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三個人,馮紫英,陳也俊和衛(wèi)若蘭。
“喲,這不是牛大哥嗎?”
陳也俊先說話了。
以前,在他們這個圈子里,一直是以牛繼宗為首的。馮紫英等人對牛繼宗也比較尊敬。
但是,因?yàn)楣柴R車項(xiàng)目排擠賈珉的事,幾個人跟牛繼宗分道揚(yáng)鑣了。
雖然還沒有公開翻臉,但心里的的隔閡,卻是產(chǎn)生了。陳也俊說起話來,也就帶著調(diào)侃的語氣。
“幾位兄弟怎么也有閑心到這里,莫非也是為了那個賭局而來?”
牛繼宗的心情不錯,雖然也聽出了陳也俊的調(diào)侃,倒是滿不在意。
馮紫英一向?yàn)槿吮容^圓滑,不想跟牛繼宗多生事端,就接過了話頭。
“聽說這里開了盤口,我們?nèi)缃窀胄值芤黄鹩戯埑?,自是要來瞧瞧的。若是合適,也來賭上一注?!?p> “我也是剛下了注的,你們準(zhǔn)備買誰贏?”
“即是跟珉兄弟在一起,自然沒有買別人贏的道理了?!?p> “你們以為珉兄弟會贏?”
“自然不會,三畝地的西瓜賣上五千兩銀子,我們也是不信的。只是我們也是問過珉兄弟的,他叫我們這么買,倒是不好意思不買了。”
“如此甚好,告辭了,告訴珉兄弟,改日請他吃酒?!?p> 說完,牛繼宗匆匆走了。
“我們真的買珉兄弟贏?”
衛(wèi)若蘭還是有些猶豫了。
來之前,幾人確曾問過賈珉,賈珉說,你們認(rèn)為我會輸嗎?
幾人雖然覺得賈珉在這件事上不靠譜,但是,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也有些糊涂了。
于是就說:不會,我們自是要買你贏的。
馮紫英跟牛繼宗雖然話說的明確,但是,他的心里,其實(shí)也是沒底的。
他們知道,賈珉做生意,那是沒說的。但是,真要說三畝地的西瓜就賣上五千兩,卻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yàn)樗麄儸F(xiàn)在也是經(jīng)常到野渡居的,關(guān)于這個西瓜賭局,早就知道了。于是就跟焦利等人時常打聽,結(jié)果自然是沒人相信的。
幾個人到底是多些心眼的,就想著探探賈珉那西瓜和蘋果到底有何不同。
于是,就趁著賈珉不在時,爬進(jìn)了園子里去查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除了西瓜地里鋪著桐油布之外,并沒有什么與眾不同。只是果園子里的蘋果,似乎比一般的大些、整齊些。
他們是問過別人的,也知道,就憑這些東西,兩樣加一塊兒,也是萬萬賣不上1萬兩銀子的。
為了面子,在牛繼宗面前可以說狠話,但是,真要到了下注的時候,他們其實(shí)還是很猶豫的。
不光是衛(wèi)若蘭如此,馮紫英和陳也俊也是如此。
“珉兄弟雖未明說,那意思就分明是要我等買贏。若是不聽他話,怕是有愧于他?!?p> 馮紫英雖然還沒最后下定決心,卻也是有了傾向。
“即是如此,就買珉兄弟贏吧。若是我等也買輸,他可就孤立無援了?!?p> 于是幾人進(jìn)去下了注。雖是買了賈珉贏,但是,終究是心里沒底,每人只買了200兩銀子。
覺得到底是賈珉一伙兒的,輸了也就算是請朋友吃酒了。終究是不能跟別人一樣,也跟著落井下石。
連升賭坊的盤口,在賈府里引起了巨大反響。這幾天,一直就是各處的議論話題。
賈府的賭風(fēng)很盛,上至老太太,下到丫鬟小廝,都愿意賭上兩把。有些值夜的,也是經(jīng)常聚眾賭博。
最為典型的,就是賈珍聚集了一幫世家子弟,到府里賭博,最后甚至成為了抄家的罪名之一。
除了議論紛紛,自然就有人想在這場賭局盤口中躍躍欲試,就有偷偷地溜出去的,在連升賭坊下了注。
后來,那些偷偷溜出去的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心實(shí)在是多余了。因?yàn)槔咸髩鄹吲d,下了令,說無論上下人等,只要自愿,都可以去下注。
但是,不準(zhǔn)多下。還給設(shè)了限,下人們不準(zhǔn)超過一兩銀子。小主子不準(zhǔn)超過十兩,成年主子,不準(zhǔn)超過二十兩。有愿意的,都到大門口的花廳去登記造冊,然后交由管家攏齊了,統(tǒng)一下注。
雖然是設(shè)了上限。但是,有錢的主子和管家們。自然是不會理會這些的。于是,在花廳登記了一小筆,然后,又悄悄地到連升賭坊去下了大住。
“可是登記完了?”
寶珠一回來,秦可卿就亟不可待的問道。
“人太多,倒也等著排了好一陣子隊呢?!?p> “都押的誰贏?”
“自然都是押的寶二爺贏了。我看了半天,又問了張才,就沒有一個押珉四爺贏的??梢娺@府里,都是不待見他的?!?p> 張才,就是在花廳負(fù)責(zé)登記、收錢的管家。
“這也難怪,任誰都會認(rèn)為寶二叔會贏的?!?p> 秦可卿尋思了一會兒,打開柜子,拿出了2000兩銀票,交給寶珠。
“把這個給壽兒,叫他悄悄地到連升賭坊去,替我押上?!?p> 這壽兒現(xiàn)在雖是賈蓉的小廝,當(dāng)初卻是跟著秦可卿陪嫁過來的,表面上是跟著賈蓉,私下里卻是跟秦可卿親近的人。所以,外面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出面時,秦可卿都是交給壽兒去辦。
寶珠答應(yīng)一聲就要走,卻被秦可卿叫住了。
“你知道押誰贏嗎?”
“自然是押寶二爺贏了,難道還會押珉四爺贏?”
“對,就是押珉四叔贏。告訴壽兒,千萬不要押錯了。押珉四叔贏,記住了嗎?”
寶珠看了看主子幾眼,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又知自己這個主子跟珉四爺?shù)年P(guān)系不同尋常,終于說了聲:知道了。然后去了。
一邊走,一邊還在想:整個府里上上下下,就沒見有一個押珉四爺贏的,偏生咱們這位就要押珉四爺贏。我知道你們要好,但是,也不能就這么地把銀子往水里扔啊。這可是2000兩啊。
即是如此,為何還叫我到花廳去,替她押上10兩,買寶二爺贏?看來,這就是兩頭下注了。
那邊寶珠出去了,秦可卿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這個話兒來的有些奇怪呢,哪里有這么叫全府人都去下注的?老太太做事,素來是有章法的,即便是這會兒高興,這么做,也不是她一貫的做派。
分明就是借著這個引子,叫眾人都出來,看看到底是跟珉四叔近,還是跟寶二叔近,這個法子,可是高明啊。
只是珉四叔會輸嗎?自然是不會的。寶二叔哪里是珉四叔的對手,這一次,寶二叔怕是要輸慘了。
珉四叔,你可不能輸啊,我可是偷偷地押了你贏呢。我若是贏了錢,將來你若用時,就能幫你了。
如此想著,就又想起上次到野渡居的事情來,臉上不禁有些熱了起來,心里一股柔情生起,對著鏡子整理起妝容來。
鐵檻寺靜室,妙玉正在焦急的等待著。
婆子終于進(jìn)來了。
“可是下了注了?”
“下了?!?p> “下的誰贏?”
“自是按照姑娘的吩咐,買的珉四爺贏。”
“好,如此就好。”
還好?好什么好呀?你在家里是不知道。那賭坊里,哪有買珉四爺贏的?就是那府里面,也都是買寶二爺贏的。
這等事,豈是你一個姑娘家明白的,那寶姑娘也是個有見識的,哪怕是跟她打個商量也好啊。偏生自己就這么做主了。
唉,可惜這一千兩銀子了。
對于老太太的這個舉動,寶釵起初也沒在意。以為不過是老太太高興,叫大伙兒樂呵樂呵。
于是,就拿出了10兩銀子,叫鶯兒去了花廳寫上,買寶玉贏。
她倒不是為了這幾個錢,只是覺得身在府里,就得隨和些。別人都去買了,自己若要是不去,就未免顯得太孤僻了些,似乎跟別人格格不入的。
一時之間,此事都將是府里的話題,若是自己跟別人不同,說起話來,都有些隔閡。
等到鶯兒回來,說起了現(xiàn)場的盛況,竟然沒有一個買珉四哥贏的。
寶釵突然想起了賈珉的詩詞和送給自己的畫,就有些為珉四哥感到有些悲哀。
這么想著,心里就突然一動。
這里面似乎有些蹊蹺啊。
照理說,老太太即便是高興,也不該如此大張旗鼓的。這闔府上下都參與了,雖說不是什么大事兒,但畢竟也不合體面。
老太太是何等人,這個道理豈會不知?
既是知道了,還如此做?定就是有算計的。
老太太究竟想干什么呢?
珉四哥如今是名聲鵲起,即便是此次輸了寶二哥,以他那性子,必也是不會給人牽馬。定是會想個別的法子,把此事應(yīng)付過去。
那么,珉四哥會輸嗎?
上次大老爺,定也是以為自己贏定了的,結(jié)果卻輸?shù)靡粩⊥康?,至今躲在家里不敢出門。
連大老爺都不是對手,寶二哥和蓉哥兒會是對手?
上次那國公酒的場面,雖未親見,只是聽人說起,就足見他的手段了。
那三個卷軸,每個都值幾千兩銀子,加一起,就是萬把兩銀子,竟然連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
那個粒粒橙,何等美妙的東西,若是做了出去賣,也必是賺錢的。
那三畝地西瓜賣上5000兩銀子,任你是誰,都覺得荒唐。如此明顯的陷阱,以珉四哥那樣的精明人,還會不知道?
明知是這樣,珉四哥還會上這個當(dāng)?
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遍地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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