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簡單大方的沉調,軟塌、桌子、案臺有條不紊的放著,預示著主人一絲不茍的性格,軟塌旁放著兩個暖爐,很是暖和,沐藥兒的眸光落在離暖爐一步之遙的棋盤上,雙眸閃了閃。
抬腳坐在棋盤靠右的一個位子,右手執(zhí)起一白子,搖了搖手腕:“義父”
慕容易甩袍坐在案前,一張臉冷的嚇人,看著沐藥兒的動作冷哼一聲:“今日先不下棋,義父有事同你說”
沐藥兒哦了一聲,將手中的白子緩緩的落在棋盤上,又執(zhí)起一個黑子在手中:“義父想說什么,藥兒聽著呢”
慕容易臉色暗了又暗,猛然站起身,雙手交叉在身后,罵道:“你這丫頭,誰讓你私自進宮的!”
慕容易面上憤怒之極,眸中一閃而過的后怕與驚慌。
沐藥兒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沒發(fā)現他的失態(tài),手中的黑子又落下:“救義父啊”
慕容易聞言,面上布滿暗沉,氣的來回踱步:“義父只是受幾天牢獄之苦,又無性命之憂,誰讓你救了!”
見沐藥兒目光清澈的望著自己,慕容易終是長嘆一口氣:“你可知你殿前一舉,已然將自己落于人前,你可知那宮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義父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就好,萬不可強出頭,落入別人的視線,可如今,你,唉,這可如何是好”
這傻丫頭竟然還將自己水木山莊的身份給說了,真是氣煞他也!
沐藥兒執(zhí)起白子的手一頓,又緩緩的放在棋盤上,一雙鳳眸幽幽的抬起,看著面色陰沉的慕容易,輕輕的開口:
“義父,我見到阿遠和童冼了”
慕容易正在氣頭上,腳下行的更快,聽到沐藥兒的話直接擺手:“你見到誰以后再說,你......”
話突然頓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再出口的話,已有些哆嗦:“你......你說你見到誰了”
阿遠!童冼!那......
沐藥兒又執(zhí)起一黑子:“阿遠,童冼”
慕容易渾身一僵,身子一下跌落在旁邊的軟塌上,看向沐藥兒的眸中帶著驚恐的顫抖:“你......你知道了”
沐藥兒手下不停,緩緩的將黑子落下:“是”,復又微微斂眉:“義父什么時候知道的”
心下微嘆,果真如此,緣起緣滅,卻終是有因。
阿遠說,天幕知道顏郡主秘密的,除了上官止和他二人,還有一個。
慕容易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身子一松,便靠在軟塌上,目光有些恍惚,好半響才道:
“什么時候,義父也不記得了,或許是剛見到你的時候吧,那時候,你突然失蹤,我?guī)П谶吔?,得到消息的時候,你爺爺已經派人找了三天三夜,卻依然找不到你的蹤跡,有人說你被一個老頭帶著往南去了,我們一直南下,可是一直找到鬼谷腳下,你們就像突然人間蒸發(fā)一樣,再也沒了消息”
慕容易聲音略微低沉,嘴角閃過一抹笑意:“再后來,嫣兒發(fā)病,我歷盡千險尋得神醫(yī)沐塵子的蹤跡,竟然見到了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琉璃,是我們的琉璃,雖然你的性子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你小時候我見的也不多,可是我就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目光略過沐藥兒絕美的容顏,似是有些感慨,有些懷念:“因為你和你爹娘太像了,隨著你漸漸長大,你的容貌越發(fā)像你娘親,性格也越發(fā)隨你爹爹”
沐藥兒手中的白子輕輕的落下,又聽慕容易道:
“當年,你娘親去夢符谷前,曾來找過我,她說,若是她和你爹出了什么事,讓我一定要護你周全,若是有可能,讓你遠離朝廷,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所以這么些年,我一直將你小心的藏著,我最怕的,就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因此,縱然是上官儀,他也沒說,那些人在明處,琉璃太小,他不能再冒險!
沐藥兒看著桌上已下了過半的棋局,伸手又執(zhí)起一子:“義父,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是沐藥兒一生的追求,但于上官琉璃來說,太過奢侈”
慕容易一驚:“藥兒,你!”
沐藥兒晃了晃手中的黑子,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義父,這天幕之棋,是由他們先開啟,既然我被迫入棋,就得按我的方式下完,棋局已變,勝負未定,誰,都不能中途離場!”
手腕一動,黑子穩(wěn)穩(wěn)的落在棋盤之上,她最是厭惡被人當棋子,如今,卻偏偏非入不可,薄涼人世,難得溫暖,她的世界黑暗無光,這副肉身卻本應獨享這吝嗇的溫暖,如今卻和她一樣,每每夢魘纏身。
自知道了這層身份,她變得很是極端,若是上官琉璃好好活著,她的靈魂或許便不會來此,或許就會在那黃泉路上,由那妖冶的彼岸花帶到凌兒的身邊,她也不必在此蹉跎十幾年。
本以為她最后的血祭,得到了地獄的安排,讓她在這里和凌兒相遇,所以她創(chuàng)建了水木山莊,為兩人在異世,造了一個堅硬無比的家!任何人都不能摧毀的家!
可是,她錯了,凌兒或許根本就不在這里,不然何以讓她找了整整十二年,連個騙人的消息都沒有!
黑色的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盤上,慕容易挑眉看去,心中竟然一顫。
只見棋盤邊的那人,修長的身姿豐盈窈窕,隨意的坐在軟凳上,一身素白長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雙眸似水,卻帶著點點寒意,似是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若凝脂,手下的黑子若一下一下閃著光芒。
眸光隨之移到棋盤上,慕容易只覺渾身一僵。
九轉玲瓏陣!
竟會有這么大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