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一萬年!
神兵山莊。
初春,有雪。
漫天的飛雪將綿延近百里的神兵山莊籠罩在朦朧的白色中。
神兵山莊屹立在商國已經(jīng)有一萬年。雖然世事變遷,神兵山莊無復(fù)當(dāng)年的興盛,但依舊是商國舉足輕重的勢力,甚至在整個大西域都有著自己獨特的地位。
山莊北側(cè)有一片槐樹林,此時皚皚的白雪使林子顯得格外肅殺。
一對母女不時地在地上撿拾著枯枝和羊糞。
“娘,太冷了,如果大栓伯父能多給我們一點柴火,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躲被窩里了。大栓伯父是個壞人?!币粋€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孩邊說邊搓著發(fā)紫的小手。
“小孩子不要亂說!”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連忙喝斥道,她如何不知道那光頭金大栓在為難自己這對孤兒寡母,但是她也知道這些年神兵山莊不景盛,一來是山莊吃飯的人越來越多,二來神兵山莊已經(jīng)很少能煉出能讓外人動心的兵器。
“哇哇……”一聲突兀的嬰兒啼哭聲在不遠處響起。
“娘,你聽,好像有小孩在哭!”小女孩豎起耳朵道。
“娘聽到了。”婦人向四周一望,這聲啼哭著實讓人奇怪。
婦人循著哭聲一路找去,可是明明聽到哭聲在耳邊,卻怎么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在那里。”小女孩青蔥般的小手一指。
“不可能!”雖然嘴里如此說,但她還是朝著小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是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槐樹,四散的樹枝被積雪壓得搖搖欲墜,在槐樹一人多高處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似乎真有哭聲從那里傳出來。
“不可能,誰會把嬰兒放在槐洞中,況且這么小的洞也不可能放進去。”婦人轉(zhuǎn)頭欲離開,只聽見那槐洞中的哭聲愈加急促響亮。
“當(dāng)真有人!”婦人爬上樹,腦袋往內(nèi)一探,嚇了一大跳,借著白雪的反光,依稀看到里面有一個嬰兒。
婦人探手向內(nèi)抓去,只覺里面熱熱乎乎,比被窩還暖和幾分,觸手間有一個極細膩的肉團,想來是嬰兒沒錯。
她連忙取出隨手?jǐn)y帶的一把鐮刀,慢慢劃開樹皮,只見是一個帶把的男嬰正在哇哇啼哭。
“好俊的娃!”一看到這個孩子,婦人就說不出的喜歡,她一眼就看出這個男嬰長得俊俏,將來絕對是個美男子。
“娘,快給我看看!”小女孩焦急地探過頭去,仔細看了一番,道:“娘,這個弟弟是瞎子?!?p> “胡說!”婦人不悅地道,細細一看,果然雙眼缺了一絲神韻,“咦!真是瞎子。”
“茵茵,不拾柴了,我們回家?!蹦概吮е肟觳交氐郊抑校鹋癄t。
婦人在槐洞撿到盲嬰的消息不脛而走。
神兵山莊最中央有一座高達百丈的閣樓。
閣樓頂層一位中年男子與十位模樣古稀的老者圍坐成一圈。
十位老者個個氣勢非凡,枯槁的面容下壓制著強烈的真元波動。
“莊子北側(cè)的張寡婦在槐洞中撿到一個盲嬰?!敝心昴凶诱笪Wf重地道。
一位紅發(fā)老者無比動容,“沒想到我神兵山莊守護了一萬年的祖訓(xùn)是真的!”
“若得槐洞盲嬰,取名葉秋……”另一位老者反反復(fù)復(fù)地念著這句話,“我神兵山莊祖上沒有定家規(guī),也沒有其它訓(xùn)誡,只傳下這一句半是遺愿半是祖訓(xùn)的話,沒想到在我等垂暮之年竟真遇到了?!?p> “我們該怎么辦?”中年男子問道。
“需要怎么辦?不管是真是假,祖訓(xùn)讓我們做的事情也不難,不過取個名字而已,就叫葉秋吧。”年紀(jì)最大的一位老者終于發(fā)話了,他是神兵山莊的大長老。
“需不需要給些照拂?”紅發(fā)老者問道。
“祖訓(xùn)上有說要照拂嗎?”大長老問道。
“好像沒有。”紅發(fā)老者想了想道。
“那不結(jié)了嗎,該做甚就做甚去,為了一個小瞎子耽擱老夫多少時間。”大長老沒好氣地拍拍屁股起身。
十日后,莊主賜名葉秋。
……
十四年后。
神兵山莊北側(cè),一座二層小樓上。
一個青袍少年長身玉立在樓欄邊,雙手負(fù)于身后,修長的身體將青袍掛在清風(fēng)中徐徐飛揚。
少年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因為眼前的鳥語花香實在讓人陶醉,還有那溫暖的陽光,舒和的山風(fēng),每一樣都讓人再想多活五百年。
“千金易得,清風(fēng)難求。”
少年的目光有些空洞,因為他是一個瞎子,但這對于他來說似乎完全不重要,他對這個世界很滿足,他很感激藥帝能讓他再活一世。
這一世,他的愿望是像平凡人一樣活著。
“葉秋,快幫姐姐拿件衣服,水都已經(jīng)涼了,姐姐快被凍死了?!倍有莾?nèi)傳來一陣急切的呼叫聲。
葉秋笑著搖了搖頭,隨手一探,抓起一件輕紗衣衫,推門而入。
“茵茵姐,你每次洗澡都忘記帶衣服,而且每次都讓我拿,有些不合適吧?!比~秋笑道。
“嘩!”金茵茵如出水芙蓉般挺身而立,帶起的水花濺了葉秋一身,道:“有什么不合適,反正你也看不到。”
“茵茵姐又取笑我是個瞎子了。”葉秋故意嘟噥著小嘴,似乎很是受傷,“我以后再也不給你拿衣服了?!?p> “咯咯!”金茵茵邊穿衣服邊忍不住笑道:“是嗎,那我以后洗完澡只能不穿衣服嘍。”
葉秋當(dāng)然不會介意金茵茵說他是瞎子,因為他原本就是瞎子,也從來沒有認(rèn)為這有什么不妥。如果他這一生真的介意過什么的話,那就是女人洗澡,不過那也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一世的他早已心無掛礙。
“哎,我們當(dāng)瞎子的,生活艱難啊!”葉秋故意嘆了口氣,右手輕拂長袍,從容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瞎子?!苯鹨鹨鹂粗~秋坐椅子的模樣就像常人一般,根本就無須用手去確定椅子的存在。
“應(yīng)該說我是一個看得見的瞎子。”葉秋笑道:“就比如剛才我看見茵茵姐長高了,而且變得豐腴了。”
“這……”金茵茵心神一顫,連忙往胸口看了看,再用手在葉秋的眼前使勁地晃了晃,“好弟弟,不帶這樣的,姐姐我還未嫁人呢?!?p> 任她怎么搖,葉秋的眼瞳沒有一絲晃動,金茵茵這才放下心來。
“茵茵姐,是你自己讓我進來的,我也是身不由已啊?!比~秋笑道。
“切,少跟我來這一套?!苯鹨鹨鸢琢艘谎郏溃骸把巯逻€真有一件讓你身不由已的事情?!?p> “什么事?”
“婚姻大事!”金茵茵道。
“哦,你說的是那事?!鄙倌暌琅f是一臉滿足的笑容。
“看你那滿足的樣子,看來你還是挺喜歡入贅的。”金茵茵沒好氣地道,“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那金梧桐是另有企圖。”
“我一個瞎子,能有什么可圖的?!比~秋搖頭笑道。
“誰人不知那金梧桐圖的是整個神兵山莊,她只不過是拿你當(dāng)幌子不想嫁出去而已?!苯鹨鹨疬呎f邊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fā)。
“我有選擇嗎?”
金茵茵搖了搖頭,此事確實讓人無奈。
葉秋推開房門,隨手取過一支長竹,“咚咚咚”地下了樓梯。
趁著清風(fēng),葉秋最喜歡外出走走。不遠處有一條長河,沿著長河一路走下去,景象漸趨繁華,人聲也變得噪雜起來。
此河名為上溪河,河道有幾十米寬,兩旁種滿了柳樹,此時正值盛春,春風(fēng)拂面,柳絮飛揚,倒像幾分雪景。河上有幾條小船,船槳輕劃,悠悠地在河面上漂著。
河邊有幾處小亭,亭中有人下棋,有人品茶,也有幾個相命的。
葉秋隨意找了一處亭子坐下來,偶爾會有人請他吃茶,葉秋也不客氣,品上一番,然后點評幾句,大致說些恭維的。
坐在這個茶亭里,他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十萬年了!父親真的還活著嗎?如果再見面又該說些什么?他是不是一直在尋找自己……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再見一面,但這悠悠天地,十億世界,又該去何處尋他?既然找不到,倒不如好好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