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你確定來的真是郭嘉？”司徒府里，劉協(xi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連聲向荀彧確認這消息。
“主公，來的確是郭嘉郭奉孝。”荀彧感覺有些好笑，還是頭回見到劉協(xié)這么激動。
“他人在哪？”
“已經(jīng)安排住進了驛館，主公要見他？”
“當(dāng)然，鬼才嘛，總算見到活的了?！?p> “……主公，奉孝這次來長安可是作為曹操的使者。”荀彧不得不提醒劉協(xié)。
劉協(xié)愣了愣，總算恢復(fù)了冷靜，頗有些遺憾的說道：“是哦，他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文若，你說有沒有可能……你懂得。??？”
“……主公，以微臣對奉孝的了解，恐怕不太可能。”荀彧搖頭對劉協(xié)說道。
“嘖嘖……”劉協(xié)有些為難的撓撓頭，他是真想把郭嘉給招攬到身邊，但荀彧既然說不太可能，那就真的不太可能。荀彧不是嫉賢妒能之輩，自然不會因為擔(dān)心郭嘉來了會影響自身的地位而對劉協(xié)撒謊。
“算了……天意如此，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文若，郭奉孝此來長安所為何事？”劉協(xié)搖搖頭，問荀彧道。
“名義上是為呂布一事而來，不過據(jù)微臣估計，奉孝此來應(yīng)該還是為了替曹操向朝廷求官?！避鲝勓源鸬馈f(xié)的表現(xiàn)心里暗自點頭。起初荀彧來長安是受盧植所托，若是劉協(xié)不是值得輔佐之人，荀彧還是會選擇離開?？珊髞砼c劉協(xié)接觸久了，荀彧發(fā)現(xiàn)劉協(xié)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凡事不強求。作為上位者，首先就必須要有容人之量，其次才是看個人的能力。從一開始稱呼圣上到現(xiàn)在稱呼主公，這也表明了荀彧對劉協(xié)這位天子的逐漸認可。
“求官？曹操不是自領(lǐng)兗州牧了嗎？朝廷現(xiàn)在又沒辦法收拾他，這時候他跑來求什么官？”劉協(xié)對此很是不解。
“這個，微臣也不是很明白，或許等問過奉孝后就能明白，只是主公，你準(zhǔn)備派何人接待奉孝？”
“唔……何人啊……”劉協(xié)撓了撓頭，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問荀彧道：“文若，聽說蔡師曾是郭奉孝的授業(yè)恩師，是不是有這回事？”
“這個以前倒是聽奉孝提起過。主公從何處聽來的？”
“??？呵呵……你猜。”劉協(xié)笑著說道。
荀彧見狀搖頭一笑，“主公的意思是想讓蔡師接待奉孝？”
“嗯?！?p> 荀彧看了劉協(xié)一會，再次搖頭說道：“……主公，若是主公想用師徒情分勸奉孝改投長安，那微臣勸主公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
“哎呀，還真是瞞不過文若。不過文若這回只猜對了一半?！眲f(xié)絲毫沒有叫人看破心思的尷尬，笑著說道。
“哦？愿聞其詳?！?p> “其實讓蔡師接待郭奉孝，我承認的確有想要招攬郭奉孝之心，但也不全是為了郭奉孝。文若，你也知道蔡師膝下有一女正待自閨中，我想著這郭奉孝若是能夠和蔡家姐姐成一對，那算是了卻蔡師一樁心事。對了，文若，那郭奉孝娶沒娶妻？”
“早就娶了，去年剛得了一子，取名郭奕?！?p> “……啊，那看來是不能撮合了。雖說蔡家姐姐是二婦，可要怪也只能怪衛(wèi)家那個短命鬼，死前還要拖累人……”
“主公，莫要背后說人?！?p> “嗨，我這不就抱怨兩句嘛。這事文若可別給我傳出去了，我還得繼續(xù)幫蔡家姐姐物色人選。你說蔡師也是的，自己閨女的終身大事，他怎么就一點不著急呢？”劉協(xié)毫不在意的說道。
“主公，咱們還是說正事吧?！避鲝娫掝}有點被劉協(xié)扯遠，趕忙打斷劉協(xié)的話道。
“哦，對，說正事。既然蔡師不太合適，那就只好由我親自出馬了。”
“主公親自去？”
“怎么，不合適嗎？”
“呃……奉孝平時有些放蕩不羈，我擔(dān)心主公會被他帶壞?！?p> “哼，誰帶壞誰還不一定呢?！眲f(xié)不服氣的哼了一聲，聽得荀彧額頭見汗，這有必要爭嗎？
“就這么說定了，我先去見見郭奉孝。對了文若，步騭那家伙用得可還趁手？”劉協(xié)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問荀彧道。
聽劉協(xié)提到步騭，荀彧不由露出一絲微笑。這次太學(xué)大考結(jié)束，劉協(xié)親自在未央宮中擺宴款待了入選的三百名學(xué)子，其中這步騭就名列榜首?；叵肫甬?dāng)時步騭見到劉協(xié)失聲大叫的樣子，荀彧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事后荀彧才知道，這步騭因為迷路差點沒進去考場，還是當(dāng)時路過的劉協(xié)開了金口，步騭才得以參加考試。雖然眼下步騭在處理事務(wù)的時候手段不夠圓滑，但只要鍛煉一段時間，相信朝廷又能得一能吏。
“主公忽然提起步騭，莫不是想要關(guān)照他？”荀彧笑著問道。
“那倒不是，朝廷用人自有法度，金口不能輕開。我相信步騭日后必成大器，但絕對不是現(xiàn)在，我可不想做拔苗助長的傻冒?！眲f(xié)搖頭答道。
“那主公忽然提起步騭所為何事？”
“這不是之前派人去接他嬸母一家的人回來了嘛。文若回頭告訴他一聲，就說人我已經(jīng)命人送去了他的住處，等他回去應(yīng)該就能見到。”
步騭是榜首，待遇自然也要好過旁人，而且有了劉協(xié)的關(guān)照，步騭也免去了在太學(xué)里苦熬的階段，直接以輔官的身份協(xié)助荀彧。別人倒是十分羨慕步騭的待遇，可羨慕也沒用，誰叫你沒拿個頭名呢？
因為與劉協(xié)有緣，步騭在長安也就安家落戶了。在和步騭的一次閑談中，劉協(xié)得知步騭父母早亡，是他一個嬸母將他拉扯長大，如今南陽袁術(shù)正在攻打徐州，步騭很是擔(dān)心家住淮陰的嬸母一家。若是以前，劉協(xié)也無能為力，但現(xiàn)在，去淮陰接幾個普通百姓那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讓步騭拿了一件信物，又寫了一封書信，劉協(xié)就讓步騭安心做事等好消息了。
當(dāng)步騭從荀彧口中得知嬸母一家已經(jīng)到了長安的消息以后，再也無心做事，荀彧見狀便放了步騭假，讓他回去與家人團聚。步騭千恩萬謝，急匆匆便趕回了家。一進家，就看到了正坐在院中與人說話的老婦人。
“你是何人？”正在陪老婦人說話的年輕女子看到步騭，立刻警惕的問道。
步騭仔細打量了年輕女子一番，神色有些激動的說道：“小鸞，認不出我了嗎？我是石頭，石頭哥啊。還記不記得當(dāng)初你想要吃桑果，我上樹幫你摘，結(jié)果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害的你挨了嬸母罵的?！?p> 這件往事步鸞倒是印象深刻，因為從小到大就那么一回她挨了母親罵。聽步騭提起這件往事，步鸞當(dāng)即相信了眼前這個年輕官吏就是自己的堂哥，驚喜的叫道：“真是石頭哥，石頭哥你變得好多。”
“小鸞，真是你堂哥嗎？”坐在一旁的老婦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嬸母，真是子山……嬸母，你的眼睛……”步騭這時才發(fā)現(xiàn)嬸母的雙目已經(jīng)失明，不由吃驚的問道。
“唉~瞎了好，至少不用再看那些混賬東西的嘴臉?！崩蠇D人嘆了口氣答道。
步騭連忙追問究竟，從步鸞的口中才知道，嬸母這幾年過得并不好，丈夫死后，夫家的人便收回了家中的田產(chǎn)。老太太一氣之下回了娘家，去不想禍不單行，娘家的子侄輩們也不是東西，不僅侵吞了屬于老太太的財產(chǎn)，更是對老太太不聞不問。得虧劉協(xié)派人及時去接老太太，要不然老太太還真不知道能熬幾年。
“可惡！”步騭氣得渾身發(fā)抖，反倒是老太太很是豁達，拉著步騭的手拍了拍，笑著說道：“總算還有你這個有出息的沒忘了老太婆，子山，過去的就往它過去吧。”
“……嬸母放心，長安有神醫(yī)華佗，侄兒這就去請他前來為嬸母治眼。”
“不用了，老太婆也習(xí)慣了……”
“嬸母，您方才還說侄兒有出息了，難道您就不想看看侄兒如今的模樣？”步騭聞言勸道。
“只是神醫(yī)那么好請？”
“當(dāng)今天子仁厚，侄兒誠心相求，天子必定應(yīng)允。”
……
“子山，回來了嗎？”就在步騭向嬸母保證肯定能請來華佗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詢問，緊跟著就見劉協(xié)帶著華佗走了進來。
“??！”步騭見到劉協(xié)不由一驚。
劉協(xié)見狀開玩笑道：“好啊你步子山，竟敢提前下差，回頭我要找荀司徒報告，扣你這月的俸祿。”
“……公子容稟，步騭在此是得了荀司徒允許的，公子想要去告狀，那只會是白費工夫?！辈津s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哈~想不到文若還是挺有人情味嘛?！?p> “公子前來所為何事？”步騭問道。
“這不是聽人說你嬸母有眼疾嘛，我就把華神醫(yī)給你請來了?！?p> “……步騭多謝公子?！?p> “哈哈……你我之間客氣什么?！眲f(xié)哈哈一笑，扭頭對華佗說道：“華先生，拜托你了?！?p> “華某一定盡力?！?p> 趁著華佗為老婦人瞧病的工夫，步騭為嬸母介紹了劉協(xié)。他沒說劉協(xié)就是當(dāng)今天子，只說若不是劉協(xié)，他也不會有今日，劉協(xié)是他命里的貴人。老婦人聽后連聲向劉協(xié)道謝。而劉協(xié)也不客套，找了個凳子坐在老婦人身邊跟老婦人拉起了家常。
等到老婦人被攙進屋休息，步騭才好奇的問劉協(xié)道：“公子，你聽得懂我嬸母在說什么？”
“聽不懂啊?！眲f(xié)聞言答道。
步騭一愣，隨即納悶的問道：“既然公子聽不懂，那方才為何還要連連點頭？”
“禮儀懂不懂？我若跟老夫人說我聽不懂，那豈不是很沒禮貌？不過我估計啊，老夫人也沒聽懂我在說什么?！?p> 步騭：“……”
就在步騭不知道該說劉協(xié)什么好的時候，步鸞從屋里出來，輕聲對步騭說道：“堂哥，母親讓你進去有話要說。”
“嗯?！辈津s答應(yīng)一聲，對劉協(xié)說道：“公子，我先進去?！?p> “嗯，你去吧，不用管我?！?p> 步騭原本以為嬸母喚自己是有什么要事，又或者說華佗有話要對自己說，卻不想嬸母她老人家叫自己進去的原因就一個，想要問問剛才那位公子到底在跟她說什么。步騭很無語，好在一旁的華佗聽不懂老婦人的淮陰話，要不然非樂出聲不可。雞同鴨講還能說得那么熱鬧，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長安驛館
郭嘉正在獨飲，倒不是郭嘉喜歡吃獨食，而是隨行的人里沒人喝得過他。此次奉命前來長安討公道，除了郭嘉外，其他人都有些緊張，有些膽小的甚至認為自己這回是有來無回更有甚者在出發(fā)之前連遺書都寫好了。
唯獨郭嘉是一點都不緊張。雖然在來的這一路上郭嘉的心情是越來越糟糕，可他也沒有因此就灰心喪氣。郭嘉是個不肯服輸?shù)娜?，?dāng)初他認為漢室氣數(shù)已盡，這才勸說荀彧與自己一同舍袁投曹，卻不想中途出了變故，荀彧改投了長安。
郭嘉和荀彧雖然是知己好友，但彼此之間的競爭同樣也是絲毫不讓。荀彧改投了長安，郭嘉倒不在乎因此在曹操面前失了言，但郭嘉還是想要用實際行動告訴荀彧，他的選擇是錯的，而自己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可這種自信在進入河?xùn)|郡，直到入關(guān)中抵達長安后，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已經(jīng)讓郭嘉沒了來之前的自信。天下大亂，諸侯并起，可漢室的人心卻并未就此失去。相反的，還有許多人對漢室不肯死心。
若是如今的大漢天子無能，那郭嘉也就不必擔(dān)心。可從目前朝廷的種種舉措來看，這尚未成年的大漢天子明顯并不是無能之輩。但從他敢任命荀彧為司徒這點來看，這就是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膽大之人。
荀彧的本事，作為好友的郭嘉自然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郭嘉才能肯定關(guān)中的一些政策并非出自荀彧之手?；蛟S在天子的背后還有不為人知的高人在暗中指點，但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郭嘉只能將那些與民休息的善政當(dāng)做是天子所想。
作為曹操的謀主，郭嘉首先需要考慮的是曹操的利益，為了保證曹操的利益，郭嘉上回才會膽大妄為的想要借董承之手將天子挾持到兗州境內(nèi)。可沒想到董承是那樣的不濟事，連長安的天子是真是假都沒搞清楚就準(zhǔn)備動手，結(jié)果讓郭嘉白期待了一場。
“郭奉孝在不在？有人來訪，還不出來接客?！遍T外傳來一聲大喊，讓正在飲酒的郭嘉一愣，不過隨即就有些生氣，聽那人說話的客氣，哪像是來拜訪人的，分明就是去娼館找頭牌，而且要找的頭牌貌似還是自己。
心情不爽的郭嘉沒吱聲，卻不想外面那個人卻是非見到郭嘉不可。連喊了四五聲見沒人出來，便換了一種喊法。
郭嘉聽外面沒了動靜，還以為外面那人走了，卻不想剛端起酒準(zhǔn)備一飲而盡，就聽一聲帶著悲愴的呼喊：“奉孝歸來兮~”
“歸來兮~”
“歸來兮~”
除了那個討厭的聲音外，竟然還多了幾個人一起喊。聽得郭嘉被酒嗆著，咳了好一會，外面的歸來兮也一直沒停，氣得郭嘉憤然起身，邁步走到門外，大喝一聲，“住口！郭嘉在此！爾等何人？竟敢如此無禮！”
“你就是郭嘉郭奉孝？”方才領(lǐng)著大伙大合唱的劉協(xié)一擺手，示意眾人住口，走上前上下打量著郭嘉問道。
“正是郭某，你是何人？”郭嘉一臉氣憤的問道。
“……你真是郭嘉郭奉孝？”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郭嘉。你是何人？”
“原來人稱鬼才的郭嘉郭奉孝長得跟個豆芽菜似的。我說郭奉孝，我認識神醫(yī)華佗，要不要讓他幫你看看？”
你丫才有?。」温牭搅藙f(xié)的小聲嘀咕，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開口問道：“你這娃娃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竟然跑到這里來撒野，你可知這里是什么地方？”
“驛館啊，門口掛著的牌匾上寫著呢……你不認識字啊？”劉協(xié)眨眨眼，一臉天真的問郭嘉道。郭嘉差點吐血，急忙扭頭去找此處負責(zé)的驛丞。
“郭奉孝，你有沒有禮貌？我跟你說話呢，你東張西望什么？”
“……你找我有事？”沒看到驛丞的郭嘉只好自己應(yīng)付眼前的小鬼。
“嗯，總聽人說你是浪子，我想知道你平時都是怎么浪的？”劉協(xié)聞言點頭說道。
“我……我……哼！”郭嘉被氣得想要打人，可他看到劉協(xié)身后站著的壯漢，在評估了雙方的力量差距后，郭嘉覺得自己挨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干脆一甩袖子扭頭就走。
“哎~別走啊，郭奉孝，我還有正事沒說呢?！眲f(xié)見郭嘉被氣走了，連忙叫道。
“……何事？”郭嘉強忍怒氣的問道。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有話就說，就屁就放！”
“嘖嘖……真沒禮貌。算了，不逗你了，我是來傳話的，明日午時自己去皇宮，天子要見你?！?p> “……當(dāng)真？”
“愛去不去。你真不請我進去坐坐？”
“哼！”郭嘉一甩袖子走了。
吳仲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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