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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舍人難留

第二章 驚變(1)

情難舍人難留 左歌 4165 2007-01-21 19:23:16

  憂傷與激動還未退潮,伊荷又出現(xiàn)了,又要請他吃飯。他怕伊荷又無休止地提起謝染衣,便拒絕了。伊荷不干了,好端端的請你吃飯,你耍什么大牌,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在歲月池邊,她叫住了他。“最近你好像變了個人,不接受別人的邀請了,怎么啦?”她問。

“忙?!币姷剿?,他忽然覺得很累,是以回答得心不在焉的。

“忙就忘了朋友?”伊荷很尖銳,“我看你是快要高考了馬上成為名牌大學(xué)生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了。”

左歌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氣也來了,一揚眼簾,喝道:“你這是什么話?你就認(rèn)為我是那樣的人是吧?好,既然你已經(jīng)這樣認(rèn)為,我無話可說?!?p>“在你眼里,朋友竟是這樣微不足道?”伊荷道。

“什么微不足道?。课颐Φ氖且恍┎荒艿R的事?!?p>伊荷緘口了。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左歌默默地走到石欄邊往歲月池里張望,一池止水映照他孤獨無奈的身影。這樣也好,少了她的胡攪蠻纏,倒也騰出了看書復(fù)習(xí)的時間。

還是謝染衣好啊。

上課時,同桌見他正在寫詩便問:“佳人來信?”

他笑瞇了眼,回道:“稱不上佳人?!?p>放了學(xué),剛走到樓腳,卻見歐陽艷紅正站在不遠(yuǎn)處,看起來十分著急。他以為她想請他吃飯,要么是叫他去幫她們班出黑板報。見他下來,她立刻小跑過來,湊近他小聲說道:“謝染衣家里出事了?!?p>左歌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歐陽小姐,你怎么也有空編故事來騙我啊。實話告訴你,我前天才收到她的信,人家一切安好呢。”

歐陽艷紅急忙把他拉到無人處,認(rèn)真地說:“她媽媽,死了?!?p>“什么?”

左歌只覺腦袋轟然一聲,意識里一片空白,歐陽艷紅后來又說了什么,什么時候走的,他全然不知。

她媽媽死了?

她媽媽死了……

她媽媽死了!

天依舊藍(lán)如海,不遠(yuǎn)處孔廟的雕梁畫柱依舊精美玲瓏。尚有青苔的濕青磚路上霉味依然飄蕩。樓上教室的窗都開著,在風(fēng)中咯吱咯吱悲傷地作響。落日的余輝穿過窗,昏黃地照在青磚路上,一棵忘恩負(fù)義的榕樹,歪著身子探過身來,想看看發(fā)生什么事。

謝染衣……一切安好的來信?!

左歌清醒過來后,三步并做兩步找到學(xué)生團(tuán)委辦公室,對著被他嚇得不知所措的伊荷嚷了起來:“你一個人在這里倒還蠻清閑。你以為這樣裝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你干什么呢,什么清閑什么瞞天過海倒是講清楚啊?!?p>“謝染衣的母親死了,難道你不知道?”

伊荷猛地一怔,欲加辯解:“我知道,可是……”

“可是你竟然無動于衷,可是你竟然伙同她來欺騙我。欺騙別的也就罷了,為什么偏要拿這事來欺騙?難道朋友應(yīng)該是這樣的,難道朋友真的微不足道?我覺得你實在是夠朋友,這么大的事也一個人守著不告訴別人,是的,是我無能,是追不上她,可我們畢竟還是朋友,只有戚戚小人才會因為追不上而成為敵人。難道讓我知道真相對你會有什么影響?如果有,我愿加倍償還,但還不至于吧,伊荷小姐,你這樣做有何居心呢?”

伊荷好半天才低眉重首道:“你以為我真那么無情嗎?”

“難道你還要讓我說你有情,說你熱情?哈,”左歌冷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到窗臺前,望著外面的柏樹呆了一陣子,“你難道不知道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舉目無親了,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作為朋友,你說,該坐視不管嗎?你倒輕松,隨便叫歐陽艷紅一說就完事了。”

“我還能怎么做,”伊荷受不了他的一陣數(shù)落,眼里噙滿淚水,“我也是昨天才接到她的電話的。她說,怕影響你學(xué)習(xí),叫我別告訴你,我就沒有告訴你。可是,你以為我不難過?你平時對我不聞不問,到了她的事就怪我不告訴你,這公平嗎?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她心里道:又不是你媽,你急成這個樣子,不害臊嗎!過了幾秒鐘,她又說:“算了,這也不說了,可是你怎么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發(fā)火呢?我又不是你的出氣筒——我連做你的出氣筒資格都沒有?!?p>左歌欲加辯解。

她繼續(xù)道:“發(fā)生這種事情,別以為就只有你會難過,別人就不會?你也太自私了吧你!”她低著頭,委屈的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

她希望他能看見她流淚。

可是,他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

左歌裝病請了兩天假,害得班長率全班兄弟姐妹們都來看望。早上醒來時,悠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角有淚水。舍友們不知底里,好好慰問了他一番,勸他住院,他含糊敷衍過去了,完了之后照常上課。

他打電話給唐黛,唐黛和謝染衣往在同一條街上,和謝染衣同級,但不在同一個學(xué)校,只是假期兩人常一起玩,所以也知道左歌。唐黛將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了他——

謝染衣母親是.鎮(zhèn)家農(nóng)業(yè)科學(xué)站副站長,那天她剛到站中門口便突然暈倒不起,被站內(nèi)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后急忙送往醫(yī)院,終因搶救不及時不治身亡,死因是突發(fā)性腦溢血。木槿鎮(zhèn)高中是四方市的最差的高中,唐黛就在木前鎮(zhèn)高中讀,并學(xué)舞蹈專業(yè)。

電話是唐黛打的。當(dāng)然,她看不到謝染衣有何反應(yīng),但當(dāng)她把事情說完時,只聽到電話掉到地上的聲音,便再沒人回話。她一慌怕她想不開,急忙又打電話給謝染衣的舍友楊水月,叫她時刻注意看著謝染衣,不要讓她做傻事。又過了一天,謝染衣才打電話給唐黛,唐黛叫她緊回家,農(nóng)科站于決定六天后將她母親下葬。

此刻謝染衣身上沒有了回家的錢,向楊水月借了200塊,寫了一封信給左歌,打了一個電話給伊荷,就起回了木槿鎮(zhèn)……

“她現(xiàn)在還在家嗎?”

“在啊,明天就是下葬的日子了。”

左歌謝過唐黛,又向老師請假,說家里有急事,便瞞著所有人來到了木槿鎮(zhèn)。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讓人不不堪回首。

那是一幢陳舊和小樓,玲瓏靜秀,正對著大街突出的陽臺引人注目,陽臺上的花因為長時間沒人照顧正在枯萎,院子里靠門的蘋果樹依然活著,只是沉默了許多,偶爾的微風(fēng)也挑動它們的心事,在它們枝椏處低低地嗚咽著。蘋果樹南面有一個半圓形水池,池中有亂石砌成的假山,山上亭臺樓閣一應(yīng)倶全,小路蜿蜒盤旋。

謝染衣的家住在小院里二樓,此時門虛掩著,左歌走上去,輕輕叩了下門。

“誰呀?”謝染衣的聲音傳了出來。

“左歌”。

里面安靜了一會兒,便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傳來。門被拉開了,她強(qiáng)笑道讓到一旁道:“快進(jìn)來吧?!?p>左歌令人欲言又止,把伸在褲兜里的手伸出來,走進(jìn)去坐在沙發(fā)上,環(huán)視一下,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涌上心頭。謝染衣給他倒了杯水,走到門口把門關(guān)上,又走進(jìn)臥室把頭發(fā)扎好,走出來的時候說:“你怎么來了?”

左歌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她無精打采的臉的和眼說:“你騙了我?!敝x染衣沒有說話,反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站了一會兒,也坐到沙發(fā)上。

“明天就……”

“是的?!彼?。

左歌喝了一口水,又問:“我……可以去嗎?”

“去哪里?”

“參加葬禮?!?p>“不可以,不可以,”她一驚,趕緊搖頭,“你不是我家的親戚,沒那個——權(quán)力,別人,會誤解的。”

“我不怕。”他說。

“可是我怕,”她顫聲道。眼里一片痛苦。

“那我是白來了?!彼p嘆。

“你本不該來,”她目光呆滯,“你要做的最多是打個電話安慰幾句。可是,”她又抬起雙眼感激地望著他,“你沒白來。世界上沒有第二人有你這份情義?!?p>然后好她沉默了,他也不知說些什么。

謝染衣親自下廚,做了一些勉強(qiáng)能吃的飯菜,和左歌一道吃了晚飯。后來,唐黛也來了,商量了一些明天上午要做的事,然后看了幾分鐘電視,皆覺索然無味,她就走了。謝染衣把左歌安排在一間客房里睡,便也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左歌趁此機(jī)會去買了一些安眠藥。他不想醒著等待那葬禮的結(jié)束,便在謝染衣又一次來看他時叫她明早不要叫他,他想多睡會兒,然后吃了安眠藥沉沉睡去。

凌晨兩點,謝母的送葬悄悄開始。木槿鎮(zhèn)的夜在輕輕地嘆息,田野里的小蟲也不約而同地相聚,斷斷續(xù)續(xù)地唱著難以深味的挽歌。凸凹不平的黃泥路上,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著。走在最前頭的是“先生”(巫師),他口中念念有詞,邊走邊向小路兩旁撒著草紙冥錢,為剛死去的亡靈買陰陽路。謝染衣跟在先生后面,黑夜遮掩了她悲傷而木然的雙眼,卻將她頭上慘白的孝帕襯得更加慘白。她的后面,是八個之前她并不認(rèn)識的小伙子,是農(nóng)科站的工作人員。他們抬著漆黑的棺材,除了偶爾叫其他人小心之外,都悶著聲走著。夏夜的露水打濕了大家的鞋子和衣服甚至漆黑的棺材,像誰的眼淚滴上傷心的唇。這個可憐的母親,十多年前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離去,無奈之下窮盡一生的精力來愛自己的女兒,今天卻又走得如此匆忙。沒有誰為她超度,沒有人為她吹嗩吶。沒有誰能讓她再對女兒說哪怕是一句再見。

選好的墳地是在半山腰的一個巖偏,可遮住小風(fēng)小雨,背靠高山,面朝太陽升起的地方。先生說著是難得的好地方,謝母在這里會過得很好,能保佑謝染衣幸福安康,財源滾滾。天蒙蒙亮?xí)r一行人才來到這里。按照先生的說法,謝染衣應(yīng)該是挖下第一鋤的人。從未摸過鋤頭的謝染衣在握住鋤頭的一剎那,也握到了鋤頭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呆呆地望著那片空空的土地,仿佛看見全是母親的身體躺在那里,他無法動手,感覺全身沒有了一點力氣。漸進(jìn)的光明,好心人的催促,都交織成一張網(wǎng),把她拖如了崩潰和絕望的世界。

“你要是不快一點,你媽在外面就會受涼,你怎么忍心這樣做?你媽要的是你趕快把她安頓好,是你親自送她走?!币粋€聲音傳來,是提醒也是催促。

謝染衣雙眼一閉,奮力揮起鋤頭,發(fā)瘋般地在地上亂挖。大家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傾倒著自己的悲傷,任她東一鋤西一鋤挖著。淚水,如血一般燙,如血一般稠,一滴一滴,也如血,滴在剛被挖起的泥土上,發(fā)出任何人都無法聽到的巨響。終于她停了下來,將鋤頭一丟,放聲哭了起來……

第二天左歌醒來已是11點多鐘,進(jìn)了堂屋發(fā)現(xiàn)謝染衣已經(jīng)回來了,她的臉蒼白得厲害。

午飯是在唐黛家吃的。

他該回學(xué)校了,在木槿鎮(zhèn)汽車站候車室里,左歌問她還回不回山南二中。

“沒心思了。”她搖搖頭道,頭上還纏著孝帕。

“那有什么打算?”左歌終于問了昨天就想問的問題。她低下頭去,幽幽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北阆肟蕖Kψ屪约簞e哭出來,可眼淚還是出來了,她沒有揩。此時的眼淚,揩也揩不完,就任它流吧。

“杭州有親戚么?”他問。他只能問,其它什么也不能做。

“沒有,”她戚然,“那里對我來說比這里還陌生?!?p>“先找個工作吧?!?p>她無言。

他又說:“去山南市吧。木槿鎮(zhèn)沒什么活,除此之外只有山南市認(rèn)識你的人多一些了?!?p>她點了點頭。

他抬手看表,該上車了。就站起身,朝站口走去。

“我會去山南市找你?!彼叩秸究?,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朝她大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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