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取而代之

　　走出安西將軍府后，鐵昆侖與計亞成已在門口等候，秦驤則是一臉凝重地看著他們，手中捏著一封蓋著官印的文書。

　　“拿到了？”計亞成走上前去，伸手去接那封文書——那是一封安西將軍府寫給太仆寺的推薦信，上面所寫的馬商名字正是“計亞成”。

　　“原本就說好了，我的名字現(xiàn)在還不能讓世人看見！”秦驤收起嚴肅的表情，換回了玩世不恭的笑臉，“到時候老計富甲一方，可別忘了本公子的好處??！”

　　計亞成倒是滿臉嚴肅地回道：“公子這說的什么話！老計兄長的仇多虧了公子才能得報，莫說咱們合伙賺到的錢財，就是老計這條命也是你的！”

　　聽到這話，秦驤心中一陣感動，想想自己這些年，能夠真心相對的也就鐵昆侖、計亞成，以及那位遠在咸安城中的好兄弟。

　　“安西將軍府的這封推薦信會通過朝廷的驛馬送達太仆寺，相信不超過十天就能拿到‘官憑馬商’的身份！在這十天里，我們還有別的活要干！”秦驤說著，三人翻身上馬，朝著玉疊關(guān)外飛奔而去。

　　……

　　三天后，數(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執(zhí)安西將軍府的將令，突襲了武狩和羌泉郡內(nèi)六個“官憑馬商”的家族，將他們的當家、掌柜全都關(guān)進了龍城縣的監(jiān)牢中。與此同時兩郡邊關(guān)軍士得到命令，加強了邊境的管控，但凡拿著“官憑馬商”身份出入關(guān)隘的商人、隨從及貨物統(tǒng)統(tǒng)扣下，送往龍城縣。

　　同一天，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鄰近的甘南、涼州二郡，郡內(nèi)七家“官憑馬商”家族同樣受到了官府的突襲，邊關(guān)守軍扣押了他們的商隊和貨物?？な?、司馬、郡丞連夜突擊審訊，但凡承認里通外族的馬商就地羈押，不承認的暫時收監(jiān)，等待第二天送往安西將軍府審訊。

　　而周綽在安西軍大營內(nèi)設(shè)立公堂，親自審訊六家“官憑馬商”家族的領(lǐng)頭人及其心腹。這些人平時仗著朝廷的儀仗作威作福、橫行鄉(xiāng)里，但在肅殺森嚴的軍營內(nèi)，他們欺軟怕硬的本質(zhì)就暴露無疑。六家全部承認與外族有著勾連，并且在周綽的步步緊逼之下，供出他們與甘、涼二郡的“官憑馬商”家族相互串通，壟斷了關(guān)外近十個大小部族的馬匹生意，以此為要挾，向朝廷漫天要價，牟取暴利。

　　但無論周綽如何追問，這些人都緊閉了嘴巴，不肯招出幕后之人。其實明眼人都清楚，這些年若沒有蕭鱟的包庇縱容，這十幾家“管憑馬商”家族的生活哪里能這么滋潤？因而他們都清楚，只要蕭鱟沒事，朝廷中自然會有人出來保他們，眼前的危機只是一時的。

　　不過他們想錯了，周綽這般大費周章要對付的人就是蕭鱟，才不會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他。六家馬商簽字畫押承認與外族勾連之后，甘、涼二郡的驛馬也送來了當?shù)仄呒荫R商家族的供狀，不過這七家的骨頭顯然要硬一些，只有兩家坦承了與外族勾連之事，其余五家緊咬牙關(guān)，就是不松口。

　　這十三家地頭蛇也不是好惹的主，安西軍大營他們不敢染指，但是甘南和涼州二郡的監(jiān)牢就沒這么幸運了——當天夜里，兩郡的大牢就同時遭到了數(shù)十名亡命之徒的突襲。涼州郡還好，監(jiān)牢就在守軍大營旁，牢門口的喊殺聲一起，身著厚甲的大軍就已趕到，將匪徒全數(shù)殲滅；但是甘南郡就不一樣了，劫牢之人勇悍異常，監(jiān)牢的守備難以招架，竟被他們突破沖入牢中，將一人救走了！

　　被救走之人便是這十三家“官憑馬商”的主心骨——董壽。甘南郡方城縣董氏一族世代經(jīng)營馬匹生意，也是西陲之地最早得到“官憑馬商”身份的家族。董氏的先祖也曾為中原與外族的戰(zhàn)爭貢獻過鮮血，并因此得到過朝廷的嘉獎；但傳到董壽這一代，董氏一族早就忘卻了先祖?zhèn)兊募覈閼?，一心一意想的只是如何聚斂財富?p>　　董壽是十三個“官憑馬商”家族中最早搭上蕭鱟這根線的人，也正是在他的引薦之下，這十三個家族組成了同盟，策應(yīng)身在朝中的蕭鱟，里應(yīng)外合賺取暴利。蕭鱟對董壽倍加賞識，不僅因為每年他進獻的“例銀”最豐，更因為此人手中握有“刀”，可以幫他做一些“臟活”。

　　董壽為人豪爽，頗講江湖義氣，因而在他身邊聚攏了一群流亡江湖的豪客。正是在這幫亡命之徒的幫助下，他帶領(lǐng)著其他十二個家族控制住了關(guān)外小部落的馬匹生意，只準他們將老弱病馬賣給中原朝廷，而他們可以用最低廉的價格購得部落中最優(yōu)質(zhì)的馬匹。對此，這些小部落的首領(lǐng)縱然心有怨氣，但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煞神”。

　　曾經(jīng)有部落不聽從董壽的“勸告”，給朝廷提供優(yōu)質(zhì)的戰(zhàn)馬，結(jié)果第二年朝廷采購馬匹的使者便沒有向他們采購，邊關(guān)也對他們關(guān)閉了！這樣的結(jié)果再明確不過地告訴了這些靠在邊關(guān)與中原人進行商貿(mào)活動才能生存下來的小部落——董壽所代表的“官憑馬商”可以對朝廷馬政施加影響，如果不按這些人的意思辦，他們就很難在邊關(guān)繼續(xù)生存下去。

　　這次董壽莫名其妙地被官府抓了去，問的竟是“是否與外族勾連”，他們這些“官憑馬商”為獲得更好的馬匹，哪一個不曾討好西域甚至是鷹戎的高層？這中間究竟有多少構(gòu)成“奸細罪”，只有官府說了算。因而他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與外族勾連，想以拖待變，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官府找不到真憑實據(jù)，朝中就會有人替他們作保。

　　然而千算萬算他沒有算到自己手下的那幫亡命之徒竟然會做出“劫獄”這種蠢事，這樣一來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既然已經(jīng)被救出來了，董壽也沒打算再在甘南郡待下去，像他這樣的人誰沒有給自己安排好后路！

　　十幾名匪徒護著董壽逃出了城外，連家都不敢回就一路向西跑到了一座荒山之中。這座荒山與“玉陽走廊”相隔不過數(shù)十里，但由于山勢陡峭，甚至都找不到路，所以要想翻過這區(qū)區(qū)數(shù)十里，難度不亞于登天。

　　然而董氏家族是靠走私馬匹起家的，對于“玉陽走廊”中存在的一些暗道、小道最是熟悉，他選擇來到這座荒山，正是因為這里有一條他早就看好了的逃生之路。

　　荒山深處藏著一個洞穴，洞穴的內(nèi)部其實是一條已經(jīng)干涸的地下河道，河道的出口就在陽城關(guān)外五里之遠，當然出口被精心掩藏了，一般人很難看出來。原本這是一條走私馬匹的絕佳通道，如今成了董壽的逃命通道，沿著這條河道走就可以輕易地避開陽城關(guān)的盤查，他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中原了。

　　在暗道中行走，董壽心里有些不舍——他惦念著家中掙下的億萬家財，不想就此一走了之；同時他也暗罵著這十幾個魯莽的江湖草莽，明明不會有什么大麻煩，如今竟要跟他們亡命天涯。但他不敢說出口，這些人如此仗義也是為了自己，只不過沒有他考慮的那么周全罷了。

　　兩個時辰后。

　　“董大哥，就快到出口了！”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狂徒說道。

　　“熄滅火把！”董壽命令道，他們縱然出了陽城關(guān)，但仍在守關(guān)軍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火把只會引來他們的搜索。

　　眾人熄滅了火把，摸索著找到了出口，那里被一塊巖石堵住了——正是當年董壽為隱藏這條暗道命人堵上的。兩名大漢將這塊石頭推開之后，眾人魚貫而出，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頓感神清氣爽！

　　“這暗道中的味道實在夠嗆！董老大，接下來我們?nèi)ツ膬?？”那名刀疤狂徒問道?p>　　董壽指著西南方向，說道：“去‘白鳶部’！”白鳶部是在邊關(guān)附近游牧的小部落，董壽在這個部落中安排好了駱駝、馬匹和錢糧，平時是他前往西域時的落腳點和補給站，如今就是他逃跑的關(guān)鍵之所。

　　然而十幾個人還沒走多遠，在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就出現(xiàn)了一團火光；圍繞著這團火光的，是一名中原青年、兩名金發(fā)的西域男子，以及一位面相黝黑的黑粗壯漢。

　　“大半夜的，董掌柜這是去哪兒啊？”中原青年騎在一匹西域駿馬上，似笑非笑地問道。

　　董壽好奇地看著這名青年，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在他的印象中并沒有見過此人，對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閣下是何人？”董壽問道。

　　秦驤看著一臉憔悴的董壽，眼中浮現(xiàn)一抹殺意，冷冷地說道：“取代你的人！”話音剛落，兩名西域男子“噌”地拔出腰間彎刀，驅(qū)趕胯下駿馬與鐵昆侖一道護在了秦驤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