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沿河傳說 上
死神的生活是極度無聊的。
虛紫每天除了收割靈魂,勾選生死簿,填寫輪回表格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著地府之都外面,那片一望無際的田地。
地府,其實并非實在地下,而是在另一個位面空間,與人類世界平行。它是一個巨大的都市,大到虛紫都不知道每一棟古風(fēng)建筑到底是做什么的。
因為她只是一個死神而已,是地府世界中等級最低的一個職能。
地府世界中的天空是黑色,而地面卻是純白色的,光源由下而上照射出來,場景奇特而詭異。
巨大都市的周圍,圍了一圈無邊無際的田,虛紫從來沒有去過這片田地的盡頭。
田地之中,種滿了血色蘆葦。放眼望去,暗紅色的莖干直立,蘆花沉甸甸的向著一個方向倒過去。地府世界沒有風(fēng),血色蘆葦也就不會迎風(fēng)搖曳,也就沒有什么野趣橫生。
除了顏色,血色蘆葦與人類世界里的蘆葦沒有什么區(qū)別。血色蘆葦?shù)幕?,莖,葉,還有根,都呈現(xiàn)出一種血紅色。
血色蘆葦需要靈魂去灌溉。
虛紫在第一次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嚇了一跳。閻王大人下令,將在十八層地獄都無法洗清罪惡的靈魂粉碎,強行滲透到白色的土壤之中,滋補血色蘆葦?shù)纳L。
在蘆葦長勢旺盛的時候,會有受罰的靈魂苦力將這里的蘆葦收走,加工萃取,變成一顆顆血色藥丸。
每一個死神和執(zhí)法者,每個月只需要吸收一顆蘆葦藥丸,便能夠獲得維持自身存在一整個月的能量。
虛紫很快知道了這個道理。死神能夠存在的所需要的能量,是從那些被粉碎的靈魂身上來的。
道理很簡單,虛紫在沒死之前,是個人類。那些靈魂在沒被收走粉碎之前,也是個人類。
這是個人吃人的游戲。
虛紫在今天領(lǐng)到了自己的血色蘆葦藥丸,她知道這個東西究竟有多惡心,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存在,她只能看著這片一望無際的血色蘆葦田,看著那些罪惡的靈魂被執(zhí)法者粉碎,并且強行按在了白色的土壤里,將自己的手心里的藥丸捏碎,然后吸收殆盡。
“要是王鴿知道了死神其實需要這樣維持自己的存在,一定會覺得我很惡心吧?!碧撟蠂@了口氣,“我怎么又想起他了?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虛紫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手表,拿起放在地上的雨傘,要開始工作了。
這么多年來,很久沒有人能跟她說話,交流,聊天了。
哪怕她狠心地說過,不要把死神當(dāng)成朋友。
可王鴿,畢竟是她唯一的朋友。
與此同時,王鴿正駕駛著救護車飛馳在湘江邊兒上,再有三百多米,他就能抵達出事的現(xiàn)場了。
八分鐘前,他接到了出車請求通知,一名高中女生在江邊郊游,不慎落水,報警的是她的一個男同學(xué)。
開玩笑,今天可是工作日,高中生大下午的不在學(xué)校里上課,卻跑到湘江邊兒上郊游?聽起來同行的還是個男同學(xué)?
王鴿在接到劉崖的時候與他相視一笑,知道這事兒里面肯定不簡單,但是人既然出了事兒,那就得趕緊出車。
王鴿將救護車停在了湘江中路邊兒上,王鴿打開了雙閃,想要湘江邊兒還需要走一段路程,只能步行,全都是臺階,他和劉崖沒拿推車,只取了擔(dān)架下來,趕緊往湘江邊兒上跑。這地方比較偏僻,晚上也沒燈,一般來江邊游玩的人不會往這里走,談戀愛的小情侶倒是很喜歡來這里,美其名曰在熱鬧的都市之中尋找一片僻靜。
這不,王鴿在草地里一腳踩到了一個用過的套子上,腳底一滑,又要顧著手里的擔(dān)架,差點摔倒。
“小王,你把人家兒子們踩死了?!眲⒀驴粗貘澋木綉B(tài)笑道。
“還他娘挺新鮮哈!”王鴿惡心的啐了兩口唾沫,繼續(xù)趕路。
這女孩也算運氣好,剛落水就被正在巡邏的湘江救援隊的船發(fā)現(xiàn)了,折騰了八分多鐘,居然給撈了上來,送到了岸邊。
王鴿和劉崖氣喘吁吁的跑到湘江岸邊草地上的時候,已經(jīng)有救援隊的人在給這女孩進行心肺復(fù)蘇了。
女孩的男同學(xué)在一旁嚇的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不敢動,救援隊問這女孩是怎么掉下去的,他就是說不出來。
劉崖趕緊拎著急救箱跑了過去,在女孩身邊蹲了下來。救援隊的人很專業(yè),在進行心肺復(fù)蘇的時候打開了女孩的呼吸通道,劉崖示意那個中年隊員先歇一會兒,由他和護士繼續(xù)進行心肺復(fù)蘇。
正在進行胸外按壓的那個救援隊員一見大夫來了,像見到了救世主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腦門上的汗珠滾滾落下,正用袖子擦著腦袋。
做過胸外心臟按壓的人都知道這活兒有多累。
女孩落水的時間并不長,現(xiàn)在仍舊是最佳搶救時機,還有希望!
王鴿觀察著周圍,河邊草地與河中間,還是有個半人高的水泥臺階的,如果人不是踩在這臺階上面走,估計不會太容易掉進河里,王鴿在思考著,眼睛隨便一看,居然在湘江的中心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打著長柄雨傘的身影。
開什么玩笑,死神居然玩的這么高調(diào),憑空出現(xiàn)在湘江中心,而且懸浮在河面上,這他娘的也太會玩了吧。
“兔子大夫,要不要送醫(yī)院?“王鴿問道。
死神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個女孩有生命危險。事情比他想的重要很多。
劉崖?lián)u了搖頭,現(xiàn)在對于女孩來說,心肺復(fù)蘇十分重要,最好能夠讓落水的女孩自己恢復(fù)呼吸和心跳,把肺部的河水給咳出來,送到醫(yī)院雖然可能保命,可是身體器官和大腦缺氧時間過長,可能會留下很嚴(yán)重的后遺癥。
這個地方不能推車,要是把人送走,只能靠擔(dān)架。用擔(dān)架的話就不能進行心肺復(fù)蘇了。
劉崖堅持不懈,終于在進行第八組胸外按壓的時候,女孩恢復(fù)了意識,劇烈咳嗽了起來,側(cè)身咳出了許多河水。
護士拍著女孩的背部,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女孩的脖子后面居然有一處傷口,正在緩緩?fù)饬餮?p> 傷口很深,但是不太長,皮肉正向外面翻著,不會危及生命,但縫針留疤是肯定的了。
“劉大夫?!弊o士喊了一聲,示意劉崖過來看看。
劉崖應(yīng)聲,看了一眼傷口,又也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個男高中生。
“姑娘,別怕,你記不記得脖子后面的傷怎么形成的?是落水前造成的嗎?”劉崖一邊隊傷口進行著簡單的包扎,一邊輕聲問道。
女孩嚇壞了,說不出話,只是搖了搖頭。
劉崖咽了口唾沫,這個答案到底是不記得還是不是?
他只能把救援隊的人招呼過來,叮囑他們看好了那個男高中生,不要讓他跑了。
女孩想要自己站起來,劉崖極力反對,將她強行按在了擔(dān)架上。
“王鴿,愣什么呢!把人抬走?!眲⒀潞暗?。
此時的王鴿仍舊在看著江面發(fā)呆。
先前的死神在女孩醒過來的那一刻就打著傘離開了,而鎮(zhèn)魂牌上的數(shù)字也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可這新來的一個死神又是什么情況?
岸邊有三個救援隊員,一個雖然落水但已經(jīng)救過來了的女孩,一個顫抖的男高中生,還有醫(yī)生劉崖和一個護士。
包括王鴿自己,這群人里一定有人還存在生命危險。
突然,那個男生轉(zhuǎn)身想走,在他旁邊站著一個湘江救援隊的隊員,想要伸手阻止,眼前卻被晃了一下,一道閃光從他面前劃過。
“刀!脖子后面的傷!這姑娘不是自己失足的!”劉崖瞬間明白了過來。對于一個醫(yī)生而言,是可以大概看出傷口是被什么東西劃傷的。
“操!”王鴿罵道,新的死神是因為這個救援隊員而來的。
他趕緊上前幫忙,一腳把那男孩子踹倒在地上,另外兩個救援隊員也回過神來,上前死死的按住那個男生,找了根繩子將他綁了起來,一頓胖揍,然后報警。
“他媽的小畜生!”劉崖恨的牙根癢癢,拎著急救箱來到受傷的隊員跟前,冷靜又快速的處置著傷口,臉色越來越難看。
“大夫,你可一定要救他!他剛才還跳水里把這女娃娃給撈上來了……”另外兩個救援隊的人沒想到居然發(fā)生了這種事兒,又不能把那男高中生怎么樣,只希望劉崖醫(yī)術(shù)精湛,能救回自己的同伴。
“當(dāng)著醫(yī)生的面兒捅人,要是再救不過來,說出去我這急診醫(yī)生不要當(dāng)了!妹子,你自己能走嗎?”劉崖一邊忙活一邊說道。
女孩兒臉色恢復(fù)了一些,點了點頭。
“小孫,扶著她點兒,一起上車。王鴿,傷員上擔(dān)架,回醫(yī)院!”劉崖指揮道。
在急救現(xiàn)場,醫(yī)生的權(quán)利是最大的。王鴿和那個護士同時點頭,進行著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