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仕鵬看惹了老太太不高興,忙作揖告饒:“我不過是怕他被驕縱著,故而時刻提點罷了,若只母親一味夸贊,反而不好。我如他這般大的時候,可不也是在棍棒底下討活法的?”
項老太太何嘗不明白這個理?不過是人到老年,心愈發(fā)地軟了,此時也不好反駁兒子的話,但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你如昭兒這般大的時候,可說不出這番話!”
項仕鵬鬧了個紅臉,唯唯諾諾不敢再說話了。
柳氏適時來打圓場,幾句話,這遭說辭也就被揭過了,只王姨娘在旁邊略帶酸氣的說:“大爺真是聰慧,姐姐有了大爺傍身,即便沒有親子,余生也無憂了。”
柳氏得了賢良淑德的名聲,自然不會在這檔子上與她相碰撞,只得體的笑了笑,不接話。
眾人又關(guān)照了孕婦一會,才散去不提。
又過了幾月,木青淵給項景昭的書信,夾帶在自己的家書中,姍姍來遲,上書自己在京城的一番見解,結(jié)交了幾個人,相熟了幾個人,見過了哪些場面哪些事故,繁繁瑣瑣幾頁紙都道不盡,又問項景昭過得如何,因之前已同他說過自己要有兄弟的事,他也略回了幾句,卻不像旁人那般如臨大敵,反而恭喜項景昭從此不用形單影只。
這正說到項景昭心窩上,他可不就是盼著那兩兄弟出生嘛!偏人人都以為自己忌憚著他們,一廂護幼之情也被解讀得索然無味。因著府中流言,他也不好去王姨娘那邊探問胎兒情形了。
如今還未出生就鬧得如此局面,待嬰兒降生,自己豈不是真連面都見不上了?
如今看了木青淵的信,心中郁氣才消失了個干凈——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沒旁的心思,別人再說破天來,也成不了什么氣候。只是柳氏卻不知道能不能如自己這般想得通了。
如此說來,自己房里的小廝用著不順手,還要跟柳氏回句話,趁機換上一個恬靜的,便趁勢往正房走去——如今他已九歲,早另起了院落住著了。
走到一半,遠遠地看見一人拐出來,長身挺立,竟是云起。他心里一喜,忙奔過去喊:“云起!”
云起站定身,回頭看是項景昭,溫和地笑起來。
項景昭跑到他跟前才堪堪收住腳,眼見著身子前傾將要撲過去,云起忙一手把他扶住,順帶著幫他理順因奔跑散亂的發(fā)絲,又幫他抻了抻衣領(lǐng),責怪道:“我前幾天還聽人說你穩(wěn)重,怎么轉(zhuǎn)眼就這般毛躁了?好歹是個小大人了,行事可得收斂些了?!?p> 項景昭在別人面前自然穩(wěn)重得很,云起卻不同,那是一個大哥哥一樣的存在,又有如小弟弟一樣惹人愛憐,項景昭分不清自己對云起的定位,只一味地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罷了。
這會聽云起訓他,也不在意,眼睛亂瞟著,忽見旁邊灌樹后飄過一片衣訣,忙指著問:“那有什么人?”
云起也忙看過去,細瞧了半晌,搖頭道:“哪有什么人?是你看花了眼?!?p> 項景昭搖頭,肯定道:“我的眼神哪那么不好,分明剛剛我看見半片衣裳過去了?!?p> 云起低頭想了一會,猶豫道:“怕是外院王瑞兒子吧,我剛剛找他幫我辦件事,剛走,就正被你瞧見了吧。”
又說:“離得這樣遠,況我們又沒說什么隱私話,即便有人又有什么?”
項景昭不過是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再訓自己,自然不會揪著這點小事不放,傻笑著點頭附和,又惹云起戳了戳他的腦門兒,因說道:“不同你說了,你前日交代我做的轉(zhuǎn)軸,我剛想出些眉目,還得趕回去細想呢?!?p> 項景昭忙拉住他的手:“我原只是想找些小事給你做,讓你不至于每日閑著發(fā)悶罷了,何苦這樣緊趕慢趕的,反顯得我苛刻。你這樣忙,我都有十來日沒見你了?!闭f著小嘴一嘟,十分委屈。
云起搖頭嘆息:“我如今寄人籬下,又受了府里很多恩澤,若再不勤加回報,如何對得住項府,對得住你?”
項景昭還想再勸,轉(zhuǎn)念一想,卻又計上心頭,只是這要求忒叫人害臊,他還未說出口,臉已先紅了一半,但好歹硬著頭皮說出來了:“你既平日忙,我見不到你,也難受,不如你每日同我一同休息吧,既不妨礙你正事,又可陪我玩耍?!?p> 他特特說成玩耍,也是為了讓云起不好拒絕罷了。雖如此,他還是怕云起會以“僭越”之由拒絕。誰知云起想了一會,怕是真覺得近日冷落了項景昭了,竟答應了。只又說:只得午間,若晚間還陪你,等老爺知道,受罰的不止是我一個了。
項景昭忙不迭地點頭應了,雖盡力抿著嘴,可那笑意早已克制不住了,惹得云起又憐惜地撫著他的額發(fā)半晌才走。
待他的背影不見了,項景昭這才收回目光,頂著旁邊灌木又出了好一會神,這才向柳氏房中走去。
第二日,就有新訓的小廝過來任他挑選,他按模樣挑了幾個清秀又文靜的少年,其中一個延之前走的人之名,還叫墨情,另兩個分別派名:司妄、司嗔,管他書房中的筆墨紙張,自此他身邊幾個貼身人才算徹底定下。
丫鬟分別是:蓮華、珠玉、紫云、鳴蝶。小廝分別是:墨軒、墨情、司妄、司嗔。并管事媽媽雀兒一個。項景昭的奶母劉媽媽幾年前因照顧不周被遣回鄉(xiāng),老太太新給他一個嬤嬤,只管外院灑掃,并不值得提及。
閑言少敘,只說這日正是云起要過來的頭一日,項景昭早早讓人給書房小隔間熏了香,又嫌香太濃,又忙忙地叫人把香氣扇出去,還惆悵如今正是深秋,尋不來不熏人的果香,總怕云起那恬淡的性子,尋常味道他不喜歡。
吵吵攘攘過了半天,到云起來時,屋內(nèi)自是如往常一樣,丫鬟小子們各司其職,那處處精致點點奇思,藏得十分精巧,且云起又是那樣的心不在焉,自然難發(fā)現(xiàn)項景昭的作為了。
璞玉難負
卡文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