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風(fēng)清，昏黃的路燈證明著這座城市的存在。
大同大街向南路西，日本基督教會堂，哥特式塔樓在夜幕中顯得異常突兀，一只貓頭鷹倏地從一株老槐樹上向夜空中飛去。
駱?biāo)渴窃诒R世堃遇害后，第二次來到這里，他不知此舉是否可行，但他實在是難以入睡，盧世堃突遭傷害，命懸一線，每當(dāng)他想起盧頌綿那凄婉的面容和晶瑩的淚水，心中總是牽掛重重，疑慮重重。到底是誰要對這個叱詫東北的商界豪杰下手，而且那樣狠毒，就想一箭斃命，聽納蘭說這個人的生死對他也很重要，也就是說這個人最起碼是他需要團(tuán)結(jié)爭取的人，自己責(zé)無旁貸，不能作壁上觀；然而展天雄的不配合，讓他很是為難，怎么辦？展天雄是盧世堃最信任的人，也是對盧世堃日常行蹤、各種機(jī)密事知道最多的人，如若他要是防備著自己，要調(diào)查盧世堃的被刺原因、找出黑手實在是難上加難，盧世堃周圍的人與他本人就像一個整體一樣，無論是他的商會，還是家中人，都對他唯命是從，他的總商會好像隱藏著太多的秘密，這個談笑風(fēng)生的紳士，就是迷一樣的人，這也讓駱?biāo)亢芨信d趣。經(jīng)驗告訴他，去查證一件事，沒有突破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再一次回歸現(xiàn)場，也許就會有所收獲。他知道陳允先的機(jī)敏過人，所以他今夜只把他帶來了。
陳允先先是到了塔樓和副樓走了一圈，沿著樹蔭，他又回到這大株老槐樹下，仰頭向上看，遛了一聲鳥叫的口哨，駱?biāo)孔詷渖巷h然而下，“允先，怎么樣？發(fā)現(xiàn)什么沒有？”
陳允先附耳說：“哥，副樓后二樓里共有教士五人，都睡了。您隨我來?！?p> 二人一前一后，借著樹蔭背光處，彎腰躡足，向塔樓而來。到了門口，見沒有鎖，陳允先輕輕推開兩扇厚重的木門，隨著，“吱呀---”一聲，二人向里面走了進(jìn)來，這里面就是塔樓下的大禮拜堂，有一百多米的進(jìn)深，夜幕中的微光將兩人的身影投向黑暗的禮拜堂中間的過道處，細(xì)長的身影像兩把長劍刺入黑暗的塵霾中。
當(dāng)駱?biāo)宽樖株P(guān)上木門時，這里又恢復(fù)了黑暗，靜悄悄的，兩人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得見。
駱?biāo)枯p腳沿著過道向中間右側(cè)那排長椅走來，在這排長椅的最右邊，他停下了，他低聲對陳允先說：“老盧就是從這張椅子上倒下的，陳允先借著從高處花紋玻璃窗處投射進(jìn)來的微光，用右手順著椅子靠背摸索著，他的手摸到了什么，抬起手指先放下鼻子下聞一下，然后伸到了駱?biāo)康谋亲酉拢还裳任?，讓二人有些作嘔。陳允先低下頭來往下看的時候，他感覺椅子的一個腿有些松動，仔細(xì)向下摸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這條腿下面的一米左右見方的理石地面磚有些往下洼，清晰地摸到了這塊地面磚四邊的棱角，駱?biāo)扛┫律碜?，也摸到了這塊磚的四邊，兩人目光交匯，互相點了點頭，這塊磚是松動的，輕輕敲了兩下，傳來“咚咚”的回聲，這下面可能是空的。二人正要研究怎樣能把地磚挪動時，陳允先雙耳一動，他用手在駱?biāo)康募绨蛱幰慌?，低聲說：“有人來，快躲起來?！?p> 二人轉(zhuǎn)身向最右側(cè)墻邊靠了過去，沒有什么遮擋物，隱約可見，靠著墻邊每隔三米遠(yuǎn)就有一個天使樣的雕塑鑲在墻上，陳允先畢竟輕功了得，他像猴子一樣，右腳尖蹬著墻壁護(hù)板的邊棱，向上一縱，左腳抵著墻面，來一個“燕子鉆云”，輕巧地攀上了很高的窗臺邊沿，這哥特式建筑的內(nèi)窗臺很窄，陳允先雙手向窗臺邊抓著，像只蝙蝠掛在那里，如果夜晚沒人向上看，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子。這時間很是緊迫，駱?biāo)啃闹忻靼?，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練不成那樣的輕功的了，他順著墻根，來個就地十八滾，身子徑向禮拜臺右邊滾去，順而身子隱在了臺邊的風(fēng)琴后面，不小心碰了一下臺邊重下的幔帳，弄得一身塵土。
隨著塔樓木門的“吱呀---”再一次開啟，一個瘦小的身影逡巡著蹩進(jìn)了這個塔樓之下的禮拜堂，駱?biāo)侩[藏的地方在最里面，雖是高處，但見得不真切，陳允先在高處掛著，他的眼睛長期適應(yīng)黑暗中行動，他看見，一個帶著黑布面罩的黑衣人徑向陳允先這邊走來，那人走到陳允先的下面時，用手摸著墻壁上鑲著的天使雕塑，用力把天使的頭部一扭，就聽見“嘎吱-----”聲響過，那條腳腿不穩(wěn)的長椅被挪開，理石地面磚向下翻折下去，露出了一個陰深深的洞口，那個人身子很是輕靈，像老鼠一樣鉆進(jìn)了洞里，隨后，地磚又“嘎吱-----”一聲，那塊地磚又合上了，墻上的天使的頭又轉(zhuǎn)回到原位。
見到這些，陳允先立即從高處窗臺邊躍了下來，輕聲落在地上，他知道駱?biāo)康难劬σ舱⒃谶@里，向里面風(fēng)琴處擺了兩下手。
駱?biāo)抗?，快步向陳允先靠攏過來，“下去看看不？這里有門道?！?p> 陳允先是膽比天都大的人，而且好奇心極強(qiáng)，他二話沒說，拔出腰間的峨嵋刺，向駱?biāo)勘葎澚艘幌?，意思是說：“為了不打草驚蛇，用兵器防身?！?p> 駱?biāo)奎c了點頭，也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陳允先站起身，用左手扭動一下墻邊那個天使雕像的頭，地面的方磚再一次“嘎吱-----”一聲開了，兩個人由陳允先牽頭，彎下身子向下面走去，洞里面亮起了燈，借著燈光，這二人才發(fā)現(xiàn)，腳下是僅容一人出入的石臺階，向下走了四米多，就見下面是一個七米見方的地下室，墻角依次放著五個紅漆大木柜子，那個黑衣人正在方桌邊的床上整理著包裹，可能是自己太輕松了，輕聲哼著評劇小曲，絲毫沒有防備，陳允先縱上前去，用峨嵋刺頂住他那人的后腰，“小子，別動！爺我來串門兒?！?p> 那人顯然是根本沒有戒備心理，剛要回頭，陳允先手上一用勁，“你要敢回頭，再動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那個人這時已摘下面罩，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你是江湖上哪位朋友？有事好說話。”
陳允先用另外一支峨嵋刺把放下床上的手槍挑了過去，別在腰上，“你先說說你吧，怎么在教堂里棲身啊？你定不是個良善之人?！?p> 駱?biāo)磕懘笮募?xì)，他手中轉(zhuǎn)著那只匕首，大搖大擺地走到那個人面前，坐在了床上，翹起了二郎腿，“說吧，你是做啥的？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只見這人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白凈的面龐，一大一小雌雄眼，左眼角處有一處斜著的刀疤，“兩位怎么這樣好事？這是我朋友的一處地下室，我暫時借來住，礙著您什么事了么？”
陳允先還沒有來得及多問話，這個人下垂的右手突然把一團(tuán)白色粉末向空中揚(yáng)起，瞬間白霧彌漫。
陳允先大喊：“不好！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