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梅嘯山給連婳穿上一件重達(dá)八十斤的鐵衣的時候,連婳咬牙切齒地開始后悔跟師父提起要學(xué)武。
毫無意外,連婳早已過了學(xué)武的最佳年齡,現(xiàn)在的她最多學(xué)些防身的技巧以及逃跑的輕功,除此之外,只有等下輩子了。
而那八十多斤的鐵衣穿在連婳的身上,連婳就連站起來都有困難。
“師父……”連婳滿眼含淚,“一定要穿著它么?”
梅嘯山看連婳泫然欲泣的模樣,微微勾了勾唇,道:“你可以選擇不穿,今日我繼續(xù)教你妘氏的文字,另外再讓剛剛被你攆走的侍女回來教你妘氏的禮儀?!?p> “別,別……師父,我穿?!边B婳撐著站了起來,走路搖搖晃晃一步一歇,不過好在適應(yīng)性強(qiáng),一會兒就好多了。
“從現(xiàn)在開始,你除了睡覺,一直穿著這個鐵衣。”梅嘯山
連婳勉強(qiáng)一笑,果真穿著這鐵衣直到半月后的圣洗之日。尋日里習(xí)禮儀和字書等,也都穿著那鐵衣乃至于還要蹲馬步,從崇神殿小道跑下宗祠然后再跑回去。
當(dāng)百里顏的折扇風(fēng)吹到連婳的后領(lǐng)口的時候,連婳正斜靠在崇神殿殿外墻邊,雙目微閉正在淺眠。
“既然這么累,又何必非要這個節(jié)骨眼上習(xí)武?”百里顏確實有些不解,半月之后圣洗結(jié)束,連婳便會遠(yuǎn)嫁他族,為何連婳會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讓梅嘯山教她功夫。
連婳站直了身子,此刻她脫下了鐵衣,卻仍然覺得身子沉重。
“啊……”連婳輕輕的張嘴似嘆息般道:“誰知道呢……”
“半個月的時間,你學(xué)也學(xué)不到什么?!卑倮镱伣裢硎且粋€人上了這崇神殿來找連婳。白迦被長老院的數(shù)位長老纏住了,作為未來圣女夫婿的備選人之一,妘氏也不是完全放任的,再加上仍然與那黎云淵二人有可爭之機(jī),自然要把握一切可能說的上話的人。而長老院中,那妘觀和妘濁二人顯然是比較特殊的。
連婳沒有回答百里顏的話,只是從懷中摸出了紙張和炭筆來,鋪在地面,勾勒著,道:“這兩日師父讓我穿著鐵衣跑的時候,我沿著朱雀谷北面和東面摸索了,地形大概可以描畫出來。但是很奇怪,北面這里似乎是禁止任何人進(jìn)入的地方,明明是密林,但是林外卻有妘氏的族人把手。若不是我沿著朱雀谷的邊沿而行,只在朱雀谷族人聚居的地方的話,是很難發(fā)現(xiàn)這處地方的?!?p> 連婳勾勒出一個大概之后,用炭筆在朱雀谷北面的一處畫了個圈,道:“這里必定是妘氏密不告人的所在,在圣洗之前,我們要想辦法進(jìn)入這里。”
由于夜色,百里顏站著有些看不清楚,便彎下了腰來細(xì)細(xì)看那一處所在。然而肩膀卻不小心碰到了連婳的肩膀,只感覺連婳突然整個人抖了抖,嘴里不自覺地極輕地“嘶”了一聲。
百里顏眉頭一皺,問道:“怎么了?”
連婳疑惑地抬頭,若無其事地道:“沒怎么啊,你剛剛撞到我了而已。”
百里顏自是知道自己哪里撞到她了,只是輕輕碰了一下。
收了折扇,百里顏一把拽住了連婳的手腕,疼得連婳牙齒直打顫!
“你,你放手,百里顏!疼,疼,疼!”
“我看不是我抓著你疼!”百里顏一下撩起了連婳的袖子,只見大半個手臂淤青一片,還有不少破皮的地方。雖然有涂抹一點藥膏,但是青腫一片,手臂尚且如此,肩膀上怕是都被那鐵衣給磨爛了。
“你!”百里顏連忙放手,只直覺連婳穿著那鐵衣勢必沒好日子,但是卻沒曾想傷成這個樣子!
“明日開始你不準(zhǔn)穿那勞什子鐵衣了!”百里顏想起了很多年前,在軍中幾個皇子亦是被梅嘯山如此訓(xùn)練,但是男子和女子畢竟不同,男子穿著鐵衣可適應(yīng)未來盔甲的重量,女子這般磨練,卻是磨壞了身子骨。
連婳沒有給予答復(fù),只放下了那被他撩起的袖子,拿起炭筆準(zhǔn)備繼續(xù)畫朱雀谷的地形圖。
百里顏搶過了炭筆和紙張,疊了起來,道:“今日不用畫了,明日你不準(zhǔn)再穿鐵衣聽到?jīng)]有?”
連婳無聲地吐了口氣,而后道:“我要習(xí)武,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需拿著我給你的朱雀谷地形圖便好。另外,那一處禁地你得想辦法去查探查探?!?p> “連婳,如今我越來越猜不透你心中所想?!卑倮镱伓⒁曋B婳的臉,明明回到了族地,明明住進(jìn)了崇神殿被當(dāng)做圣女對待,但是不知為何,總覺得她比當(dāng)初在帝都的時候還瘦削了些,“你畫好地圖給我,然后呢?你從未有打算要跟我一起走,那么你給了我地圖之后,打算如何給妘氏的人交代?”
連婳挑眉,笑道:“我不需向他們交代什么?!?p> 說完,那連婳竟然又趴下去勾勾畫畫,邊畫邊嘮叨,道:“我這記性不太好,今晚要是不畫出來,今日我走的那些路就白費了?!?p> 看著連婳撐著下巴的樣子,百里顏眉心緊皺。
他的心里,如今漸漸有了一絲不安。
他確實需要朱雀谷的地形圖,然而卻不似連婳想的那樣是為了尋找什么所謂的朱雀谷內(nèi)藏著的“東西”,而是用那地圖來作為以后剿滅妘氏的工具。如今大軍化整為零分散在朱雀谷周邊幾大州縣,只要他拿到了朱雀谷的地形圖,出了朱雀谷之后那步韜和邊步凌二人便會派大軍圍谷。
即使連婳對妘氏一族一直都沒有好的印象,然而畢竟血濃于水,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連婳會不會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連婳?!卑倮镱伒穆曇魺o比的正經(jīng)沉穩(wěn),讓連婳不得不抬頭,看著那月光下穿著一身錦袍的百里顏。卻見他神色亦是非常冷肅,那雙跟麗妃頗相似的狹長的眼低垂著看著趴伏在臺階上的連婳,問道:“那日,在山河醉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你從那以后避我如蛇蝎?!?p> 明明,在那日之前,他吻著她,雖然她怒不可遏,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她沒有排斥。
那是來自身體最直接的感覺。
然而,那日之后,連婳卻對他有了避讓。不同于原來知曉他是王爺之后的小心翼翼和狗腿,而是真真正正的退避和刻意的疏離。
“是不是九罹瀟對你說了什么?”
連婳勾著唇笑笑,趴了下去繼續(xù)畫圖,道:“王爺,不要這么認(rèn)真,我少有看你這么認(rèn)真的時候,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百里顏沉默,連婳繼續(xù)道:“你我從頭至尾都不過是互利的關(guān)系,你當(dāng)初護(hù)我不被妘氏帶走護(hù)我性命,我承諾給你妘氏下落。如今我們的交易只差一點就完成了,結(jié)束之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