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是什么?
散修是荒草!散修是蟲豸!散修是老鼠!
這是連云峰上那些正統(tǒng)修士的共識,更是連云峰下那么多藩國和山城里面所有凡人的共識!如果可以拜入連云峰,如果可以成為連云峰譜系上面落名的正統(tǒng)修士,下面的那些凡人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哪怕被連云峰壓榨到了極點(diǎn),哪怕進(jìn)入連云峰可能只是做個武士、還要去做仆從一樣的事情,哪怕即使成為練氣修士也不一定能熬到最后,但是這一切都可以承受。
唯獨(dú)成為散修是最難承受。
為什么?
現(xiàn)在就是最現(xiàn)實的例子!
我?guī)е邆€練氣修士,打著連云峰和芝云峰的兩面大旗,堂而皇之的飛到那個筑基散修的洞府門前,直接一劍劈碎他洞府上的防護(hù)法陣,直接一顆道徒印祭起來打在空中,把印文隨手就磕在下面某個凡人武士的臉上,他們所有人卻全部都要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恭敬的跪在我的云毯前。
哪怕那個筑基修士的法力其實比我深厚,哪怕那個筑基修士其實藏有若干種暴烈手段可以瞬間給我一個難堪,哪怕這一次跪下去會讓他前面很多年辛苦培養(yǎng)起來的氣勢和形象一朝頓喪。
“下面的可是雪蠶嶺竇勇修士?”我捏著一張剛寫滿文字的紙,甩手扔給他,語氣清淡:“這上面寫的可是明白?”
這是我前面屠滅那些村鎮(zhèn)審出來的一些東西。
那散修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白須飄飄,穿著杏黃道袍,頂著白玉冠,握著綠玉如意,很有一種仙風(fēng)道骨。他很鎮(zhèn)定的撿起那張紙,只是一瞥,頓時恭敬拱手沖我說道:“敢叫連云峰仙師明白,這上面純粹皆是污蔑,皆是誹謗之詞。貧道雖居此大澤,但與妖族卻不共戴天,怎肯與它們勾結(jié)?”
“哦?”我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
我身后的那兩個練氣修士卻還是太年輕,聽得他如此狡辯,不由得就是露出一絲冷笑。眼瞇如縫,如有寒光,欲擇人而噬。這兩個混球,手里的法劍都在顫抖,顯然是遇到這樣的機(jī)會,忍不住就想殺人了。
下面有人看見這一幕,頓時就是隱隱嘩然。在外圍的一些武士,已經(jīng)扯著附近的孩子,借著陰影掩護(hù)逃了出去。我的“眼”中,也看到了整個營地里因為我的帶來而掀起的亂局。很多人都在縫隙里面偷窺著我這里,很多女人捂住孩子的嘴巴,瑟瑟發(fā)抖,很多人都在想逃,卻畏懼逃的后果。
我還沒有發(fā)話,也沒有裁決,你就逃出去、跑出去,豈不是讓我很沒有面子?豈不是明白著證明你沒理?你真的錯了?那我就借著下坡,血洗了這里好了。
我的手指敲著膝蓋,心中只有一種悲涼。
我的眼中,掃過下面的那個筑基散修,還有他身后的那三個明顯是他血裔的練氣散修,分明中能看到他們的身上有一個個靈光灼灼的符印。累累摞摞,光是那個筑基散修身上,就有九個。而排頭的第一個就是用符文明碼堂而皇之的寫著的“此人出生妖裔,各峰慎查,不得私傳道法,不得授道基,不得授金丹成就法。另,此人如若結(jié)丹,上陽各峰,立誅之!”落款是正是芝云峰的當(dāng)家真人林紅葦。然后一個個符印下去,全部都是附近各個金丹真人烙下的標(biāo)記!
最后一個,就是我的師傅謝道清。
“此人品性還算純良,暫且留著,十年后再察?!?p> 輕描淡寫。
但是,誰又叫他身邊的一個練氣弟子,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符文。
一只白色的鷺鷥,紅嘴,碧眼,羽冠,根本就不是我們附近三云二十四峰的標(biāo)記,甚至都不是附近上百個峰頭的標(biāo)記。
“竇勇修士,你可知道十日前,云龍山紅旗祖師法駕降臨連云峰,從這南方沼澤里釣了一條金丹妖魚黃鮫。那你世代居住在這個沼澤里,傳承也有五代三百年了吧?現(xiàn)在你和我說,你從來都不知道妖族的消息,也沒有和妖族勾結(jié)在一起,請問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覺得我?guī)煾抵x道清真人向來清靜無為,所以就可以欺瞞了不成?”
我好整以暇的從懷里取出一柄小紅劍,放在手邊,輕輕撫摸。
下面一群人頓時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說不得就是氣的散了形狀,把遮掩住的妖混特征統(tǒng)統(tǒng)露了出來。一時間,角、羽、翼,全部都出來了。
也就是那個筑基散修還坐的住,恭敬拱手說道:“好叫連云峰仙師知道,我竇家三百年前誠然出過金丹妖修,也曾建立妖國,屠戮一方。但是三百年前三云祖師東來,夷平山嶺,樹立群峰,那個時候我竇家就已經(jīng)敗了。十萬族人,一日喪盡。只剩下一些妖混后裔凡人,被安置在各處險山惡水,掙扎活到現(xiàn)在,能筑基的也只有老夫一人。老夫今年一百三十七歲,也曾投身芝云峰紅葦真人麾下,效力三十年。那時老夫是做她的坐騎,靠了她賞的一些丹藥,才從血脈中發(fā)掘出祖?zhèn)鞯婪?,修煉到了如此地步。?p> “老夫為人如何,行事如何,品性如何,是正是邪,是罪是罰,想來仙師從竇某身上這些符印中能看出一二。說來慚愧,竇某一直不得入修真宗門,不得真?zhèn)鳎舱J(rèn)不得這上面說的是什么?”
“祖父!”旁邊那個帶著特異符印的少年頓時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喝。
認(rèn)不得?
去踏馬的認(rèn)不得!
你是認(rèn)得,也必須要在我面前裝認(rèn)不得吧!只要一個最簡單的靈目術(shù),練氣三層以上就可以施展的低級法術(shù),你說你認(rèn)不得?
但是啊,這就是散修的殘忍處世之道!隨便一個金丹真人都可以在你身上蓋一個章,說上幾句話,點(diǎn)評上幾句,你還不能擦,更不能改,還必須視若無睹,只當(dāng)成沒看見!
而更惡劣的是,散修身上的章是也是有歸屬的。像現(xiàn)在這樣一圈云字頭金丹真人蓋的章里面突然多出來一個認(rèn)不得的,你讓我應(yīng)該怎么辦?
你說你認(rèn)不得,就真的能讓我認(rèn)為你就是認(rèn)不得了么?
開玩笑!
“如果連云峰仙師要怪罪,那就怪罪老夫好了。老夫所習(xí)道法雖然低賤粗俗不堪,但想來這百年修真經(jīng)驗應(yīng)該還能入得仙師眼界;老夫這一份基業(yè),辛苦經(jīng)營傳承三百年,也值個數(shù)千靈石;老夫族中也有兩三個女孩,身居靈根,可以供仙師取用。”
“祖父!”那少年勃然大怒,準(zhǔn)備站起身,卻是被那老人一指點(diǎn)翻在地。
無視云毯上已經(jīng)拔出法劍,擎出法符,升起飛行法器,打出護(hù)盾,準(zhǔn)備殺人的兩個練氣修士,也無視了我身后那五個躍躍欲試的女孩,更無視自己身后的那些悲憤欲絕的族人,老人恭敬跪在我的面前,五體投地,用最謙卑的姿態(tài)恭敬說道:“上座的可是連云峰第二十六仙師的陳觀水道長?”
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素聞陳觀水道長博聞強(qiáng)識,去年初登連云峰只一日就坐穩(wěn)第三代大師兄,這份才情遠(yuǎn)勝老夫萬倍。更何況,十五日前,陳道長在東伯山七日筑基,一步登天。十日前,一路南來,連破北方數(shù)十個營地,卻殺有所殺,賞有所賞,護(hù)有所護(hù),留有所留,被那些庶民,也被那些和老夫同是妖混的賤民,稱為青天!”
哦?請繼續(xù),我想聽聽你給我戴這個高帽子,想說什么?
“我這孫子,十日前去南方一個小湖捕魚,不知怎的就多了這個符印。我查遍家族所有藏書,問過周圍幾家好友,無一人識得這符印究竟是何物!今日,陳道長欲以此符印而誅竇某滿門一個內(nèi)通外賊,竇某唯有俯首受死。但竇某不甘!”
我知道你不甘!
“竇某一生謹(jǐn)小慎微,自知身負(fù)卑賤血脈,不為上師所容,所以潛居大澤,一直收束族人,行事也是向善為主。與這大澤中幾位妖族修士交際,也是為了立足,或者交流修煉所得,從無敢冒犯連云峰之意。竇某如此為人處世,卻因為一個不明符印而死,竇某不服!”
我知道你不服!
所以我踏馬才看那些金丹真人很不順眼啊!
一個個的大家族出來的混蛋,隨便做點(diǎn)事情,就踏馬的讓我們下面的人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
真當(dāng)我沒想起來這個白鷺符印是出自哪里么?
墨龍湖鷺鷥一族,月影殘光路絲雅的族人后裔,某個從西荒跑到東荒還瞎搞的金丹修士。
他(她)隨手一點(diǎn),你說我殺人好呢,還是不殺人好呢?
如果不是我讀書多,如果不是我從很多書的字里行間推敲出來,她和杜佑都是那個劍仙莊伯陽的妾室,都是靠了這位道祖才成就的元神,才開辟的宗門,才興旺的家族,我是不是已經(jīng)下手把人殺光了?
但是誰能想到,杜佑和那個路絲雅是契同生死,可比血脈的好姐妹!
手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