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共游花街

　　都道元宵的花街是涼都的十大名景之一，果不其然。

　　各種顏色的燈如同士族高門珍藏的明珠，失手落到了花街，那些絢麗的點點光芒照到了陵河河面又自成一景。

　　于那萬千燈籠、游人如織中，秦素素卻還是一眼看到了那站在遠處的少年。

　　玉冠素服下，玉色般剔透的姿容，眉含英氣，一雙目似那不可測的深淵，讓人覺得危險又忍不住注視。玉管般精致的鼻梁下，性感的唇微微抿了起來。而那頎長的身姿如她閨房外的鳳尾竹般，在她的心頭投下了長長的倒影。

　　少年若有所察地左右掃視，犀利的眼神在辨認出誰在打量他后，變得溫和可親起來。隨后，他又同身旁的人說了話，徑直向她走來。

　　秦素素怔怔然。

　　燈光下，少年大步而來，行走間，衣袂帶風，仿若風采卓絕的謫仙。

　　今宵何幸兮，得與謫仙共游？那些高門閨秀癡癡地望著那仙人，在心中默默地感嘆。

　　那人漸漸行來，猶如一陣春風拂面，令人愉悅、舒服。

　　秦素素原地不動，冥冥中，仿佛有一個聲音讓她停下。追究不出其原因，又能奈之何如？

　　而秦素素落在王昱的眼簾中，也是不凡的。

　　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況，他的心上人確實是人間絕色。

　　錦裘似雪，遮蓋住她曼妙的身姿，毛領(lǐng)微微立起，半遮半掩她艷麗的面容。她側(cè)對著自己，一雙杏眸茫茫然，似乎在述說著主人的不解迷茫。珍貴的紫玉珠串綴在發(fā)髻上，使她更添了幾分神秘、高貴。

　　王昱走到了秦素素的面前時，秦素素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然有點濕意，她握著燈籠把柄的手更加緊了。似乎這樣做，她內(nèi)心的窘迫與不安便能減少些許。

　　“真是有緣。”王昱笑著說。

　　玉面郎君一笑出，慣使萬萬少女傾心。

　　可他這一笑卻是勾出了秦素素內(nèi)心的不安。她當然清楚他為何而來涼都，可恰恰正是因此，她才更加不安。

　　他雖已長成如玉少年，可在秦素素心里，他依然是那個粉雕玉琢害羞聰慧的稚兒?？v然她現(xiàn)今是少女之身，可也改變不了她心理年紀足當王昱母親的事實。

　　如今，少年已然不肯退婚，甚至有情越用越深的趨勢，她怎么能不規(guī)勸一二？如若不然，她又如何對得起昔日舊部的一片忠心？

　　“陵河熱鬧，畫舫笙歌不停。不如我們租了一只畫舫，游河賞景？”

　　王昱發(fā)現(xiàn)心上人直直看著河上的畫舫，出聲建議道。雖心里看不上這夜景，可若是佳人喜歡，他當然愿意相陪。

　　佳人果然隨聲附和，“王大哥這個主意不錯?！?p>　　秦素素想著，與其在街上這樣談話，不如租下畫舫，找個隱蔽的地方打掉少年的念頭。好歹保全了少年的自尊和顏面。

　　王昱含笑不語，不疾不徐地去租船。

　　畫舫之上，美景盡覽，美人在伴，豈不快哉？

　　“王大哥。”秦素素心里怪異得很，還是依禮稱呼。

　　“恩？”王昱偏頭，注視著秦素素。

　　“其實，王少將軍，你是萬里挑一的好兒郎。素素性格嬌縱，委實不適合當你的妻子。你前途無量，實在沒有必要踐行舊日婚約?！鼻厮厮匾豢跉庹f完，看著王昱的神情。

　　王昱默默無語。

　　你也覺得我所言甚是，對吧？呼！還好保住了晚節(jié)，沒有壞了我的一世英名，更沒有辜負舊部的一片忠心！秦素素默默地松了口氣。

　　“素素所言甚是。”王昱點點頭應(yīng)是，又繼續(xù)說，“你真的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嫌棄你。這你不必擔憂，雖然你確實嬌縱了些，我知道你看到我這么優(yōu)秀的人，難免會自卑，難免會擔憂自己的婚事。但是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畢竟，我們兩家是世交?！?p>　　秦素素杏眸大睜，這王家小兒什么意思？誰擔心了？誰嬌縱了？她哪里嬌縱了？她明明是在委婉退婚，哪里是自卑？

　　“你不用這么吃驚。這么久的相處，我知道你是有些嬌縱，但除了這些之外，你還是很善良的。”王昱又揉揉她的臉，溫柔地說道，“如果你不放心我，我這就回梁城，請我的父母過來定下婚期。這樣你就不會這么擔憂了?！?p>　　秦素素的臉此時有些青。越說越過分！他分明是歪解她的意思，不想退婚！這王家小兒實在放肆！

　　“放肆！你可知我是誰！”秦素素骨子里的皇室血液叫囂著，本能地怒斥了王昱。她是刁蠻無禮的富貴郡主秦素素，更是執(zhí)掌十萬鐵騎的安國長公主蕭臨安！

　　面前少年不過一黃口小兒，竟然敢如此欺負她！秦素素恨恨地想著。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王昱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扣住，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陵河波光粼粼，落在其他人眼里，少年正擁住少女，低頭說著情話。

　　可在秦素素心里，那一句“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無異于一顆天雷，嚇得她一時失語。

　　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自己重生？便連她的哥哥、姐姐都沒認出她，王昱和她沒什么交集，又怎能做到？秦素素苦苦思索。

　　“那日，三巖寺茶會，你帶了一根玉簪。而那玉簪是先帝送給你的禮物?！蓖蹶泡p聲說道。眼睛里的感激十分明顯，如果不是偶然得知，然后一再確認，他也不相信這種荒誕不經(jīng)的事情。

　　秦素素神情更加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