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試已經結束多日了?,F在的李沐唯有在家死等考試的結果,幾日下來都快被巨大的壓力逼瘋了。
對于別人來說,就算是此次鄉(xiāng)試沒有中舉,大不了等三年再來考一次罷了。但是李沐不一樣,若是他不中舉,可能會牽累自己辛苦建立的錦州鎮(zhèn),也等于之前兩年多的所有辛苦都付諸流水了,這樣的結果,是李沐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看到李沐一直在家煩心不已,善解人意的若菡和李妍兒就提出要帶他去散散心,一開始李沐還嗤之以鼻道,杭州城就這么大地方,到處都跑遍了,還能去哪里?卻不知被二位郡主連蒙帶騙的叫出門,來到西湖邊一看,春風楊柳,嫵媚多姿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心情不自覺的就好了很多。
江南已經是五月了,正是草長鶯飛,萬物生機盎然的好時節(jié),西子湖邊的春光更是可愛的讓人想要放聲歌唱出來,李沐帶著兩位郡主和小侍女伊寧,在衛(wèi)士的保護下,來到了西湖斷橋邊,看橋上人來人往,游人如織的情形,想起遼東和山東餓殍遍野,戰(zhàn)火連天的慘狀。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上,就算生在一個國家,就算是同為大明百姓,生活上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別,當杭州人在五月的陽光下西湖漫步的時候,山東人卻在叛軍和官府的夾縫中求一個活命的機會。
李沐和幾個小姑娘尋了一處草坪,鋪上一條羊毛地毯,幾人在湖邊坐下,伊寧殷勤從身邊的食盒里拿出各色糕點和果干,景色宜人的上午,有兩位絕色佳麗陪伴在湖邊聽風野餐,真是給個神仙也不換的生活。
這邊李沐正在愜意的享受難得的幸福生活,卻突然聽見斷橋上擁擠的游人一陣鼓噪,李沐疑惑的抬頭看去,只聽見幾個年輕人一陣叫道:“我的荷包呢?!有賊??!有賊?。〈蠹覄e放跑了人!”
這話一出,很多人紛紛都低下頭看自己的錢包,李沐嘴角冷笑一聲,對三躍示以眼色,三躍輕輕點點頭,待到那邊人群混亂的時候,就飛快的跑到了斷橋邊等候著。
不多時,就看一個年輕人飛快的從人群中跑了出來,看那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樣子,卻顯得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奇怪的是,人卻跑得飛快,真的像是一道黑影一般,若不是三躍早就帶人在橋邊等候,肯定是沒人追的上他的。
等到那人跑到近處,三躍就如猛虎撲食一般,一下子像那小子沖了過去,那人看到突然有人向他沖過來,心里嚇了一大跳,趕緊往一邊閃。三躍見對方躲過了第一擊,立刻蹲下身子用腿狠狠地掃了過去,那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是猛然一閃,三躍又是一招落空,讓這個久經沙場的白桿衛(wèi)士下意識的“咦”了一聲。
看三躍和那小賊是瞬息之間就已經交手四五招,三躍攻勢凌厲,打得大開大合,氣度不凡,但是對方愣是像是個滑不溜秋的泥鰍一般,從頭到尾都在躲閃,竟然一招沒中。
李沐對身邊其他衛(wèi)士示意了一下,另有兩個白桿衛(wèi)士又加入了戰(zhàn)團,這一下,那小賊是不可能再堅持住了,畢竟他面對的三人都是遼東戰(zhàn)場上有數的精銳,就算他一直躲下去,肯定是會力盡被擒的。
那小賊眼珠一轉,就想尋個空檔先逃之夭夭再說,卻不料剛準備動作,就被這些精銳的百戰(zhàn)之兵察覺,三躍一掌拍在那人背上,一下就把對方擊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了。
三躍看對方倒地,也沒有多說,只是一下子撲了上去,抓住對方雙手反過來一箭,就把整個人控制住了,隨后另一個白桿衛(wèi)士也撲上前來,掏出馬鞭,迅速就把那人雙手捆縛住,押到李沐的跟前來。
李沐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那飛賊,倒是生的一副不錯的樣貌,看上去年紀很輕,但是整個人卻非常的消瘦,眼神里透露出滿滿的疲憊,但是周身卻散發(fā)出一種病態(tài)的活力。
“你叫什么。”李沐看著飛賊,冷冷的道:“剛才橋上那句,是你喊的吧?!?p> 那飛賊看李沐帶著武藝高強的衛(wèi)士,更有絕色動人的美人相伴,想必不是簡單人物,也許自己態(tài)度好一點,對方不跟自己計較,就會放自己走呢?
“我要告訴你,你會放我走嗎?”那人開口期盼的說道,語氣似乎帶著一絲祈求一般。
“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崩钽迳砭涌傊凭昧?,也不自覺的養(yǎng)出官威來,對方看李沐似乎惱了,立馬老老實實的答道:“程云,草民叫程云?!?p> 李沐看著程云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毫無興致的擺擺手道:“送官吧?!?p> “別!別!這位公子,不要送官!求你了!不要把我送官!我給你錢行不行,千萬不要把我送官!”一聽到送官,那叫程云的飛賊突然變得異常激動,簡直就是非常的恐懼,按道理說,像他這種在人群里偷兩個荷包,也不算什么滔天大罪,關幾個月也就出來了,何必害怕成這個樣子?
“公子,公子,大人,大人,求你不要把我送官,求你不要。”那飛賊竟然害怕到痛苦流涕起來,看上去像是焦急到了極點,讓李沐心中不覺更加疑惑了。
他越是這樣極力的推托,李沐就更要把這個送到杭州府好好的查一查了,什么事情讓一個在西湖邊偷別人錢袋的小賊嚇成這個樣子?
一個時辰后,杭州府衙內,李沐和杭州知府周英坐在堂上,下面跪著程云和幾個丟失了錢袋的苦主。
程云偷竊的事實是坐實了的,人贓并獲并沒有什么可狡辯的,只是杭州知府周英看到程云后,竟然也驚奇的出聲道:“程千戶?怎么是你?”
“程千戶?”李沐這一回真的驚訝了。千戶官雖然不算什么高級武官,但是也絕對不至于窮苦到竊人財務的地步,而且這些武職在現在的大明都是世襲的,若是因為偷了幾個錢袋丟了世襲的官職,那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周大人。”程云也是羞愧無比,只是悄悄的低下了頭,悶聲的固執(zhí)道:“還請大人罰我些堂上刑,四十板八十板我都認了,求大人不要盼我徒刑,給我一個機會吧?!?p> “這個程云身負何職?”李沐轉頭問周英道。
杭州知府周英也是奇怪的看了程云一眼,才對李沐道:“他是南鎮(zhèn)撫司的一名千戶官?!?p> 南鎮(zhèn)撫司?那是錦衣衛(wèi)?。∈裁磿r候錦衣衛(wèi)都混成這個樣子了?
“先退堂吧,把失物還給苦主,程云,你過來,我有話問你?!崩钽鍘椭苡⒔Y了案,自顧自的往后堂去了。
在后堂的廂房里,依然帶著手銬的程云依舊有些疑惑地看著李沐,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什么身份,在杭州府衙一現身,看周知府那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怕不是什么微服私訪的高官吧?
在杭州城內,品級比周英高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楊漣已是四十有余,另一個。。。
想到這里,程云也是瞳孔一縮,看著李沐的目光也變了,如果他所猜不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東南首牧,晉陽侯,欽封上柱國的李沐李大人了!
“程云,你是錦衣衛(wèi)的千戶,按例來說,我和周知府都判不了你的罪?!崩钽宄谅暤溃骸暗俏译x京之前,得到了崔指揮使的應允,南鎮(zhèn)撫司一應人馬,聽我差遣,聽我號令,并且給了我錦衣密令,想必這個你是不陌生的吧。”李沐出示錦衣衛(wèi)的令牌,讓程云一下子冷汗都冒了出來。
“你偷竊錢財,按法必究,這個我決定不了,也不想改變,只是你做的事情實在是于常理不合,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和我說的話,我就知道請南鎮(zhèn)撫司的朱鎮(zhèn)撫來跟你談談了。”
“大人,我。。。”程云支支吾吾道。
“說,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崩钽逡呀浻行┎荒蜔┝?。
“回大人,小人竊人錢物,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背淘葡肓税胩欤瑖@了一口氣,才對李沐緩緩道:“小人前年成親,拙荊與我情投意合,生活美滿,直到去年,她又有了身孕,實在是讓我欣喜不已,又對我的孩子充滿了期待?!?p> “你別告訴我你錦衣衛(wèi)千戶,養(yǎng)不起個小娃娃?!崩钽謇湫Φ?。
“若是一切順利,那自然就是好的,可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我突然患上了一種怪病,時而身上燥熱勝過炭火,時而身體寂冷猶如寒冰,反反復復,苦不堪言?!背淘频偷偷牡溃骸翱戳酥T多名醫(yī),都查不出病癥根源,用了各種藥石,也無能為力。最后,杭州的名醫(yī)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買上好的人參頂著,能頂多久頂多久吧?!?p> “所以呢?”
“上好的人參,何其昂貴,我傾家蕩產,也不足以填上這么大的窟窿,可是大人,我妻尚有身孕,不出兩月,我的孩兒就要出世了,我只是。。。只是想在臨死之前看我那孩兒一眼,為了給自己續(xù)命,無奈之下才竊取財物。大人,還有兩個月了,只要大人放我走,什么刑我都認了,兩月之后,程云即刻自盡謝罪,絕無虛言。”程云看著李沐,似乎帶著無限熱切的光芒。
李沐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看得出來,程云已經身體憔悴,不堪重負,但是眼白通紅,似乎有極為病態(tài)的能量,看上去是用各種名貴的藥材在透支身體的所有元氣。
“程云,我不能放你?!崩钽鍝u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也不是要給你講道理,但是萬民之尊,莫非王法,這是我的原則,任何事情,都不能在法理之內有所轉圜,否則律法將不再是律法,而是變成了利益既得者討價還價的工具。”
“大人,求你,求你。”程云跪在地上,哭的如泣如訴,不住的磕頭道。
“法理上的事,我?guī)筒涣四?,你盜竊財物,念在初犯,按照律法,徒刑三個月并不為過?!崩钽逭f道:“但是你的病,我或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