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翎心中稍定,愕然道“可杜大俠怎會在這里的?他不是云游去了嗎?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許重的耳膜被震麻了,一時聽不清鐵翎問些什么,杜九忽然抬頭,看著鐵翎道“你果真是幾天前剛見了吳老爹?”
鐵翎看著他的神情,心中寒意又起,顫聲道“是啊,有什么不對嗎?”杜九垂下眼簾,冷冷道“可他今年二月份就病死了?!?p> 到了此時,鐵翎終于知道自己落入到一個極大的陷阱中,她與伍燮比拼內力,幾近力竭,全仗杜九輸入真氣,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醒來,如今接二連三遭受打擊,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人已向后倒了下去。
杜九將暈到的鐵翎扶靠在臺階上,轉身對許重說“許大哥,我想帶鐵翎走?!痹S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真是被鐵翎震壞了?
怒道“杜九!你是被美色迷暈了心竅嗎?這些逃犯中有不少是你師傅、甚至還有你抓到的人,他們這一出去,不僅你們數年之功化作虛無,他們會害多少人你算過嗎?你不擔心這個,反而對我說要帶走鐵翎?”
杜九點頭道“杜九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會將那些人繩之以法,他們人數不少,不會就這么憑空消失不見,許大哥,請容我?guī)煾傅倪z體和鐵翎先回去,待安葬好師父后,我就去捉拿逃犯,其間我也會再審鐵翎,相信案情很快就會大白。”
許重怒道“你要抓逃犯就自己去抓,鐵翎一定得留下!寺里這么多人難道白死了不成?象她這樣在案發(fā)現(xiàn)場被逮到的人,怎么可能放走?何況你聽她說的話破綻百出,哪有一點合理之處?”
杜九緩緩搖頭道“正因破綻百出,才有可疑,許大哥你辦案經驗豐富,當知鐵翎若有心來殺人動獄,定會有所準備,怎會臨了說出這種荒誕之言?”
“那是她沒想到會被我們抓??!倉促之間,編不好說詞,干脆胡說一通!”“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她放出伍燮,又跟他打得幾乎連命也沒了,豈非不通?”
“當然是因為她沒想到會遇到伍燮這樣一個高手!”“鐵翎醒后,第一句話就是要找伍燮,她怎會不知道伍燮關在這里?”“那,那就是她放出伍燮,卻不想對方瘋得超乎她預料。”
“鐵翎此來,若為救人,那些守衛(wèi)已經死了,為何救出的人自己跑了,卻將鐵翎棄之不顧?還有伍燮,他跑到哪去了?地上并無鐵鏈拖拽出寺的痕跡,若不是他已經清醒到能夠自己開鎖,便是有人替他卸了鐵鏈!”
許重答不上來,怒道“所以才要將她留下,好好審問清楚!”
“許大哥!這里一夜之內死了這么多校尉,所有犯人逃之一空,錦衣衛(wèi)為逼鐵翎認罪,什么招數都使得出來!鐵翎已跟我與薛冰玉結拜,便是我杜九的至親之人,杜九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在她身上!”
許重冷哼道“我親自審,你不必擔心?!倍啪趴嘈Φ馈叭绱舜蟀?,許大哥真確信自己會是主審者?”
許重頓時無言,自己雖是鐵檻寺眾校尉的頭兒,但此案稱作驚天大案也不為過,朝廷就是不派下專使,至少也會將人犯押去南京甚至京城受審,自己就算跟去,估計到時候也就旁聽的份。
?。ㄗⅲ涸┟鞒鯐r還叫金陵,朱棣遷都后,多稱南京。)
臉色數變,終于道“那你說該怎么辦?不要說她只是個掛名的百花令主,就是真的武林盟主,也不可能跟朝廷對抗,你就是護得了她一時,也護不了她一世?!?p> “若她果真無辜,杜九就算跟全天下的人作對,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但若查得此案真是她所為,杜九日后自會親縛她歸案?!?p> 許重苦笑道“杜九!你師傅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你捫心自問,你這樣做,到底算不算徇私?”
杜九低頭,緩緩朝他跪了下來“許大哥,我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只是此案離奇,倘若屈打成招,只會令真兇消遙法外~只望你看在我?guī)煾刀嗄晷羷趨s不得善終的份上,答應杜九這一遭,杜九一定會將案情查得水落石出?!?p> 許重忙上前扶起杜九,提起杜老康,自己的眼眶也不禁濕了,看著昏迷在臺階上的鐵翎,臉色蒼白,柔弱無依,終于一跺腳,恨聲道“罷了罷了,算我倒霉!你帶走她好好審吧,我就說~我和你回到寺中時,兇手已然遁走~只是有一件,你既帶她走,就不能讓她再跑了!否則我立刻上報朝廷,前來拿人,到時候就算你跟薛冰玉聯(lián)手,也擋不住朝廷的拘捕令?!?p> 杜九大喜,連連稱謝,許重一迭聲相催“要走就快走,這寺中尚有捕頭外出未歸,說不定過一會就來了?!倍啪乓仓滩蝗菥彛s緊入屋,用被子裹了師傅的遺體出來。
寺中雖有馬車,已盡被犯人趕走,二人只好騎了自己的馬,帶上鐵翎和杜老康的遣體,從小路拐出山來,到市集雇了馬車,二人揮淚而別。
“師傅這幾年多蒙許大哥照料,如今杜九還累許大哥擔下了這血海般的干系。”“別說這個了,我也只是想讓你知道,錦衣衛(wèi)中也不是人人為破案立功不擇手段的,其實我也寬限不了你幾日,倘若真兇一直沒有頭緒,少不得還來尋你?!薄岸啪旁诖税l(fā)誓,定會擒獲真兇,以慰亡者在天之靈。”當下許重匆匆寫下逃犯名單,杜九塞入懷中,揚鞭驅趕馬車往岳州方向駛去。
望著馬車的背影,許重好一陣失神,自己一生從不知枉法為何物,也不知為何,今日竟會做下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仰頭望天,見青天湛湛,不由嘆了口氣道“老天爺,你可別怪我,都是你讓我做的!是你讓我和杜九最先到達現(xiàn)場,倘若換作旁人,鐵翎現(xiàn)下早被抓起來了,杜九的分析也有他的道理,我只是遵從你的安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