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兵器鋪的青銅招牌染成琥珀色,南羽摩挲著懷中靈鏡的鎏金紋路。鏡面倒映著街角那抹鵝黃身影——諾兒正踮腳去夠檐角的琉璃風(fēng)鈴,發(fā)間金翅蝶釵在夕陽下振翅欲飛。少年劍客的指尖無意識描摹鏡背殘缺的蜜桃刻痕,那夜羅地森林的月光仿佛穿透時空傾瀉而來:諾兒額間桃印流轉(zhuǎn)的靈光,與蝶娘子消失前最后的微笑重疊成謎。
“客官的匕首要刻什么銘文?“鑄劍師沙啞的嗓音驚破回憶。南羽回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圖紙上勾勒出桃枝纏繞龍紋的圖案。爐火突然爆出星芒,老匠人獨眼中掠過異色:“這紋樣...與三十年前有位戴著冰晶面紗的客人...“
“喂!木頭腦袋!“諾兒舉著糖葫蘆蹦到跟前,山楂上凝結(jié)的糖霜映得她雙唇如沾露櫻桃。少女故意將竹簽晃出殘影,琉璃糖衣折射的光斑在南羽襟前跳著碎金舞:“方才盯著圖紙發(fā)什么呆?莫不是在想哪家...“
話音未落,少年突然抬手拂去她鬢角的糖屑。指尖觸及溫軟耳垂的剎那,誅邪劍在鞘中發(fā)出清鳴,驚落滿樹棲鳥。諾兒受驚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兵器鋪門前的鎮(zhèn)魂石獅,糖葫蘆“咔嚓“碎在青石板上。
“眼睛進蟲了。“南羽倉皇后撤半步,喉結(jié)滾動咽下未盡的剖白。斜陽將他耳尖染成瑪瑙色,頸后龍紋正隨著紊亂的心跳明滅。諾兒蹲身收拾殘渣時,瞥見他垂落的袖口內(nèi),靈鏡邊緣露出半枚桃蕊紋章。
戌時的更鼓驚起滿鎮(zhèn)流螢,諾兒獨坐客棧后院的梧桐秋千。銀輝浸透她輕紗披帛,額間桃印在滿月下流轉(zhuǎn)著蜜色光華。少女無意識晃動著赤足,足踝銀鈴與檐角風(fēng)鈴合奏著思鄉(xiāng)曲——靈秋國的月夜該是浸著玉蘭香的,不像此間總帶著鐵器鋪的冷冽。
“小殿下嘆什么氣?“紫藤花架后轉(zhuǎn)出趙夜一的身影。趙師兄身著月白常服上繡著暗銀竹紋,腰間懸著的不是佩劍,而是支碧玉洞簫。他并指在虛空畫圓,將滿月框進鎏金指環(huán):“這樣可圓些?“
諾兒撲哧笑出聲,眼角卻泛著瑩光:“師兄這招哄過多少姑娘?“話音未落,溫?zé)嵴菩耐蝗桓采纤龅氖直场Zw夜一引著她觸碰自己左頰那道淺疤:“當(dāng)年小妹總說這道疤像月牙?!?p> 夜風(fēng)卷著桃瓣掠過回廊,南羽僵立在雕花木門后。他懷中靈鏡突然發(fā)燙,映出諾兒指尖撫過趙夜一眉眼的情景——那手勢與諾兒為他整理鬢發(fā)的模樣何其相似。誅邪劍震顫著割破寂靜,卻在出鞘半寸時被生生按回。
“對啊,后來紅霓兒姐姐真的燒了整個村子呢!“諾兒晃著秋千說道,裙裾掃落滿地流螢。趙夜一倚著梧桐吹響洞簫,簫聲裹著靈力將螢火凝成當(dāng)年景象:一紅衣女子在烈火中孤獨又慌亂的身影赫然出現(xiàn)。
“你霓兒姐姐的業(yè)火...“簫聲驟停,青年將領(lǐng)指尖燃起青焰,“焚盡的是寄生在人心的魔蛭?!八鋈晦D(zhuǎn)頭望向暗處:“南羽師弟還要聽多久墻角?“
窗欞后倉皇的腳步聲驚飛宿鳥。諾兒追到東廂房時,只見誅邪劍斜插在青磚地上,劍穗纏著半截撕裂的衣角。靈鏡躺在月光里,鏡面浮著行逐漸消散的小楷:
“月圓夜,桃印現(xiàn),靈鏡合?!?p> “意思是你的靈境與我額頭的桃印似乎有某種聯(lián)系??”諾兒拿起靈境問道。“或許是...”南羽說道。
殘月西沉?xí)r,夜一師兄的廂房透出暖黃色燭光。南羽趴在雕花木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抹與母親相同的血色咒印在月光下泛著暗芒,仿佛在提醒他昨夜靈鏡中看到的畫面——蓮兒頸間閃爍的星輝,魔靳崎胸前詭異的靈脈,還有紅霓兒袖中始終緊握的龜甲符咒。
“你小子...“夜一忽然掀開被子湊過來,繡著蟠龍紋的衣襟掃過南羽臉頰,“情竇初開?“他的指尖掠過青年發(fā)燙的耳垂,卻在觸碰的剎那生生止住,轉(zhuǎn)而從妝奩底層抽出一卷泛黃的畫軸。
月光順著窗欞流淌在畫紙上,勾勒出南羽與諾兒初次感應(yīng)靈鏡時糾纏的靈力絲線。夜一用銀簪挑起畫軸末端,朱砂批注的字跡在燭火中清晰可辨:“雙星映月,命格糾纏。“
南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認得那幅畫——正是三日前在諾兒不小心摔倒昏迷時,自己無意間用靈力勾勒的景象。夜一輕笑一聲,將畫軸塞回原處:“當(dāng)年師尊在諾伽山設(shè)下九重幻境,為的就是這般天命姻緣?!八鋈粔旱吐曇?,“不過你可知,你娘親當(dāng)年逃離魔族時,懷中揣著的也是這般糾纏的命格線?“
此時東廂房的諾兒正在熟睡,金翅雀的尾羽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懷中緊抱著南羽留下的靈鏡,鏡面不知何時泛起漣漪般的金光。當(dāng)?shù)谝豢|晨光穿透雕花窗欞時,鏡中突然映出一幅奇異的畫面:血色祭壇上,九盞琉璃宮燈次第熄滅,最后那盞宮燈里跳出的不是魔靳崎,而是個眉眼與諾兒七分相似的少女。
“咕嚕嚕...“諾兒翻了個身,懷里的靈鏡“啪嗒“一聲掉在青磚地上。她迷迷糊糊伸手去撿,指尖卻觸到了什么冰涼堅硬的東西——半枚刻著星軌圖的青銅鑰匙,與夜一師兄畫軸上的印記完美契合。
此時南羽正在庭院中練劍,劍鋒劃破的晨霧里突然傳來熟悉的清脆笑聲。他轉(zhuǎn)頭望去,只見諾兒赤著腳踩著露珠跑來,金翅雀在她肩頭歡快地跳躍。少女手里捧著的,正是他昨夜遺失的玉佩。
“給你?!爸Z兒把玉佩塞進他掌心,發(fā)間金步搖的流蘇掃過他手腕,癢得像小時候偷偷摸她辮梢的感覺。南羽低頭看著玉佩上熟悉的饕餮紋,突然想起魔靳崎頸間那一模一樣的印記。
一切的故事都與南羽的母親似乎有關(guān),一切的開始似乎都是一場無厘頭的巧合,但終將織就成怎樣的結(jié)局,還要看這幾位少年如何纏繞自己的命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