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邊上,是個國營小旅館。福生欣蘭每次來,都會在這里住宿,住在這兒不只是因為它離家近,更因為實惠,這次也不例外。
服務員是幾個年齡和欣蘭差不多的女人,一口濃重的本地口音,聽起來特費勁。按理說,福生欣蘭在這里生活過,說話應該能聽懂,可能是在老家居住久了,不適應了這地兒方言,以致每回說話時,總是要聚精會神聽,即使這樣,也還要猜著聽悟半天。
福生欣蘭開了一個只有兩張床鋪的小房間。
因為熬了一晚上,兩人來到房間,沒諞閑轉(zhuǎn),就直接撂倒在了床上,一覺睡到午后方醒??村e過了飯點,兩人沒再回家,起床上了街,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里的小飯店隨意吃了點飯出來,看看周圍,實在沒有可去之處。福生就提議去派出所問下情況。
欣蘭想想也是,心道,明天去問和今天問也沒什么區(qū)別,還不如現(xiàn)在去。于是,兩人就打聽著路徑,一路走一路問來到派出所。
派出所已經(jīng)上班,戶籍窗口在一樓,是一個單獨的辦公窗口。管理戶籍的是一個年輕小伙子,人稱小馬,白靜臉盤,瘦高個頭,著一身筆挺的警服。
福生欣蘭來的早,前面沒有其他人,也不需要排隊,直接就到了窗口??吹叫●R,福生習慣性掏出煙,遞根煙卷進去,小馬不抽煙,謙讓著問福生辦什么業(yè)務,福生道:“您好,我是從咱們這里下鄉(xiāng)回原籍安家的知青,現(xiàn)在想重新回遷到咱們這,來問下情況,看有什么規(guī)定,要什么手續(xù)?!?p> 小馬道:“你帶的有什么手續(xù)?”
福生道:“俺也不知道需要什么證明,從老家回來時開了一個村里的落戶證明和縣里原來下鄉(xiāng)落戶證明,其他什么也沒有。”
小馬道:“是這樣,國家鼓勵下鄉(xiāng)知青就近就業(yè)的政策您知道嗎?”
福生道:“我知道,我們也想這樣,但家庭情況不允許,我們現(xiàn)在在原籍舉目無親,幾個孩子眼看到就業(yè)年齡,再不辦理就遲了,所以聽到回遷的信俺就回來了!”福生一直陪著笑臉說。
小馬道:“哦,是這,像您剛才說的情況,拖家?guī)Э谙锣l(xiāng)回原籍,一直還沒有回遷的;現(xiàn)在辦理的都是知青下鄉(xiāng)返城的;對攜家?guī)Э诨剡w原籍的,還不知有什么規(guī)定,這種情況下次開會時,我們會向上反映的?!?p> 福生欣蘭聽說,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沉默著不知說什么好。好一會兒,欣蘭才又問道:“那我們能以知青返城的方式辦理嗎?”
小馬道:“是這樣,您們是響應政策返鄉(xiāng)安家支援農(nóng)村建設的,和知青下鄉(xiāng)支援農(nóng)村建設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但是還沒有具體規(guī)定,下次開會我們會向上反映,您可以沒事的時候常來這里問著,另外也準備一下手續(xù)?!?p> 福生欣蘭一聽,都爭著問道還有什么手續(xù)。
小馬道:“按知青返城現(xiàn)在需要的手續(xù)要有原派遣單位和接受單位的證明,居住地的證明;如果沒有接受單位,沒有居住地,就沒法落戶了?!?p> 聽完小馬解釋,福生欣蘭道著謝出了派出所大門,都沒有了主意。兩人一時不知該怎么辦好,一路想一路閑逛著又重新回到旅館,等進到房間,福生如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又躺到床上。
欣蘭覺得福生好像有點泄氣,就問福生跑這一趟有啥感受。
福生沒有吭聲,四肢平伸,長出一口氣,道:“我算想開了,咱沒這命!要不咱還回家吧,我上我的工,你守你的家,咱該咋過還咋過咱的日子,不想這事啦,中不中?”
欣蘭側躺在床上,道:“我還沒變卦你就變卦了,咱們咋出來的,你都忘了,這事要辦不成,該有多丟人,還咋回去?”
福生道:“球,該咋回就咋回,誰還沒做過難堪事!再說,不回該咋辦?原來派遣下鄉(xiāng)的單位改掉了,居住的房子也沒了,接受單位更別說,一個手續(xù)也沒有,不回咋辦?”
欣蘭道:“你說的也不對,面上看是沒有手續(xù),但他肯定是有底聯(lián)存根的,咱去查一下,把手續(xù)補一下不就行了,我就不相信,這板上釘釘?shù)氖逻€能跑了不成?”
福生仰躺著,他感覺欣蘭說的有理,可就是提不起情緒來響應,覺得自己好像缺乏這個信心。今天早上不順不說,去欣蘭家也沒得到確切信,可見欣蘭弟弟也沒關心自己家,他心里不舒服。還有就是每次來都要住旅館,這讓他也很抵觸。他懷疑是不是這些影響到了自己,才會沒這個信心。他沒再說話,胡亂想心事,忘了剛才兩人說的事,不知不覺竟然又睡了過去。
欣蘭側躺著,半天不見福生說話,去看時見他已睡著,心里有氣,想發(fā)作,又怕激怒他,兩人吵架,一會兒回去不好看。沒辦法,過了許久,才去喊他說:“福生,別睡了,一會兒回去吧,再晚就不好看了?!?p> 福生聽喊,才知道自己睡著了,他猛張開眼,道:“幾點了?”
欣蘭看了下窗戶,說道:“不早了,快該吃晚飯了,快走吧。”
福生聽說,不敢怠慢,忙起來床,和欣蘭就往家走。等兩人到家,家里飯菜已擺好。原來一家人不知他們?nèi)ツ牧耍矝]法去找,正等得著急??磧扇诉M來,大家忙拉凳子讓坐。福生欣蘭將坐時,卻見從廚房走出一年輕漂亮身材苗條的女人,兩人認得是欣駿媳婦,忙打招呼。
一家人高興的圍坐在一起,吃飯當中,福生欣蘭一直心里想著早上托欣駿打聽的事,都在等著欣駿說說具體情況,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欣駿提這事,而一旁的父母卻只關心二女兒欣梅知不知道欣蘭到來這事,根本不問欣駿關于早上讓他打聽的事。
福生急不可耐,不停暗示,欣蘭無奈只好問欣駿今早托付的事,欣駿道:“姐,對不起,今天你弟妹家中有點事,讓我去接她的一個本家兄弟,沒來得及問,明天我一定問?!?p> 欣駿說的隨意,卻沒想到福生心里犯了嘀咕,只怪罪心里沒有姐和哥。
一家人繼續(xù)吃飯,欣駿想多日不見,就準備讓福生多喝點,可誰知剛一提議,福生卻道:“改天我請你,今天身體原因喝不得?!?p> 欣駿不信,就問原因,福生道:“問你姐,她知道?!?p> 于是欣駿問欣蘭什么原因,欣蘭沒法,只好編圈道:“你哥有點感冒,吃的藥醫(yī)生囑咐,不敢沾酒?!?p> 欣駿聽說,不敢勉強,只好和大家吃飯了事。
飯局結束,福生欣蘭告別父母弟媳一家往回走。欣蘭心里有氣,她不知福生什么時候養(yǎng)成了這么小的肚量,實在忍不住就說福生道:“今晚咋回事?大家都看出你的不對了,下回注意點?!?p> 福生本就生欣駿的氣,于是說道:“他沒你這個姐,還不讓我心里有老婆不成?!?p> 福生一句話噎的欣蘭不再多說,兩人就這樣憋著氣廝跟著回到旅館躺床上各自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