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藍滄海心中有種感覺：雖說整日兩人相處愉快，甜蜜自在?？扇輧核坪醪⒉皇钦娴膼圩约?，至少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在意自己。

　　可自從那件事后，容兒在他心中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不可撼動的地位。

　　那是一個寒冬，當(dāng)時妹妹還沒出生，爹娘還沒和離，家中只有四口人。

　　新年到了，當(dāng)時五歲的他與七歲的哥哥都嫌棄家中冷清，紛紛要求出去游玩。

　　那時，爹還沒這么刻板，娘也沒這么強勢，二話沒說便帶著孩子們出去。

　　可夜市的人實在太多了，要想四人一直在一起，何況還有兩個小孩子，實在是太困難了。爹和娘決定一人帶一個孩子，一盞茶后在舞龍舞獅的最高臺匯合。

　　他被爹牽著，一路邊走邊玩兒。

　　走過一個地攤時，意外發(fā)生了。許是那地攤上有什么功法，許是自己太過貪玩，自己和爹就這樣在兩人的不知不覺下被人流沖散了。

　　五歲的孩子，思想尚未成熟，即使記得路，也會被巨大的人群流量嚇到。

　　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邊哭邊走，終于走到了一個黑漆漆的胡同，他累的筋疲力盡，不愿再走一步。

　　隆冬的烈風(fēng)刮著地面的雪花向他撲來，冷冽而刺骨。伸手不見五指，爆竹聲，犬吠聲，此刻更凸顯他的凄涼。

　　他永遠記得在他最無助時點亮他內(nèi)心的那盞明燈，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那是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小女孩，手中拿著一盞彩燈，蹣跚的走著，見到面前的自己，便把燈舉起來，似是要看清楚面前是什么。

　　這難得的光亮瞬間點燃了他內(nèi)心的希望。

　　“謝謝你?！彼搪暷虤獾?。

　　那小女孩似是還沒到說話的年紀(jì)，不懂如何表達，或是不知如何回應(yīng)，一個勁的用小燈籠照著自己。

　　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她的無意之舉，可這動作實在是溫暖了他。他也得以看到了那女孩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上心性的胎記。

　　那時的他便懂得報恩，將娘給自己的護身之物-炎月環(huán)不由分說的套在了女孩兒的手上。

　　最終，他被粗心的爹爹找了回去。

　　因為此事，向來追求完美的爹爹從此總是會對自己有些該有的放縱。他想：許是爹把本該在他身上的那份嚴(yán)厲加到哥哥身上了。

　　再見容兒便是在鳳歸樓，白濱城最大的青樓。

　　他的幾個好兄弟聽說樓里有許多養(yǎng)了好久的姑娘要掛牌了，便存了獵艷的心思，他便也跟著去了。

　　即使是年少輕狂的年紀(jì)，他也沒有任何姨娘或是侍妾，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直到他再見容兒，他干枯的內(nèi)心如同被甘泉澆灌般重新煥發(fā)生機。

　　當(dāng)時的她正在沏茶，隨著手臂上移，寬大的衣袖滑下，露出藕白色的玉臂，可他關(guān)注到的是那個心性胎記。

　　仔細回想，這姑娘似乎有那女孩兒的面容。

　　這可真是“雙喜臨門”?。∷坏业搅水?dāng)年的小女孩，還遇到了讓他一見鐘情的女子。

　　可他終究不放心，動用自己人手去查這姑娘的身份。

　　在過去幾年，他便著手尋找那女孩兒，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想多多少少的報恩，否則他內(nèi)心實在是放不下。

　　他輾轉(zhuǎn)查找了好些年，始終一無所獲，他甚至懷疑這女孩兒是否已經(jīng)離開白濱城了。

　　這次，有了確定的人，自然事半功倍，方便了不少。

　　一番查探之下，他了解到這姑娘名容非容，的確是他幼時遇到的那女孩兒，那時她只有一歲多，是跟著她姨母來白濱城觀禮的。容兒出生于白濱城下屬的一個小村子，家境平常，卻有算上她足足七個孩子，父母不是做文師，只能務(wù)農(nóng)。一年的收入，勉強夠的上飽腹。后來整個村子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全家只有她幸存下來。村子消失了，他自然一無所獲。

　　知道尋找了數(shù)年的人就在眼前，何況這女子的樣貌，才情出類拔萃，這些都直叫他想擁有她。

　　他想著日久生情，便沒顧慮太多，直接跟老鴇贖了她的身，經(jīng)過容兒的同意后便將她帶回家中，數(shù)日后為她精心準(zhǔn)備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當(dāng)時，白濱城滿天的流言蜚語。對他來說人們無外乎是說他這個從小循規(guī)蹈矩的藍家公子為美色所惑，可容兒卻背上了禍水之名。

　　容兒體貼大度，并未因為這些瑣事憂心，而是一心一意的與自己過日子。

　　一轉(zhuǎn)眼，近半年已過。兩人算不上相濡以沫，卻絕對是舉案齊眉。

　　想到往事，藍滄海眼中多了一抹柔情，嘴中的飯菜也美味了不少。

　　看向身旁的容兒，她似乎也在想著什么，眉稍顰，嘴微翹，別是一般風(fēng)情。

　　來日方長，何況容兒本就性子清淡。他相信在他的努力下，總有一天，兩人會毫無間隙的甜甜蜜蜜的。

　　容兒此時也正沉浸在回憶之中。

　　她本出生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家中九口人，爹娘恩愛，兄友弟恭。即使生活沒有多富裕，可日常生活是可以保證的。若是收成好，爹娘還會帶著他們?nèi)コ抢锿妗?p>　　可一日，村中來了兩位少年。這兩個少年皆是做文師，到了村子的地域便不由分說的打架。沒有絲毫壓制的做文力對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zāi)。做文力源源不斷的出現(xiàn)，最終將村子毀成廢墟。

　　只是前后一炷香的時間，村中只有當(dāng)時靠著手上的手環(huán)的她躲過一劫，其他的生命全都消散了。

　　這天，她的純真快活被深深埋在心中。她想：既然老天沒有奪走她的命，那她便要用這兩個人的命來祭奠全村人。

　　那時她十七歲，走投無路之時，便想到來白濱城投奔姨母。

　　姨母是白濱城一個大戶人家鐘家的大姨娘，她想：接納她這樣一個小女子應(yīng)當(dāng)沒有問題。她也可以做些家務(wù)，不會吃白飯。

　　可她沒想到，十多天的長途跋涉，她卻連鐘家的門都沒進去。

　　最后迫于生計，她委身鳳歸樓。

　　慢慢長大后，她終于查到了那兩個打架之人的身份-藍巫山與黃家主的堂弟黃大訓(xùn)。

　　這幾年，她一直韜光養(yǎng)晦。

　　來到白濱城后，她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也有做文的天賦，便刻苦修煉。雖是半路出家，可經(jīng)過這些年，也達到了成語做文師的等級。

　　她堅信：沒有男人會不為美色所惑，也絕不會有男人不來鳳歸樓。那時，她可自己動手，或是用計謀無聲奪人性命?？倳⑦@兩個人殺掉的。

　　果然，就在前年，她略施小計，挑撥起了黃大訓(xùn)與城主府留管家的矛盾，最終一死一傷。

　　因為城主府的勢力，加上受傷的管家，黃家哪里有底氣去找城主府的麻煩，大家族的面子需要有人為它埋單，黃家盯上了鳳歸樓。

　　鳳歸樓是四府九州連鎖的，這棵大樹無法撼動，可姑娘們卻不同了。連自己算在內(nèi)的六個姑娘，都被發(fā)現(xiàn)與這件事有牽扯，要送往黃家處置。

　　身為女子，若是黃家不要這條性命，那便是服侍人了。她心中暗狠還未了解藍巫山，卻也只能聽天由命。

　　可形式一時峰回路轉(zhuǎn)，藍滄海不知怎么看上自己了，居然要將自己帶去藍家。

　　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但可以不用為奴，還可進一步接觸藍巫山。

　　藍二爺要一個女子，自然沒有人不賣面子。

　　她順理成章的進入藍家。為了取得藍滄海的信任，整日迎合著他。

　　她感覺藍滄海真的性子很好，總是對自己有無限的耐心?？伤^對不敢對他生出一丁點兒的心思。

　　她知道她勢必要取藍巫山的性命，兄弟情與夫妻情，還是不要讓這個溫和的男子選擇了。索性不要有更深的關(guān)系，將來事情暴露也不至于撕破臉皮。

　　藍家在家族晚宴素來遵循“食不言”，一席漫長的晚飯吃的眾人都浮想聯(lián)翩。

　　用過晚飯，眾人各回各處。

　　一陣晚風(fēng)吹過，容兒頭有些暈眩。

　　不待自己扶額，便感到一個粗糙卻又帶著暖意的大手早一步放在她的額頭。

　　“容兒，可是頭暈？這夜里的風(fēng)自來詭異。我們快些走，回房睡覺吧！”藍滄海輕輕的按壓她的額頭。

　　容夫人自然懂得如何拿捏男人，可藍滄海是對自己一見鐘情，這總讓她心中不踏實。他對自己沒有絲毫雜意的好又讓她心中頗覺的對不去他。

　　望著藍滄海滿目的情意，她心中最后的一根弦應(yīng)聲而斷，輕聲道：“好?！?p>　　聽過容兒的話，藍滄海心跳加速。他不過是順嘴一說，該不會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吧！

　　洞房之日，正值容兒來葵水，之后兩人都沒提圓房之事，兩人也是分居而住。難道今日他有機會去臥室睡覺了嗎？

　　將容兒扶到床上，心中糾結(jié)半晌，藍滄海還是決定離開。若是自己思想太齷齪，惹惱容兒可就不好了。

　　藍滄海剛剛起身，容兒便抓住了他的手，對上他的眼道：“你要去哪？”

　　紅燭旁，四目相對。帷幔中，滿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