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大明天啟二年,八月初一,廣寧城上,遼東總兵劉渠神色凝重的望著城下旌旗烈烈的建奴主力大軍,心中蔚然一嘆,建奴主力大軍兩萬余人,加上漢軍旗四萬多人,共計六萬大軍,而且這些漢軍軍隊明顯不是之前南下劫掠山東時裹挾的雜牌軍隊,看那些步兵,鎧甲齊備,刀槍閃動,攻城器械精良無比,想必是建奴用心組建的精銳步卒。
加上兩萬強悍無比的滿蒙鐵騎,這一仗,讓只有一萬廣寧軍的劉總兵如何能勝。
廣寧的告急文書已經一日三次發(fā)往錦州,李沐回復直言錦州軍內部不穩(wěn),現在根本無力出兵北上支援廣寧,北云軍擔負守城重責,更不可能輕易離城。
關于李太保在軍營內遇刺的事情,劉渠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對李沐報以太大的希望,最讓他生氣的是,駐扎在寧遠的遼東巡撫王化貞,竟然也沒有任何的回應!王化貞手握將近十萬關寧軍,難道也在那里兀自裝聾作啞不成?
廣寧若失,寧錦防線漫長的堡壘線將完全暴露在建奴的鐵蹄之下,一旦如此,這條漫長的防線就有被逐個擊破的危險,難道統(tǒng)領十萬遼東軍的巡撫大人不知道嗎?
劉渠想到這里,不禁感到一絲刺骨的寒意,很顯然,為了害怕承擔失城敗仗的責任,王化貞根本就不在乎廣寧失陷對整個戰(zhàn)局的影響,而是忙著把責任給干干凈凈的推卸掉。
廣寧軍是精銳的遼東邊軍,是大明軍餉最高,裝備最好的軍隊之一,可是也很難抵抗六倍于己的敵人的進攻,城池陷落,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劉渠的腳下散落著一團紙屑,那是建奴的勸降書,劉總兵并不是正值年少的熱血青年,但是歲月的沉淀,哪怕已經磨圓了他所有的棱角,卻抹不掉他對于職責和國家的忠誠。
“嗚嗚。”進攻的號角響起,建奴大軍的攻城開始了。
一支流星般的羽箭一下子飛向劉渠,卻被眼疾手快的親兵伸刀擋了下來,箭支被打落在地,震得那親兵的虎口一陣發(fā)麻。
好大的力道!劉渠不覺贊嘆道。
“大帥!城墻上太危險了,您還是下去督戰(zhàn)吧?!鄙磉叺挠H衛(wèi)們趕緊說道。
“不,我哪兒也不去?!眲⑶远ǖ膿u了搖頭:“我身為總兵,身負為國守土之責,誓與城池共存亡!”
而此時,錦州的大營內,正是一片血腥的場景。
李沐這一次真的是感覺到了被背叛的憤怒,一向對待自己人心慈手軟的李大公子也終于發(fā)狠了,只要查出實據與白蓮教有過從者,一概斬首,懷疑與叛匪有溝通者,禁閉兩個月,而那些潛藏在軍隊內部的白蓮教眾被舉報之后,無一不被施以慘無人道的酷刑,逼迫其供出同謀者。
錦州軍的軍法處營地,在這一段時間無疑堪稱人間地獄,李大公子親自坐鎮(zhèn)審問反賊,總兵熊廷弼,巡撫楊漣,統(tǒng)領熊成等都在側陪同會審。
在審問中,熊廷弼和楊漣都算是重新認識了李沐,這個不過弱冠的年輕人,面對犯人的時候,竟然如此心如鐵石,仿若那個溫和淡然的錦州經略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現在面前跪著三個穿著錦州軍士卒服飾的漢子,這三人跪在這里,是因為唯一跟蹤并見過洛攸一行人的三躍的指認,才抓住了這三個白蓮教的反賊,而且看上去在教內應該地位都不低。
“你們三個,誰準備先說?!崩钽鍘е唤z溫和的語氣問道,卻讓一邊的熊成打了個寒顫,這是從盛京城,登州城,錦州城下的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淡然和威勢,讓熊氏父子這樣百戰(zhàn)余生的將領都不覺心驚。
“呸,朝廷的狗腿子,有種就直接殺了我們,想讓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簡直做夢?!逼渲幸粋€人似乎算是膽大的,卻有幾分色厲內荏的說道。
“你們兩個呢?”李沐卻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又淡淡的問另外兩人。
另外兩個人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只是并沒有理睬李沐的問話。
就在楊漣剛準備接替李沐說一些圣人大義來進行談判和誘導的時候,李沐卻揚了揚手,一旁的親兵三躍竟然遲疑了一下,轉而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道:“公子。。?!?p> “你想抗命?”李沐冷聲道,嚇得三躍趕緊搖頭,于是馬不停蹄的一路小跑著離開了,看得楊漣一頭霧水。
沒有一會兒,三躍拿著一個楊木的大桶飛奔回來,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一下打開木桶的蓋子,把里面的粉末倒在那第一個說話的漢子身上。
熊廷弼只是一聞,立馬就變了臉色,看向李沐的眼神里滿是驚愕,只是他還沒回過神來,李沐就抓起身邊的火折子,朝那漢子扔了過去!
“督師且慢!”熊廷弼話到嘴邊,卻看到那漢子身上的火藥一下子被引燃了。
熊廷弼見過在守城戰(zhàn)中使用火油,而被活生生燒死的人,這倒是一點也不稀奇,但是往人身上倒火藥的卻是第一次見。
如果說火油的燃燒是一個緩慢灼燒的過程,那火藥爆燃就是一瞬間的能量爆發(fā),只見那漢子全身一下子閃爍著巨大火光,活像一個巨大的禮花,人哪里能承受如此可怕的痛苦,那人立刻開始極度尖利的慘叫起來,仿佛不是人類發(fā)出的聲音一般。強烈的焦肉味和硝石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傳到在場眾人的鼻腔內,使得熊廷弼這樣的老將都感到陣陣反胃和心悸。
楊漣一介文官,此時也算是被刷新了世界觀,趴在椅子上,吐了個徹底。
在場唯一一個連臉色都沒變的就是李沐,他是在沈陽用硝化甘油炸過建奴軍隊的,殘值斷臂,人體散落的各種器官,他見得太多了。而這一次,他為了讓老建奴永遠記得疼,更是制造了足量的小型炸藥包,等著給敵人一個驚喜的見面禮。
李沐看著那漢子絕望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眼中沒有一絲波動,卻看得另外兩個白蓮教眾一陣陣的心悸。
那漢子過了許久,總算漸漸的倒在了地上,尸體已經呈現出一片焦黑,夾雜著許多白點,那是硝石作用下瞬間高度氧化的皮膚留下的組織。
跪在一邊的兩人終于有些動容了,只是李沐也沒有再問話,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中間這個溺死吧。”
兩名親兵立刻按著中間那個漢子,把他的腦袋摁進一座大水缸中,那漢子拼命的掙扎,眼看著快斷氣,李沐又讓親兵把他提了出來。
如此反復三次,那漢子終于崩潰了,帶著滿臉的淚水,痛苦的道:“我說,我什么都說,大人饒命,饒命??!”
就在大家都以為李沐得到想要的答案會放過他的時候,李沐卻揮了揮手道:“可是現在我不想聽了。”
“撲通”一聲,那漢子又被按進了水缸中,這一次,李沐沒有示意親兵放過他,眼看著那人在水里撲騰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漸漸的不動了。
在場的人看向李沐的臉色都變了,太保大人好像不想問出什么來,只是想折磨這些犯人啊,這種死前的痛苦和絕望讓人仔細一想就不寒而栗。
剩下最后一個人其實已經非常害怕了,也許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的是不知道會被什么樣的辦法折磨而死。
李沐嫌惡的看了一眼剩下的一個教眾,只是依舊冷冷的道:“你說我想聽的,我給你個痛快?!?p> 那人聽到,也沒有猶豫,老老實實的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等人聯系的主要的能叫得上名字的軍官都供出來了。
“你們怎么聯系這些人?”李沐問道。
“我們約好待到起事的時候,在手臂上綁上白蓮絲帶為號,偷襲中軍大營?!?p> “忠武營,定武營,安勇營加起來有三千多人啊。”熊成聽著賊人的供述,心中不覺有些忐忑,這位督師不會是要。。。
“三躍。”李沐突然抬頭道。
“屬下在?!?p> “給你個任務?!崩钽宓穆曇衾滟绫路饛木庞牡馗猩l(fā)出來一般,讓三躍有種如墜冰窖之感:“把這人砍了,加上另兩個,一起切好燉了,吩咐火頭軍,今晚給忠武,定武,安勇三營加餐?!?p> “什么?!”楊漣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著已經面無人色的白蓮叛匪,指著李沐道:“你敢?!李沐!你還是不是人!”
“國家危難如斯,外族大軍壓境,這些人卻想在內部搞風搞雨,奪我錦州兵權,圖謀他們的造反大業(yè),卻不考慮這樣做會把國家?guī)胧裁礃拥目膳戮车??!崩钽逯皇呛翢o感情的說道:“這樣的人,死的再殘忍也不足以解我之恨,比起外族的敵人,這些人更可恨千倍,萬倍!”
李沐負手而起,不顧楊漣要噴火的眼神,對熊成道:“熊統(tǒng)領,命令北云軍集合包圍三營,命令火器營架炮,今晚丑時起,給你半個時辰,把三營夷為平地,一個不留,走脫一個,你熊伯功提頭來見我,我李沐,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