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欣蘭家在寨子?xùn)|西街上，出門向東100米就是四眼井，廣場就在它的邊上。四眼井是由八條4米左右長足夠厚的青石板經(jīng)過雕琢拼接而成，根據(jù)結(jié)構(gòu)實為八石四眼井。它高出地面，有三步臺階供取水人方便上下。其中兩個眼上面安裝的有轆轤滾，以方便用于不同的取水方式，四邊石沿上有八個用于插扁擔(dān)的石臼。至于它的建成時期，年代久遠(yuǎn)無從考證。

　　四眼井是寨里地標(biāo)性建筑，它建在十字街中心右下角，中心廣場左上角。本來只有井沒有廣場，可后來不得不修了這個廣場。這里有個傳說，二、三十年代天旱鬧饑荒，民不聊生，土匪鏜將橫行，殺人越貨，綁票勒索。周圍逃難流落到此的災(zāi)民，無處可去，都進(jìn)到寨內(nèi)躲避，一時間人滿為患。原本這口井掏的深，供寨內(nèi)日常用水沒問題，可因天旱這一來水位一低，加上人多用量大，幾天竟然就干了。

　　寨內(nèi)商會管事的迷信，認(rèn)為是井風(fēng)水有問題，就請寨內(nèi)看宅子出名的林老先生來看，林先生拿著羅盤白天繞寨墻，夜里觀天象，最后給出結(jié)論，證明管事的看法是對的。寨東有條三溪河，西北東南走向，所流經(jīng)區(qū)域用水都來自這條河，由河神統(tǒng)一分配。八石四眼井的水之所以不夠用，是因為井下的水線被西南方向的同一條水線的下路神仙堵住了井中上水口，挖開了水線瀉水口以方便自己。要想根治，只有淘開井中的上水口，同時在井口西南方向劈出場地，按前三后四的布陣栽上柳樹，鎖住泄水口留住水。

　　管事信以為真，便發(fā)動寨內(nèi)捐錢捐物，淘井栽樹，解決了危機。好在寨內(nèi)有權(quán)有勢都注重風(fēng)水，住在東西街道上區(qū)，而住在井旁下區(qū)的家戶也樂得借此遷出。起初，樹太小，光凸凸的廣場，人忌諱不愿在這停留。時間久了，便沒了顧忌。等到樹大，有了凉蔭，更成了休閑廣場。及至現(xiàn)在，大隊部也在這里建了宣傳欄，有什么消息這兒的人們知道的最早。改革開放后，頗具商人頭腦的五隊老王家的大兒子慶軍在這里又?jǐn)[了個貨攤，這下給廣場更增加了熱鬧氣氛。

　　欣蘭到的時候，慶軍的貨攤已經(jīng)支起。用來招攬生意積聚人氣的小桌旁，幾個無事人在那里打牌賭糖煙正來勁。遠(yuǎn)處柳樹下，二奎娘正在洗衣服，因為胖?jǐn)D出的‘吭哧，吭哧’聲擠出老遠(yuǎn)。旁邊坐著鄰居王海水媳婦柳桂枝，還有香草，林青幾個年輕媳婦正在捺鞋底。

　　看到欣蘭到來，桂枝怕被人搶了先的急忙站起，夸張地?fù)]著手喊道：“嬸，快來，我這帶有凳子?！?p>　　欣蘭走過去，挪順桂枝擺的凳子坐下，笑了笑道：“還是你關(guān)心嬸子?！?。

　　桂枝一聽，道：“您是嬸嗎！我當(dāng)然得表現(xiàn)；再說，福生叔和海水在一塊，也沒少照顧海水，陸東和海水又好的像親弟兄，我做的要是不對，海水知道也會說我，是不，嬸?。俊惫鹬σ痪湓拑深^嬸地叫著解釋著。

　　桂枝說話像放機槍，快的讓人擔(dān)心她腦子是否反應(yīng)得過來；她個頭不高，不胖不瘦的身段，短頭發(fā)在腦后綁兩個揪，說話時倆黑眼球骨碌碌亂轉(zhuǎn)，一股機靈勁討人喜歡。嫁給海水半年來，勤快嘴甜，深得海水爹媽喜愛。

　　這些欣蘭看在眼里，也?？涔鹬?；這會兒聽了桂枝話忙夸道：“海水好福氣，如果將來陸東也能找到和你一樣的媳婦，我們老陸家那就燒高香了?！?p>　　“看您說的吧，嬸子，陸東人才出眾，又有一手好手藝，將來一定會娶到比我漂亮十倍的?！惫鹬烊丝煺Z道。

　　“唉，要真能這樣就省心了。陸東這兩天正和我鬧氣哪，不知他想找啥樣的??？說真的，幾位誰有媒茬兒一定給俺陸東說說，說成了我請您們吃我親手做的大鯉魚！”欣蘭大聲說道。

　　“中！一定！”幾個人連聲符合著…，桂枝一旁聽了又接道：“嬸，您放心，也許是陸東沒談過對象，還沒嘗到過談對象的甜頭，要是嘗到也許就會急著找啦。”

　　桂枝說的話，明顯漏了嘴，個人沒察覺，林青聽出來了，于是急忙賊笑著接道：“嬸，桂枝是過來人，談對象甜頭她懂得，要不讓陸東嘗嘗桂枝的甜頭不就萬事大吉了?！?p>　　桂枝聽說，氣壞了，舉針就去嚇林青，同時嘴上道：“滾吧！順風(fēng)接屁吃，看我不扎爛你的嘴?！?p>　　桂枝著急，說話也不考慮，又帶著說錯了話，這一鬧騰，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大家伙樂得看熱鬧，只看二人斗嘴玩。欣蘭一旁知道她倆是平輩，開玩笑已經(jīng)習(xí)慣，并不擔(dān)心她們?yōu)榇唆[生分。

　　眾人笑著，鬧著，一旁香草得了空也便插話道：“其實談對象也不是啥難事，一是找二是追！找講究個郎才女貌，門當(dāng)戶對；追講究個臉皮要厚；才藝陸東兄弟沒得說，只是臉皮不知夠不夠厚？嬸子，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她只顧說，也沒考慮，一句話出來，欣蘭一時不知道該怎樣作答，她知道在這樣場合回答厚薄都是不對的，只好淡淡的笑了笑。

　　身邊林青左右看了看，帶點神秘說道：“我給你們講個笑話，你們就知道陸東臉皮是厚是薄了。前年夏天，咱們隊里人都在鐵路西劉墳?zāi)菈K地里收麥，愛花嫂子，也就是寶駿媳婦，那天她尿急，急著解手，故意到陸東收的那個麥格里，就在陸東前面，離陸東5、6米的地方蹲下方便，你們知道愛花嫂她平時就愛開玩笑，她以為陸東平時不怎么說話，一定是臉皮薄愛害羞，于是就有意要臊臊他，辦他難看，可她沒想到她想錯了，就在她脫了褲子剛蹲下要尿，陸東彎著腰就到了跟前，嚇的愛花嫂子提著褲子就跑，于是陸東就后面跟著追，她前面跑，陸東后面追，非要看愛花嫂是怎樣蹲著尿尿的，憋得愛花嫂子差點尿到褲子上，地里人都笑壞了！你們說陸東臉皮是薄是厚？”林青說完，大家方明白她左右看是防范寶駿兩口。

　　這事欣蘭知道，當(dāng)時她也在那塊地收麥。可去年才嫁到村里的桂枝和香草并不知道，聽林青說道，二人也覺得有意思，就去又問。

　　陸東性格欣蘭知道，并不扭捏，只是外人面前話不多。聽香草和林青剛才的話，有才又臉皮厚，陸東兩個條件都具備了，仿佛陸東婚姻事已經(jīng)不是問題，自己只等媳婦進(jìn)門了，她這樣想著，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

　　二奎娘半天沒吭聲，一直憋著勁在搓板上用力搓著衣服，臉杠紅。聽林青講完，趁歇手的工夫插嘴問欣蘭道：“嫂子，恁家陸東今年多大？”

　　“今年已經(jīng)整二十一了?！毙捞m看著二奎娘道。

　　“是到該找的年齡了，不敢再耽擱了，抓緊點吧！前天南村的事你們聽說沒？”二奎娘煞有介事的問話一下吊起了大家的興趣。

　　“說說聽聽，肉嬸。”林青是個急性子，二奎娘話音剛落，便催促道。

　　“恁婆子那腳，肉嬸是你叫的??？”二奎娘身材不高，吃的胖襯出的肥，肉肉的臉蛋頂著長，倒把鼻子嘴擠得小了；還好耳朵眼睛聽得清看得明，順來的消息像長了腿傳的飛快，也因此得了個肉喇叭的外號；今聽林青那樣叫她，裝生氣，是為吊足人們好奇心。

　　眾人都急著聽，沒有再接話卻集中了精力，生怕漏掉字。

　　二奎娘甩甩手上水，在圍裙上擦擦手，看看幾個人神情，不慌不忙說道：“前天南村出點事，一個男孩對鄰居家女孩施暴，完事后想跑沒跑掉，給抓走了。”

　　“那男孩多大了？”林青插問道。

　　“聽說和陸東年齡差不多，也20左右吧，現(xiàn)在年輕人到找對象年齡了，不要別人教，啥事都懂，臉皮厚，膽子再大，啥事做不來??？”二奎娘接道。

　　“說也是，改革開放了，年輕人們接觸多了，再加好奇心重膽子大臉皮厚，難免會有這事發(fā)生。只是…？！”林青邊說便放慢語速歪著頭用眼乜斜著桂枝。

　　“只是啥？有屁快放！”桂枝看著林青歪坐著凳子乜斜著眼睛后撤的架勢，知道她沒好話，便把鞋底交在右手暗用上勁，抬起下巴怒瞪雙眼說道。

　　“我是提醒你注意，你也和陸東鄰居，小心陸東把你給那個了?！绷智嘣捨凑f完轉(zhuǎn)身已后撤，奈何桂枝的鞋底速度更快，對著林青的屁股就是一底子。

　　林青屁股上挨了一鞋底，便不再跑，轉(zhuǎn)身邊迎向桂枝邊說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p>　　沾了便宜的桂枝快速跑到柳樹后，二人圍著柳樹兜起了圈圈，逗得大家伙陣陣哄笑。

　　看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欣蘭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臉上本就不易覺察的笑容里滿是苦澀。二奎娘和林青拿陸東說事，欣蘭不生氣，但二人的話仿佛是一塊石頭堵在欣蘭的心口，使欣蘭感覺苦悶，好像這事馬上就會應(yīng)驗到陸東身上，剛剛輕松一點的心情不由得更加壓抑，越加感到陸東婚事的迫切。

　　大家說鬧著，不知不覺中，太陽已升起老高，欣蘭心里不暢，便覺得空氣如凝固一般，沒有風(fēng)，柳枝無一絲顫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著。欣蘭感覺心里堵，卻又說不出的難受，急切間，想起早上未曾收拾的鍋碗瓢盆，便起身道：“您幾個在這里玩吧，我家里還有點事要先走了?！?p>　　看欣蘭要走，桂枝就也忙站起來了身；其實她心里正因陸東這事要和欣蘭說，看她起來忙道：“嬸，等等我，我有點事給您說，我陪您一起回。”說完，把帶來的兩個小凳子扣在一起，夾在腋下，和欣蘭一前一后，離開了廣場。

　　欣蘭家在東西街的路北，桂枝家在欣蘭家西面，兩家一墻之隔。俗話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欣蘭娘家在西京，福生家戶院也不大，在這里近乎單門獨戶，自然兩家走的更是近些。欣蘭等著桂枝跟上，擠出笑容問桂枝道：“有啥事給我說，媳婦？”

　　“當(dāng)然是好事了?！惫鹬ξ⒀鲋弊游⑿Φ?。

　　“早上一肚子氣出來，原本想散散心，可剛才聽她們說話，又莫名奇妙的生陸東的氣，實在高興不起來，快說說啥事，讓嬸解解心煩?！毙捞m聽是好事忙催促道。

　　“就是為陸東這事！前幾天萬峰他媽不是給陸東準(zhǔn)備介紹萬峰的表妹了嗎，不知啥情況，我問問您？”桂枝停下腳步問道。

　　“不知啥原因！剛聽到信就又停了，好像是女方父母對咱家這條件不太滿意，我也正尋思著托媒人說說這事哪！你說的好事不會是這吧？”欣蘭問道。

　　“不瞞您說，嬸子，我和萬峰表妹是一個村的，俺倆關(guān)系不一般，我結(jié)婚時她還來當(dāng)送客了呢，她啥樣人我清楚，這女孩可是一表人才，在村辦服裝廠做一手好活，您家要是錯過了，可真真會后悔一輩子的。”桂枝說道。

　　欣蘭不知道桂枝和萬峰表妹一個莊，聽桂枝一說，心中欣喜，就試探著問桂枝：“桂枝，陸東情況你了解，女方情況您也知道，你覺得他倆相配不？”

　　“嬸，要是我覺得不配，我就不問您啦！現(xiàn)在他倆還沒見面要真就散了，也真夠冤。”桂枝道。

　　“不是冤是啥？女孩說不定還不知這事，陸東一聽遭女方家嫌棄，發(fā)誓一輩子打光棍也不娶她，你說這是哪跟哪的事呀！”欣蘭說完，頓了頓試著求桂枝：“桂枝，要不你再從中說合說合??？”

　　“我試試吧！嬸，這事您先別給陸東提，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重新說。”桂枝道。

　　“放心吧，媳婦，你咋說我咋做，一定全力配合！只是這事要抓點緊，你嬸我急火攻心，心里著實有點放心不下！擔(dān)心要是女方說下婆家就晚了?！毙捞m擔(dān)心道。

　　“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您就放心吧，嬸，我一定會圓滿完成您交給的任務(wù)的，您家大鯉魚就給我留著吧?！惫鹬首鲖蓱B(tài)信誓旦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