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困惑將釋

　　有些時候，一個信任的眼神，一句感謝的話，能給一個人巨大的能量，并讓他追求終生，至死不渝。

　　醫(yī)生也是如此。

　　在他們意志消沉的時候，最想得到的就是病人的信任，最想看到的就是病人在得知自己沒事以后喜悅的表情。

　　什么工資，薪酬，假期，紅包，都比不上那些眼神和表情。

　　可是有些時候，再多的信任也換不回生命。

　　畢竟，醫(yī)生們不是神。

　　王鴿的午飯只吃了一半，把車?；赝＼噲鲋笤賮淼绞程茫揪蜎]有能吃的東西了，同事們都以為他在橘子洲的活動現(xiàn)場吃了飯，沒有給他留飯吃。

　　他的肚子很餓，來到了醫(yī)院門口的小賣部，想要買點(diǎn)面包和方便面充饑，又猛地想起曹山肯定也還沒吃飯，就用身上僅剩下的十幾塊錢零錢買了雙份。好在再有幾天就發(fā)工資了，他只能拿到小半個月的工資，大概一千多塊錢，雖然不多，但自己的零花錢和生活費(fèi)算是夠了，還能留下來一些給家里。

　　王鴿磨了鐵大致半天，在徐林的強(qiáng)烈要求下，下午的救護(hù)車駐守由徐林出車，他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實(shí)在是沒什么心情再去欣賞橘子洲的濱河美景了，怕以后每次到了那里，都會想起在二零一七年的十月一日，有一個叫鄧曉寧的女孩兒沒有救過來。

　　中午的時候不是太忙，他來到了急診大廳，一眼就看到了曹山。

　　曹山終究沒能把這個女孩兒救回來。他在宣布了死亡之后摘下了帽子，走出急診室的門，坐在了冰冷的金屬長椅上。他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十幾分鐘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不怎么好，都沒來打擾他。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又取出筆，在本子上刷刷的寫著什么。

　　“曹大夫，請你吃個飯?！蓖貘澴诹瞬苌降呐赃?，將手里裝有面包火腿腸和方便面的塑料袋放到了曹山面前。

　　“哪有胃口吃啊。”曹山好像是寫完了，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食物，“小王，謝了?！?p>　　“你門急診部的大夫們，有救不過來的病人是正常的吧?！蓖貘澋南乱痪湓挍]說出來，他有些不理解，見過了那么多大風(fēng)大雨的急診部大夫，居然還會因?yàn)槟硞€病人的生死而感到傷感。

　　“我干這行十幾年了，救過來得多，救不過來的更多，肯定有些麻木，可是那個女孩兒那么信任我，最后還是死在了我的手里。我心理覺得有愧啊?！辈苌铰淠恼f道。

　　“她會感謝你的?！蓖貘澘吹搅?，鄧曉寧的靈魂在離開之前，對著曹山深深的鞠了一躬?！斑@不是你的錯?！?p>　　他看到了曹山手里的小本子，指著問道?！斑@個本，是用來記救過的病人的？”

　　曹山愣了一下，把手里的本子遞給了王鴿。

　　小筆記本已經(jīng)有些陳舊了，封面卷了邊。王鴿翻開了第一頁，上面只寫了曹山的名字，沒有什么標(biāo)題。王鴿繼續(xù)往后翻，上面記錄了一些日期，時間，姓名，還有病癥的名稱。

　　有一小部分的記錄只寫了日期和姓名，在原本應(yīng)該填寫病癥名稱的地方寫了“未知”。

　　整個本子條目清楚，但是除了這些信息，沒有別的內(nèi)容。

　　“急診部的大夫們都有自己的接診記錄，但是我自己找了個小本，這上面的人，都是經(jīng)過我的治療之后沒有救過來的。上面有病人的名字，死亡日期，還有因?yàn)槭裁床“Y去世?！辈艽蠓蚪忉尩?。

　　王鴿講本子翻到了有記錄的最后一頁，筆跡看起來是新的。

　　“九百五十三，二零一七年十月一日，中午十二點(diǎn)五十五分，鄧曉寧，橫紋肌溶解綜合征?！?p>　　記錄上面寫道。

　　“她是我第九百五十三個沒救過來的病人，記錄死因是想要再多找一些資料，等到下次再遇到同樣病癥的時候，或許有所幫助，或許人就不會死?！辈苌叫闹械年幱羲坪蹙徑饬艘恍嗥鹜貘澖o他買的那一塑料袋食物，收回本子站了起來。

　　急診大廳的門口響起了一陣救護(hù)車警笛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清晰。

　　曹山看了門口一眼，又把吃的東西放到了長椅上，伸了個懶腰，“得，先干活吧，待會兒再吃?！彼?p>　　一邊給自己戴上帽子，一邊小跑著來到了急診部大門口，幫忙把病人一起抬下車。

　　王鴿還沒來得及過去幫忙，病人就被推到了急診部大門口，跟車的護(hù)士居然是沈慧。

　　沈慧推著車子看到王鴿現(xiàn)在急診室門口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王鴿頓時心里一驚，似乎沈慧已經(jīng)知道是他把沈慧的電話和微信給了陶米了。

　　他心里有點(diǎn)愧疚，為了讓陶米去調(diào)查虛紫的身世，把自己的好朋友給賣了，他心里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王鴿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沈慧忙的沒空搭理他，進(jìn)了急診室久久沒出來。這丫頭可千萬別生自己的氣才好，找個機(jī)會一定要跟她解釋清楚，其實(shí)陶米真的不算是個壞人。

　　要真是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的話，兩個人交往試試也不是不行的。畢竟如果陶米能改掉以前的那些毛病的話，可真叫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王鴿覺得自己等不到沈慧出來了，怕車隊(duì)里有活兒，便出了急診室大門，回到了辦公室。侯長河與徐林已經(jīng)載著大夫回橘子洲的活動現(xiàn)場了，王鴿這才回想起來，終于臨走的時候沒幫侯長河把落在桌子上的手機(jī)一起帶走，反正現(xiàn)場有志愿者和組委會的人，應(yīng)該是丟不了的。

　　謝光坐在床上捧著手機(jī)看小說，鐵大致剛剛出車回來，滿頭大汗，正在瘋狂的給自己灌水，剩下的幾個同事有的在外面抽煙，還有在小聲聊天扯淡，討論著這幾天遇到了哪些奇葩病人。

　　這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夠就救人于水火的人，也怨不得每次發(fā)生了大事都不對他們進(jìn)行報(bào)道了。

　　王鴿泡了泡面，少了謝光的八卦，這頓飯有些無味。他坐在靠門邊的位置上剛吃了兩口，門外就有人畏畏縮縮的向里面看。王鴿一抬頭，現(xiàn)在外面的居然是陶米。

　　“噓！”陶米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對著王鴿招了招手，示意他出門說。

　　王鴿看了看自己的泡面，有點(diǎn)舍不得，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于是只能端著紙碗出去。

　　辦公室里的人都在自己玩自己的，沒人在意他。

　　“兄弟，你有話進(jìn)去說啊，在門外搞什么幺蛾子？”王鴿吸了一大口面，問道。

　　“你就吃這個??？”陶米看著王鴿的桶裝面，他是絕對不會吃這個東西的，也沒買過。如果讓他知道他的大神連吃桶裝面，買的都是小賣部里最便宜的那種之后，這貨會崩潰的。

　　“先不說這個，我看你們屋子里安安靜靜的，怕打擾了大神們認(rèn)真工作。”陶米手里拿著一個大牛皮紙袋，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王鴿滿臉無奈，有時候陶米還是挺可愛的，壓根沒有花花公子的那種樣子。也不知道這些有錢人是不是腦回路驚奇。

　　“你跟小沈，怎么樣了?！蓖貘澯殖粤艘豢诿?，剛才沈慧白了他一眼，讓他心里一直覺得非常不安，搞清楚什么狀況，知道兩個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也好去做解釋。

　　“別提了，打通了第一個電話，聽到是我馬上罵了一句流氓就掛了，再也沒通過?！碧彰拙趩实恼f道?！昂髞砦矣眠@手機(jī)號加了她的微信，給她發(fā)了消息，可是不肯回我。再發(fā)消息過去的時候，就提示已經(jīng)把我拉黑了……”

　　王鴿憋著笑，心里想著沈慧怎么可能是那么好追的人啊。先前你這哥們囂張跋扈，現(xiàn)在要是想要得到沈慧的真心，那可真是有的你苦吃了。

　　“哥們，慢慢來吧，電話號碼我已經(jīng)給你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看你自己。有句話說得好，那什么城都不是一天建成的……”

　　“羅馬，是羅馬！”陶米補(bǔ)充道。

　　“哦對了，這是你讓我?guī)兔Σ榈馁Y料，不怎么好找，費(fèi)了不少功夫，找了不少關(guān)系呢。能找到的都在這里了，如果這里面都沒有你想要的東西，那么當(dāng)哥們的也幫不上你了?！碧彰捉K于想起了今天來找王鴿的主題——他是來兌現(xiàn)諾言的。他將手里密封好的牛皮紙袋遞給了王鴿。

　　王鴿沒想到陶米的動作居然進(jìn)行的那么快，“你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這個……你就別問了，不太方便說。”陶米擺擺手回答道。

　　對于陶米來說，凡是能夠通過花錢解決的問題，那都不能算得上是問題。

　　幫王鴿這個忙，還浪費(fèi)了他不少資源，欠下不少人情。

　　王鴿點(diǎn)頭，人家可能是通過什么特殊手段搞到的，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會利用到體制內(nèi)的關(guān)系，或者是非法手段。

　　王鴿心里想著，有錢人還真是能夠?yàn)樗麨榘?，幾十年前的死人都能讓他給翻個底朝天出來。

　　手里的牛皮紙袋有些沉甸甸的，王鴿知道，虛紫生前的相關(guān)資料肯定就在里面。如果這里面都沒有的話，就算王小水哪怕真的被虛紫給帶走，那他死的還真是不冤枉，王鴿也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的。

　　王鴿并沒打算把這件事情在第一時間告訴虛紫，有些東西只看資料是不行的，還是要等到自己親自查證了以后，才能給虛紫一個最滿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