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與火之王奧德利西斯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像是最暴虐的野獸放縱自身嗜血的原始欲望。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將聲浪推向遠方。
即使身在山林之中,咆哮形成的颶風依舊差點將小凱撒從樹枝之上吹落。
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形,他重新將焦急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村莊,一種名為“恐懼”的色彩在眼中暈開。
目力所及之處,原本一座座炊煙裊裊的屋舍被這聲怒吼波及,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斷壁殘垣,剩下了一攤又一攤的磚瓦廢墟。
一個嬌弱的影子立刻出現(xiàn)在了小凱撒的腦海中。
他緊張地東張西望,卻再也看不到那個紅瓦屋頂,再也看不到那個躬身澆花的身影了。
一種莫名的急切立刻占據(jù)了他的身體。
他手腳并用,一股腦地從樹上滑下,撥開一片又一片樹叢,任憑那些帶刺的植被劃破衣衫。
他的眼里只有母親的慈祥模樣。
“媽媽,千萬別出事啊。”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母親一定不會有事的,而腳下卻是越跑越快,景色拉長著從身邊飛馳而過。
阿波羅尼奧斯強止住身體的顫抖,他想起了小凱撒天真的臉龐。
“不好,看來這附近有著人類聚居的村落?!?p> 咬了咬牙,他很快做出了選擇。
阿波羅尼奧斯轉(zhuǎn)身折回了樹林,藍色蒼炎般的斗氣蔓延開來。他的身形閃過,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飛奔向籠罩著大地的奧德利西斯。
凱撒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當曾經(jīng)的欣欣向榮坍塌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黑色的熊熊火焰包裹著,碾成了裊裊煙塵旋轉(zhuǎn)著飄向天際。
到處都是破碎的磚瓦,家園從今天起不復(fù)存在了。
哀嚎聲四處響起。
小凱撒的視線已經(jīng)有些扭曲了,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讓眼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他久久地愣在原地,看著一個個倒地不起的人們,看著他們?yōu)M大地的鮮血,看著他們掙扎著爬向遙不可及的點點生機。
更加悲慘的,是那一團團跳動著的黑色火焰。從中傳出了刺穿人心的凄厲慘叫,那是一個個被龍息點燃了的人們!活生生的人??!
許多火團漸漸平息,“啪”得一聲摔倒在地,摔得粉碎一片,摔成了一抔焦土。生的氣息早已從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終于,小凱撒從這慘象當中反應(yīng)了過來。母親的音容再次出現(xiàn)在了腦海當中。
“媽媽!”
他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
這樣的奔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出現(xiàn)在每一天,出現(xiàn)在過去一點一點的歲月里。每次貪玩,伴著斜陽,他都會從這條路懷揣著忐忑的心情跑向那座紅瓦小屋。他樂此不疲地奔跑著,因為他知道,在這條路的盡頭,總會有那個身影等在那里,他知道,不論他離開了多遠,不論他多么流連于山中萬象,每到這個時候,那個身影都會等在那里。
那是他的港灣,他的歸宿,他的家。
小凱撒越跑越慢,漸漸停下了腳步。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了身體兩側(cè)。
他印象中的家,那個早已印在他心里的紅瓦屋頂,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瓦礫。
“媽媽!”
他重又邁開步伐,不再猶豫,不再膽怯,眼中只剩下堅定。
他來到廢墟旁,蹲下身子,用盡全力想要搬開那些碎石。白凈的小手搭上仍舊滾燙的、冒著白煙的磚瓦碎石,努力得有些顫抖的小手被灼燒得通紅。
一點一點搬開瑣屑的瓦礫,他的雙手早已焦黑。小凱撒咬著牙,強忍著眼眶中旋轉(zhuǎn)著的淚珠,仍舊努力地尋找著,尋找著他的母親。
終于,碎石堆中傳出了動靜。
“是凱撒嗎?”
有些疲憊卻依舊清亮柔和的聲音從中傳出。一股清流淌進小凱撒的心中,痛苦立刻蒸發(fā)掉了一半。
“媽媽!”
他著了魔似的刨著碎石,向著聲音傳出的方向,一點一點,前進著。
“別著急,凱撒,慢慢來。”
聽得出,聲音里充斥著倦意。小凱撒不知道的是,這是極其虛弱的狀態(tài)下才會出現(xiàn)的倦意??杉词谷绱耍曇衾镆琅f有著皓月般的溫柔,這股溫柔包裹著小凱撒,將溫度送進了他的心里。
當最后一片殘骸被挪開,栗色的、有些凌亂的長發(fā)出現(xiàn)在了小凱撒的眼中。
“媽媽!”
他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流過黑乎乎的小臉。
他跪在了地上,希望能靠母親更近一些。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靚麗的容顏綻放出太陽般的笑容,即使布滿血污卻依舊看得出這張臉龐曾經(jīng)的傾國傾城。
“媽媽別怕,我立刻救你出來?!?p> 媽媽的聲音給了小凱撒最大的動力,心中的喜悅一下子涌出??僧斔酒鹕?,現(xiàn)實卻讓那涌出的喜悅瞬間消失殆盡。
母親的身上壓著一塊巨大的木頭,那是屋子的頂梁柱,木頭上面還躺滿了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它們的大小遠遠超過尚且年幼的他能夠搬開的范疇。
淚水不絕,一滴一滴墜落在泥土上。小凱撒無力地跪倒在地。他低著頭,將眼睛藏在了黑色劉海形成的陰影下,他不希望母親看到他的悲傷。
突然之間,一股溫暖的觸感從臉頰開始流遍了全身,將體內(nèi)的冰冷一掃而光。
母親的雙手撫在了他的臉頰上,兩只纖長的手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龐。母親的眼睛中充斥著無限的柔情,正看著他的雙眼。
“好漂亮的黑眼睛啊?!?p> 母親喃喃道。
她溫柔地笑著,似乎到處彌漫著的死亡氣息根本就不曾存在。
“凱撒啊,這個世界其實很大很大,去看看吧,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
母親笑著,一如往日將他擁入懷中時的爽朗笑容。
天空中的奧德利西斯似乎發(fā)現(xiàn)了凱撒的存在。
吼!
黑炎從天而降,在凱撒周圍跳起了舞。
母親的笑容像是定格的油畫,從始至終她的眼中都只有他的孩子。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想把笑容帶給她的孩子,而非種種的苦痛。她深信這個世界的美好,她想將她的信仰傳達到孩子的心中。
凱撒看著美麗的倩影漸漸消失在扭動的黑炎當中,他感受得到來自黑炎的溫度,但他的心中卻冷過極南之地的冰雪。
他不知道的是,黑炎之中,自己身體周圍正浮現(xiàn)著一層藍色的光芒。這層藍色的光芒細看之下像是一層有著柔和邊緣的火炎,正奮力抵抗著黑色火炎的侵襲。即使藍色火炎劇烈地晃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分崩離析,不過最終卻依舊站穩(wěn)了腳跟,靜靜地守護著這個弱小的身軀。
小凱撒依舊跪在黑炎之中,世界似乎在離他遠去。
奧德利西斯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小小螻蟻竟沒有在自己的火炎中灰飛煙滅,震動翅膀,便想要俯沖下來。而目標,正是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喝!”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遠遠傳來。蒼藍色的火炎化作了一道從天而降的巨劍,直直地劈在了奧德利西斯黑色的鱗甲之上。
吼!
鮮血四溢,一道恐怖的傷口出現(xiàn)在了他的背脊之上。傷口的邊緣仍舊纏繞著點點蒼炎,灼燒著,將疼痛傳遍巨大的身軀。
四溢而出的龍血從天而降,淋灑在了小凱撒的身體上。
血污遮擋住原本清秀的臉龐,黑色的頭發(fā)、略顯破爛的衣服都被染成了深深的殷紅。
小凱撒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很熱,像是有一團火苗直接在他的體內(nèi)燃燒了起來,這團火苗想要將他的一切都燃燒殆盡。
他的面容變得猙獰,臉上的血痕,絲毫隱藏不了眼中的痛苦。
天空中的奧德利西斯受了一擊之后沒有再做逗留,頭也不回地扇動著翅膀,劃過天際消失在了遠方。
藍色的光芒一閃而至,蒼炎散去,露出了其后真容,正是及時趕到的阿波羅尼奧斯。
阿波羅尼奧斯抬頭看了看遠去了的奧德利西斯,心中充滿了疑惑:
他好像早就受了傷,要不然不會這么容易就退去的。到底是誰能夠?qū)⒗着c火之王奧德利西斯傷到這種程度?
將疑惑埋藏在心底,蒼炎斗氣重新包裹周身,阿波羅尼奧斯一步一步踏進了仍在燃燒著的黑炎,抱起了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小孩兒,又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看著面容猙獰的小凱撒,阿波羅尼奧斯卻在暗暗心驚。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然保護了這個小孩兒,而小孩兒還因禍得福,得到了龍血的洗禮。要知道這可是神級龍王的鮮血,一般情況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凱撒本應(yīng)被這蘊藏著恐怖能量的鮮血腐蝕殆盡,可巧的是,自己劍圣級別的斗氣屏障完美的將鮮血的腐蝕性過濾掉了,而剩下就只有無窮無盡的精華了。這龍血中的精華將會將小凱撒的身體徹底改造,他甚至能夠獲得雷與火之王奧德利西斯的力量,可謂是受益無窮。
只不過,他同樣注意到了,此時小凱撒的精神狀態(tài)卻是處在崩潰的邊緣。
痛苦從小凱撒的身上褪去,可那席卷全身的冰冷卻依舊存在。
他掙扎著想要從阿波羅尼奧斯的懷中掙脫,而后者輕輕地將他放在了地上。
小凱撒三兩步來到了長久不滅的黑炎前,看著火炎中曾經(jīng)的家園,出現(xiàn)在眼前的依舊是母親的笑容。
阿波羅尼奧斯悄悄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望了望周圍早已滅絕了生機的廢墟,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已經(jīng)沒有家了,不過你還活著,不是嗎?你依舊四肢健全,不是嗎?世界照常運轉(zhuǎn),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而你,是選擇停留不前還是邁向未來?”
小凱撒沒有反應(yīng),阿波羅尼奧斯再次長嘆。他心里明白,任憑是誰在一瞬之間失去了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會在迷茫中看不到方向,更何況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可當他重新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小小身影時,看到的卻是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睛。眼睛中的光亮沒有蒙塵,堅定地散發(fā)著倔強的意志,似乎正看著那遙遠的未來。
阿波羅尼奧斯笑了,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的黑色頭發(fā)。
凱撒啊,這個世界其實很大很大,去看看吧,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