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官差沉重的步伐打破了沉寂。
從皇城前往秋家的街道上，昏黃的燈光第次點(diǎn)亮，被驚醒的人家確認(rèn)腳步聲遠(yuǎn)去后，忙插緊門熄了燈，裹緊被窩豎起耳朵。
秋家沒有養(yǎng)狗，門子弓著腰躡手躡腳從門房探出頭，大門被十幾雙腳踹得搖搖欲墜，外面火光沖天，獨(dú)屬于官爺?shù)拇笊らT和狗吠傳了進(jìn)來，“秋家勾結(jié)西域意圖謀反，我等奉旨抄家，還不速速開門！”
“毒害皇妃皇嗣，罪大惡極……”
……
“我的娘啊！”
門子嚇得跳腳，恍然以為還在夢中，抬手給了自己兩巴掌。
“愣著做什么！”
周管家駝著背走來，手中挑著一個(gè)燈籠，微弱的光打在他滄桑似樹皮的臉上，雙目深邃沉靜，門子瞥了一眼他松松披在肩上的外袍，深吸口氣迎上前，“周管家，這門……到底開還是不開？”
“我秋家坦坦蕩蕩，開！為何不開！”
他盯著從大門縫隙里透進(jìn)來的火光，揚(yáng)聲道，“諸位官爺，我家家主稍后便來！”
這聲音底氣十足，門外的官差紛紛笑了。
“你莫以為我等深夜來此做客，恁多廢話！讓秋家主去大牢里說吧……”
門閂一拉開，大門哐當(dāng)被踹到兩邊。
周管家癱坐在地上，燈籠也掉落在一邊，他只覺頭暈?zāi)垦＃従徧鹗謴念~角摸到一片溫?zé)岬臐皲酢?p> “周管家！周管家！”
眼看官差舉著火把呼啦啦進(jìn)了門，門子慌忙扶起他閃到一旁，“您沒事吧？”
周管家沒有說話，悄悄從后背推了他一把。
門子猝不及防朝大門口踉蹌兩步。
“想逃？”
把守大門的官差架起長矛，瞪著門子。
“皇上有令，凡逃跑者即刻處死！”
門子被唬了回去，周管家眼前越發(fā)黑了，倚在墻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秋家無罪！秋家有冤！”
他看不清涌向后院的官差，只得用言語表露自己的不滿。
“秋家無罪！秋家有冤！”
“你這老鬼……”
一官差掏掏耳朵，提著長矛就走了過去。
“休得聒噪！”
長矛徑直架在了周管家的肩上，森冷的鋒刃離頸間的動(dòng)脈不過寸余。
門子急了，“官爺，求您手下留情！”
舔著臉湊過去，悄咪咪往那官差塞了兩塊碎銀。
官差掂了掂勾起嘴角，“管好他的嘴，爺們?nèi)胍罐k差煩躁著呢，再胡言亂語就地正法！”
“是是是！”
門子捏把汗在周管家旁邊坐下，低聲勸道，“您老消停會(huì)兒吧，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周管家沒應(yīng)，門子只當(dāng)他聽進(jìn)去了，也不再說話。
兩人一沉默，后院的雞飛狗跳全聽在了耳中。
官差暴喝聲陣陣，丫鬟婆子的哭泣夾雜著花瓶落地，摔桌子砸板凳的聲音如鼓如雷，這哪是抄家？分明是拆家才對！
周管家漸漸呼吸困難，額上被門撞出的傷口太深了，血一直在流，從臉頰滑進(jìn)脖頸再洇濕衣裳，他直覺自己活不過今晚。
“秋家無罪！秋家有冤！”
他啞著嗓子，聲音雖不如方才洪亮，卻依舊刺耳得很。
門子來不及掩他的嘴，那官差又走了過來。
“你這老鬼，找死！”
長矛送向周管家左胸口，官差瞟了門子一眼，只見他摸遍全身再尋不出一文錢來，巴巴眨著眼，一臉乞求。
官差冷哼一聲，心中怒氣更甚，“皇上圣明，還能污蔑秋家不成，你這老兒一而再挑釁圣威，實(shí)在該死！”
言罷再不客氣，長矛狠狠刺入周管家胸膛，將他挑翻在地。
鮮血流了一地，門子惶恐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周管家，撲通跪在了地上。
……
秋洄掀開被子，光腳跳下床。
“秋棠？”
“夏蓮？”
她一步步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捂住砰砰砰跳個(gè)不停的右眼。
門猛然從外面撞開。
“快跟我走！”阿括沖進(jìn)來將她打橫抱在懷里，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她終于知道這并不是夢。
院子里亂糟糟的，她能遠(yuǎn)遠(yuǎn)看見丫鬟婆子簇?fù)硐碌母赣H母親正被幾個(gè)官差吆三喝四，趕著往前院走。
幾條狗察覺到他們，掙脫了官差的手，拖著長長的鐵鏈瘋狂朝這邊奔來。
“有人要逃！”
“……”
“逃者必死！”
尖銳閃著白光的狗牙，軟黏掛著口水的紅色長舌，火光下鐵鏈揚(yáng)起的塵霧，官差因?yàn)榧嵥缓?，逐漸變得猙獰的面孔……
一幕幕都在離她遠(yuǎn)去。
秋洄緊緊摟住阿括的脖子，閉上了早已蒙上水霧的雙眼。
幾滴清淚滑落，脖子上傳來一串溫涼，阿括拍拍她的背，腳下不停。
對于她從始至終的安靜，他有些意外，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她本應(yīng)如此。
以她的聰慧和冷靜，定理解了義父的良苦用心，秋家逢難，義父必是不肯逃的，而義父不走，義母必舍命相伴。
她都知道的，所以選擇了沉默。
林氏從后門奔入，“快走！趁著這附近還沒有官差！”
“奶娘！”
秋洄越過阿括的肩膀，喊住了往回跑的肥短身影。
“為何不隨我同去？”
林氏沒有回頭，定了定朝身后不在意揮了揮手，“我去救你爹娘，你且放心離去……”
她沒再逗留，說罷風(fēng)一般消失了。
“你騙人！”
秋洄小聲嘟囔著。
出了后門，二人瞧見墻角處堆著幾具官差的尸體。
原來，這附近并非沒有官差，而是所有試圖從后門進(jìn)入的官差都被林氏給殺了。
以她的武功，也不知有沒有受傷。
踟躕間，隱隱有火光朝這邊靠近，阿括當(dāng)下不敢耽擱，四下看了看，抱著秋洄閃進(jìn)了一條巷子……
……
秋香坊。
陸長川擎著油燈走在最前面，身后眾人隨他邁下石階，走向那個(gè)幽暗的密道。
“小風(fēng)，你替爺爺帶大家走！”
到了密道入口，陸長川將油燈遞給陸風(fēng)，交代道，“這密道直通江岸，盡頭有一小扇鐵板，挪動(dòng)右手邊的一塊青石，鐵板會(huì)自動(dòng)打開，屆時(shí)江水會(huì)涌進(jìn)來，大家的機(jī)會(huì)只有這一次，會(huì)鳧水的拉住不會(huì)鳧水的人的手，等到了江里，自會(huì)有人前來救大家上岸……”
“陸老，那你呢？”
眾人紛紛看向他。
浮笑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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