铔]有再喊她優(yōu)兒，他對她還是說不出原由，也不敢再親昵的喚她。
“好說。”澹優(yōu)從騾車邊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也不想停留：“就這樣吧，你們倆好自為之。我走了。”
在螟蛉和上官麒的注視下，她就這么離開了臧云山，一身粗布麻衣包裹的嬌小的身形在初升朝陽映照下的荒草大漠顯得那么渺小，可偏偏后面兩個人的眼里這荒煙蔓草的壯麗景象都不如這決絕的聲音身影。
太子府
“九殿下好像到了輕雁城，螟蛉脫離了二十一衛(wèi)，不見了?！鄙n梧恭敬站在上官彧身后，上官彧早就沐浴過了，一身睡袍，披散著如瀑墨發(fā)，歪頭靠在圈椅中正在看著那些彈劾上官麒的奏折，確實，他再一次用那妖獸除掉了上官麒，只是除掉的太順利了些。自從上次定遠侯一事，上官頡確實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這次證據(jù)呈上，很快就廢了賢貴妃，也下令捉拿了上官麒，可上官麒在莫邪護送下逃了，逃的太輕松，而螟蛉如今脫離了二十一衛(wèi)，他倒是想通了。
“二十一衛(wèi)，不能留了。”他眸中波瀾一帶而過，眉頭舒展，在手里的奏折上落下了一筆，語氣輕松，就像在說蘿卜白菜的事。
“可只有螟蛉一人脫離，為何……”蒼梧有點不敢置信，他居然就這么放棄了二十一衛(wèi)，明明數(shù)月之前他還將二十一衛(wèi)重新補全要交給澹優(yōu)。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長，同蒼梧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微微側(cè)過頭，他抬起來看著邊上跟著他已經(jīng)數(shù)年的蒼梧，薄唇微揚：“你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多嘴了？”
月色蒙蒙，冷宮里，賢貴妃依舊拿著手里的佛珠，那是二十年前，韓睿文送她的佛珠。她跪在一塊破蒲團上，神色淡漠，佛珠轉(zhuǎn)動，口中喃喃訟著佛經(jīng)。
“怎么樣？”
她感受到了身后的一陣冷風，毫不驚訝，漠然開口。
“回娘娘，殿下已經(jīng)在太子妃的幫助下離開了輕雁關去了關外。”身后正是莫邪，而月光下，他此刻的容顏與螟蛉一般無二。
賢貴妃點了點頭，抬了抬眼皮看著眼前的爛草混雜著蜘蛛網(wǎng)，淡淡道：“那丫頭，如今在哪？”
“去了月牙泉?！?p> 佛珠停了停轉(zhuǎn)動，她側(cè)過頭看著莫邪的地上拉得老長的影子應了聲：“知道了。隨她去吧。她畢竟是哥哥唯一的血脈了?！?p> “可，若是她在，保不準殿下就會……”
“會什么？”賢貴妃帶著些怒意的打斷了莫邪的話，睨了他一眼：“她已經(jīng)脫離了上官彧。按她的個性也不會回來了。上官彧此戰(zhàn)贏了，他也該的得意了。且先這樣吧。至于麒兒，他該受著的就受著?！?p> “是?！蹦邦D首不敢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轉(zhuǎn)而道：“螟蛉暴露了，上官彧對二十一衛(wèi)動了手?！?p> “嗯。”賢貴妃重新?lián)芘鹬?，微微嘆了口氣：“你那弟弟也算是辛苦了，如今還得靠他保護殿下，你讓他小心些。然后，將那長桌上我的書信交給泰攀大汗?！?p> “是。”莫邪領命而去。
寒夜中，賢貴妃對著月光，仍由從破爛窗戶里貫透進來的風將屋內(nèi)的灰塵蛛網(wǎng)和碎草屑布條吹的亂飛，脫簪待罪，她這幾天未施粉黛，看起來憔悴了不少，月光柔柔，恍惚回到二十年前，當初，她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面前是帶著溫和笑容的韓睿文。
她瞇著眼看著那清冷的月光，感受著寒風刺骨，檀唇輕啟，宛若夢囈：“姐姐。這二十年過去了。你兒子長大了，國章也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了。你說，我該什么時候下去陪你？可惜了麒兒不像彧兒。若不然，他如今也該是太子了吧?！彼龑⒛欠鹬榉诺搅嗣媲暗牡厣?，難得一笑，仍是當年風采：“如今，我再最后幫麒兒一次，姐姐你看著些，若我贏了，你可要擔待著點?！?p> “小哥，來來來，你一個人坐那也是無聊，不如過來同我們一起喝酒啊！”
月牙泉邊，因為周圍都是沙地，不大好鑄造房屋，所以也沒什么客店，很多慕名而來的旅人都是自帶了帳篷來的，如今是天冷，人不多，這會兒這只有澹優(yōu)和邊上幾個書生模樣還有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在。
他們看澹優(yōu)一個人坐在火堆旁數(shù)星星，便邀請她跟他們一起喝酒。
澹優(yōu)本來想拒絕，可是旅途無聊，如今聽著有人說說話也好，渺無人煙的情況下，光霽月清風太寂寞了，便過去了，卻以身子不好推脫了沒喝酒。
她不喝酒，那幾個人也不惱，隨她去，幾個人是這周圍一個郡縣的，那道長是他們在路上遇到的。當時他們被打劫，是這道長救了他們，后來才知道那道長也是來月牙泉的，幾個人便一同來了。
這月牙泉邊上完全沒有人家，但也因為如此，天地顯得格外的寬闊，天上銀河岸明月朗星，地上月牙泉波光粼粼，倒影天上明月和繁星，雙月相印，甚是美好。
雖然看著那道長不認識，但這讓澹優(yōu)想到了那日在大婚上遇到的那個道士，他執(zhí)意要帶她走，卻最后就再也沒來找過她，她后來也不曾找到過他的消息，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當初做了一場夢。
聽著那幾個書生摸樣的人談天說地，古今中外侃了一大通，澹優(yōu)因為女扮男裝易了容但聲音細，就沒怎么說話，悄悄的打量著那道長，道長坐在她對面，年歲莫約四十多，墨發(fā)高束，一絲不茍，長眉長須，鳳眼斜揚，一看去有點像三清觀里供著的太上老君，眼睛時不時的就會瞟到她，那目光意味深長，給她一種他一直在等她過去找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