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靖彎下腰,撿起微微彎曲的龍頭拐杖,在手里掂了掂,不算太重。
喬梨花將長劍握緊,看著于靖道:“靖兒,不需要你動手殺我?!?p> 于靖轉(zhuǎn)身,看著喬梨花,眼中有些詫異。
“你知道嗎,你剛才的眼、動作,像極了當(dāng)年我爹殺死白姓書生的樣子,是那樣的冷酷、殘暴,沒有一點人的感覺。當(dāng)年他像你一樣,拿著長劍,在死人身上一下一下的刺著,鮮血將他染成了血人,可他就是不停手,無論我怎么叫,他都不答話,就是拿著長劍刺那個人的尸體。之后,他就再也不是我記憶中的父親了,他喜怒無常,他冷酷無情,他為了增強可以吃兒孫的胎盤,他…”
喬梨花說著,眼中的痛苦之色如暮色一般黑沉,將她真?zhèn)€人都包裹起來。
于靖看著,心中猛然一痛,心頭升起一股憐憫的情緒,想要過去將眼前這個女人摟在懷里。
“我不要你成為那樣的人,你還是個孩子,該笑就笑,該哭就哭?!?p> 于靖手中的龍頭拐杖“嘡啷”落地,原本緊握的雙手莫名的松了。
“如果,你力有所及的話,幫我照顧一下喬家堡,幫我看顧一下璇璣。”
喬梨花舉起手中的長劍,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一抹鮮血飛濺,一臉解脫的笑容,就這樣刺眼地呈現(xiàn)在了于靖的眼前。
于靖愣了一下,兩步跑了過去,雙手抱著喬梨花的肩膀使勁搖了起來
“你還沒有死在我的手上,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
可惜,喬梨花聽不見了,也回答不了,只剩他凄厲的聲音在山林中空蕩蕩的回蕩。
于靖停了下來,輕輕地將喬梨花放在地面上,轉(zhuǎn)身向寒潭走去。
暮色深,潭水冰涼。
于靖一步一步走向寒潭,冰涼的潭水從腿部到了腹部,到了胸口,到了脖子,然后淹過口鼻,沒過頭頂。
良久之后,只聽得潭水“嘩啦”地一聲響,于靖喘著粗氣從水面上浮出,游到了巨石上。
于靖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蜷坐在巨石上,看著寒潭對面的亂戰(zhàn)后的狼藉,看著喬梨花的尸體,兩行熱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默默無聲。
于靖用手使勁抹了兩把,眼淚卻更多了,然后忍不住抽泣起來。
于靖想要壓制,可是他感覺自己整個心口、胸膛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如洪水一般,肆無忌憚,越來越大地在咆哮,想壓都壓不住。
于是,他開始嚎啕大哭,哭聲很亮,也很悲涼。
沒有顧忌,沒有偽裝的堅強,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說:“你還是個孩子,該笑就笑,該哭就哭。”
那一夜,于靖在寒潭的巨石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明,于靖起身,將六位師傅的兵器都收攏起來,將六位師傅的尸體都拖到了五師傅的墓前,一一下葬。
墓碑是木頭刻的,于靖用簡體字寫上了他們的名字,但是沒署自己的名。
勞累了一天之后,于靖回到那個小院,自己生火、做飯,晚飯后早早的睡覺。
哭過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靜而正常。
因為于靖知道,過去終究是過去了,而他還要面對遙遠而漫長的未來。
于靖暫時沒想著去見識這個江湖。因為七師傅口中所描述的這個江湖沒有俠義,沒有路見不平,只有爾虞我詐。他才十三歲,還沒有做好走入這個江湖的準(zhǔn)備,也沒覺的自己能靠智商在這個冷漠的江湖活下去。
所以,他要變強。
在習(xí)武不可能的情況下,于靖仔細想了很多自己看過的金、古兩位大俠的小說,想到了讓自己變強的辦法。
想要活命,就得跑的快,就像《大笑江湖》里的那句歌詞:“江湖危險,你快點跑?!钡麤]有輕功這樣的功法,那只能不斷加強腿部負重訓(xùn)練。只有這樣,將來一旦遇到危險,才能跑的快。
如果跑不掉呢?那就必須戰(zhàn)了。
可是他不會武技,也沒有真氣。
于靖想到了古大俠在《邊城浪子》里描述傅紅雪的話,在小黑屋里練習(xí)拔刀,一練就是十幾年,所以傅紅雪的刀才夠快。
沿著這個思路,于靖想到了日本人練刀,總是從基本的動作練起,一個動作做幾千次,甚至有人就拔刀這一動作練幾年的。
于靖決定用這個方法來訓(xùn)練自己,除去那些傳說和武俠中夸大的成分,于靖知道肌肉是有記憶的,當(dāng)同一個動作重復(fù)多次之后,肌肉就會形成條件反射,而人體肌肉獲得記憶的速度十分緩慢,一旦獲得,其遺忘的速度也十分緩慢。
傅紅雪的拔刀就是肌肉記憶的一種。于靖想把自己鍛煉成那樣,至于要到傅紅雪的程度,估計此生是無望的。
更重要的是,于靖從古龍哪里想到了很適合自己的進攻方式,那就是奇襲。因為從持久戰(zhàn)來說,這個江湖的人有真氣這個BUG,自己肯定不行,所以他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像阿飛的劍,穩(wěn)、準(zhǔn)、恨,一擊致命。
考慮到逃跑和眼下生活的的需要,于靖決定練箭。前世他學(xué)過射擊,練箭的基本功是有的。箭可以遠攻,可以追殺頻死的敵人,也可以在他逃命時,為他爭取更多的機會。
于靖用了一個晚上就將自己的訓(xùn)練計劃擬定完成。在武器的選用上,他選擇江湖中最常見的刀。在于靖看來,那種動不動使用獨門武器的人都是傻|比。別人一看傷口就知道是你干的,多沒有隱蔽性。更何況,有人能從死人的傷口上看到攻擊的線路,那不是自曝其短給人家;最后,這種人最容易被陷害,分分鐘鐘被人砍死。
想將一顆樹藏好,最好的辦法是藏進森林里。
想讓別人不知道你,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平常人,走進人群里。
雖然梅山七杰死了,但于靖擔(dān)心其他有心人在一直追查鎮(zhèn)海仙人這條線,難免會找到自己身上來,所以,要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
恢復(fù)了兩日身體,于靖又去了一趟小鎮(zhèn),買了五把刀,兩把弓,徹底隱藏在了羅浮山。
每日,天不亮就開始跑步,從山上到山下三個來回,隨著日子逐漸增加,做蛙跳、深蹲,身體倒立用手走路,總之知道能鍛煉四肢力量的方法,他都刻苦地訓(xùn)練了。
晚飯后,開始練刀,從拔刀開始,一次一次,機械而麻木。
待他覺的自己力量有大斧提升后,他開始練習(xí)弓箭,依舊是從基本弓開始,每天另加一小時的張弓。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于靖在山里待了五年。
這五年,于靖的身體長得更高了,有一米八左右,身子更堅實了,壯碩了,身子不是后世健身房練出來的大塊肌肉,而是一身的精肉。
箭術(shù)大成,對于跑動的物體,從兔子到狐貍、甚至小一點的松鼠、黃鼠狼,于靖能輕松射中,在力量上,他能三箭射殺一頭灰熊,能用迂回戰(zhàn)術(shù)干掉野豬。
刀術(shù)自稱一體。于靖拔刀、揮刀、回鞘,在三秒左右,這主要取決于他使用那一個攻擊路線。為了實戰(zhàn)的需要,于靖練習(xí)了三個攻擊路線,每一個都是三連擊。第一個:拔刀、封喉、斜切、上劃,攻擊路線以喉嚨為一邊,成一個三角形;第二個:拔刀、劈斬、斬腹、斷腿,攻擊路線成閃電狀;第三個:拔刀、瞎眼、斜切、斷腿,這個攻擊路線最長,先是攻擊眼睛,如果失手就直接從敵人左肩斜切至對方的腹部,為了保證這一斜切的傷害增大,這時候攻擊者是下蹲的狀態(tài),然后順勢橫切,對敵人的腿部造成傷害。
為了這三個連續(xù)動作,他以樹為模擬對象,生生損毀了五把刀,又買了五把,最后也只剩一把了。
不過,到了后期,也許是力量的增強,也許是于靖這幅身體帶來的福利,于靖的刀瞬間能斬斷比碗口都粗的樹,感覺毫不費力,并且刀沒有以前折損的厲害,到這時候,于靖有點理解庖丁解牛時所說的:“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钡囊馑剂恕?p> 當(dāng)然,砍樹和剃牛不一樣,損毀肯定有的。
在這五年間,于靖自己做了一個簡單的暗器——暴雨梨花針。主要是為了自己三連擊失效后,及時暗襲。發(fā)針的竹筒體積小,便于攜帶,采用叩擊發(fā)射,使用方便,缺點是裝填麻煩,射程不遠,但勝在數(shù)量多,讓敵人不好躲閃。
于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離開羅浮山了。
他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的機能到了瓶頸,再刻苦的訓(xùn)練,對身體機能的提升也不大。更主要的是,他覺得羅浮山不是他久居之地,畢竟梅山七杰消失五年了,有人找過來,那是遲早的事情。
該離開了。
于靖背著弓、挎著刀,拿了半袋子烤肉和解花語留下的幾件粗布衣服,一把火點將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茅草屋燒了。
羅浮山山勢連綿,于靖故意避開日常走的那條捷徑山路,在山里走了十幾日,到了其他的山脈里,才走出大山。
于靖想,就算日后有人追查他第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也不會想到羅浮山。
走出大山前,于靖將弓箭埋藏起來,換上解花語的衣服,將自己打扮成尋常江湖人士的模樣,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