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兒……”梅落白皺眉,對這樣的蓮花,卻已說不出半個字來。
看著皺眉不語又糾結(jié)不已的梅落白,蓮花只覺一陣暢快。
而門口卻傳來一個冷漠而戲謔的聲音,道:“這大半夜不睡覺,倒是來看了場好戲?!?p> 聽到這聲音,蓮花神色僵硬,只見百里顏手中端著一個加蓋的碗,悠悠然走了進來放到了桌上,而后道:“不打擾二位。”言罷便離開,順道還“好心”地帶上了房門。
蓮花扯著嘴角笑笑,放開了梅落白走到桌子邊,打開碗蓋,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蓮花好歹也是會一些醫(yī)術(shù),一聞便知這是安神靜心的湯劑。
看著那黑漆漆的湯藥,蓮花面無表情,卻是道:“本來想惡心你,沒想到惡心了別人……梅落白,夜已深,不送?!?p> “婳兒,既已尋回妘連,明日你便隨我回傾城谷?!?p> 蓮花抬頭,冷笑一聲,道:“傾城谷?回去?那兒什么時候是我家了?”
仰頭一口將那漆黑的藥汁喝完,蓮花放下了藥碗,道:“帶著你的妘連,離開吧?!?p> 說完,蓮花頭也不回地進了寢間,不再有任何聲響。
看著那空了的藥碗,梅落白眉頭微微一皺,良久不語,卻從袖中摸出了一管小手指骨差不多大小的細竹筒來,輕輕放在了桌上,隨后推門而去。
第二日,梅落白真的走了,離開了帝京,帶著形同死人的妘連,去了傾城谷。
當清晨不知名的鳥兒開始在窗口嘰嘰喳喳叫喚,蓮花的手掌心騰地燃起一小堆火焰來,將手心從細竹筒中取出的信箋灼為灰燼。推開門窗,初升的光芒印在蓮花的臉上,映出她微微勾起的譏諷的唇角。
帝京的百姓們吃飽喝足,所以茶余飯后閑來無聊嘴碎的事情也特別多。好幾年沒有什么可供消遣的事兒了,無非也都是些皇帝某個妃子又生了個小皇子,紅顏王爺今兒去哪兒喝了酒,或者朱雀街哪家店鋪被偷了,玄武街的某個破廟被拆了等等。不過這幾日,帝京的百姓們沸騰了,來來去去說的無非是紅顏王爺百里顏終于要娶親的事情!
世安王府。
百里顏斜躺在貴妃榻上,手上玩著一個有些皺皮的撥浪鼓,看來頗有些年頭了,已經(jīng)起不了清脆的聲音。
蓮花坐在一旁,一顆顆捏起葡萄,塞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將葡萄籽用力吐到百里顏面前,就像是在比賽自己哪一次吐得更遠似的。
“都說人會看走眼,放在我紅姬身上,這看走眼還是頭一回。”紅姬亦是坐在貴妃榻上,斜偎著百里顏,而那雙眼睛一直瞟著蓮花,掩嘴笑道:“當時還覺得不過就是清秀些,也不過就是個青樓跑中堂的,沒想到……嘖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沒看準竟然是妘氏的圣女!”
蓮花沒有搭理紅姬,仍舊一顆顆噗噗噗地吐著葡萄籽。
吐夠了,蓮花站了起來拍拍衣衫,道:“你想清楚了,真要娶我?”
百里顏愣了愣,而后笑道:“應該是你想清楚了,真愿嫁我?”
蓮花咧嘴一笑,道:“好歹是個王妃,怎么不當?這可是幾世修來的福氣?!闭f著福氣的話,但是臉上卻一點福氣的樣子都沒有。
走到百里顏身旁,蓮花垂視著他,道:“我僅有一個要求。”
“我還以為你現(xiàn)在無欲無求了。”百里顏低笑,身旁的紅姬聽得那語氣亦是賠笑著。
“無論如何,不能動白府,不能動元孤氏?!?p> 百里顏臉色微微一變,袖中的手指慢慢捏緊,冷笑道:“難道你求的這個免死令,不應該是給九罹氏的?”
蓮花扯了扯嘴角,道:“九罹氏,也得你動得了它,我才會為它求免死令。話至此處,若是你答應我不動白府不動元孤氏,我便嫁你。”
百里顏看著蓮花那雙不帶一絲笑意的眼,良久之后,道:“好?!?p> “王爺!”紅姬微微一震,坐直了身子意欲勸說,卻被百里顏一個手勢禁了聲。
“日子定在本月二十六,若是你嫌倉促,可……”百里顏幽幽道來,卻被蓮花打斷道:“不必,本月二十六,是個黃道吉日。只是,屆時我無父母兄弟前來,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p> “此事我會安排。”
蓮花點了點頭,似乎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到,便要轉(zhuǎn)身離開。行至殿門,卻聽得百里顏在身后問道:“婳兒,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沒有回頭,蓮花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便離開了世安王府。
……………………
啪啦一聲,白府的琉璃盞又摔了一個。冰冷的玄鐵指護刮過紅木書案,留下三道長長的痕跡。
白頻站在門口,邁步入了書房踩在碎琉璃渣子上。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又何必為自己的決定發(fā)怒?”白頻俯身拾起了因摔碎琉璃盞而拂落在地的筆硯。
“姐姐怎么來了?!卑族壬锨埃焓纸舆^了白頻手中的筆和硯,放到了書案上,“我只是哀怒自己的無能。”言罷,白迦摩挲著那三根玄鐵指護,良久無言。
白頻微微一笑,道:“元孤氏一盤散沙,你少年之態(tài)便將竹牌令尋回,又將元孤氏重整立族,白府在你手中亦是如日中天。若是這般如此都算是無能,那這天下,還有幾個能人?”
“姐姐?!卑族韧蝗粏柕溃骸叭羰悄軌蚺c老師相守,但需得你拿元孤氏作賭,你……可愿?”
白頻似乎早已料到白迦終有一日會有此問,微微一笑,道:“若真能與他相守……元孤氏,又算什么呢?呵!”自嘲一笑,白頻繼續(xù)道:“此話說來,倒是對先祖大不敬了,元孤氏出了我這么個不孝之女?!?p> 白迦皺眉看去,見白頻笑意清淺卻接著道:“可惜,即使是賠上元孤氏,他……又豈會與我相守。”
“姐姐,終究還是來勸我的?!?p> 白頻搖了搖頭,道;“當年百里狄禹四處游說上古氏族支持他反夏,天下人卻不知,元孤氏早在百里狄禹游說之前便涉足了天下之事,卻也因此為元孤氏帶來了莫大的損失,元孤令失蹤不說,所有元孤氏宗親直血之人幾乎在殺伐之中殞命殆盡。所以當年百里狄禹稱帝后,爺爺便立馬祭祖?zhèn)魈炝⑾掠栒],后世子弟不得入朝堂為官。可惜,元孤氏素有野心,這是流在元孤氏血脈里的東西,去不掉的。即使沒有那連婳,亦會有另外的契機讓你與皇室宗親有所往來結(jié)交……”
白頻拍了拍白迦的肩膀,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