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因的信任
實驗室里始終如同白晝，卻與世隔絕。合虔不知什么時候趴在實驗臺上睡著了，等醒過來時，只覺胳膊發(fā)麻，肢體也有些僵硬。他本是在和自己賭氣，不愿休息，不愿進(jìn)食，但他的身體偏偏好得很，那一次喝過營養(yǎng)液，本來還有些無力的身體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這次不小心睡著了，原本的疲憊和倦意也一掃而光了。面對這個情況，合虔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承認(rèn)，白芪精心打造的遺傳物質(zhì)形成的這副軀殼，的確耐用得很。
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等麻勁兒過去，他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番，披了個風(fēng)衣，坐直梯出來透透氣。
清晨的微光灑向越鳴，給潔白的大理石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沒有一絲風(fēng)，湖面如鏡，毫無波瀾。秋冬之交，越鳴總要蕭索一些，外圍喬木葉還未落盡，山那一頭斑駁陸離，附了一層霜，在晨曦之中瑩瑩發(fā)光。
他沿著石道走出中心湖，在沿湖的闊路上行走。雖然常駐越鳴，他卻很少像這樣悠哉地在越鳴逛游。中醫(yī)院或是藥園的職工，有的會沿湖晨跑。ABOVE總院長的身份并沒有完全公開，就是在ABOVE內(nèi)，也不是所有人都見過院長肖像。因此這半圈下來，并沒有人認(rèn)出他，或是和他打個招呼。
吹過風(fēng)，合虔感覺心情和精神都要好多了。他聽到后面有人跑動的腳步聲，靠近時，那腳步聲又輕緩下來。他本沒在意，但那個腳步聲的主人一直跟在他身后，隨他亦步亦趨，他倒有些不自在了。
他只當(dāng)做沒有注意，繼續(xù)散步，直到要拐進(jìn)湖心通道。這是，身后的人終于發(fā)話了：
“遺傳學(xué)家?！?p> 聽到那略顯嘶啞的女聲，合虔不覺愣了一愣。或許是太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他并沒有覺得十分熟悉，只是這樣的稱呼，讓他思緒回到了過去，想起了那個沙漠中的女孩。
他轉(zhuǎn)過身去，只見身后的女子一身運(yùn)動裝，褐色的長發(fā)利落地扎成馬尾，看起來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只有那雙罕見的紫色雙眸，還是像以前一樣深邃醉人。
“在后面的時候，就覺得是你了?！笨吹胶向D(zhuǎn)過來，她好像寬心了些，微微笑了笑。
“是因嗎？”他也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話，“好久不見，快要認(rèn)不出你來了。在藥園還好嗎？這里的生活……應(yīng)該已經(jīng)適應(yīng)得很好了吧？”
“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她的聲音溫和，不像和合虔有嫌隙的樣子。
“你要去湖心嗎？”因又問道，“據(jù)說湖底是院長工作的地方。你現(xiàn)在是院長的助手嗎？”
“其實……”合虔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院長本人。”
聽了這話，因看著合虔，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合虔也可以理解她為什么會這么驚訝，畢竟他看上去太年輕了，而且暫時沒有完全公開身份。
“你可能還不信……”
“我信你，只不過……沒有想到而已。”因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甚在意，“這樣說來，讓藥園分析藥草成分的，就是你吧？”
前些天，他的確讓子車送去了一些藥渣，希望藥園能分析一下那些植物是什么藥草?？磥硪蛞矃⑴c到那個任務(wù)中去了。
“是我?！焙向卮鸬?，“分析得怎么樣了？”
“基本分析出來了，報告大概今天會給你?！币蛴诸D了一頓，接著說道，“別的都還好說，只是有一味藥……我還不是很確定，像是夜祚莧?！?p> “那是什么？”合虔本身對草藥研究不是很多，也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夜祚莧，是我父親生前培育出來的一種綠植，只是好看，本身沒有什么藥用價值?！币蚍诺土寺曇粽f道，“藥渣中的那味藥，更像是我厄運(yùn)纏身那段時間里，變異過的夜祚莧?！?p> 合虔皺了皺眉。對于這種情況，只能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果螺真在合虔假死那段時間里弄去了土象掌骨，說不定也能想辦法弄出那種藥來。要不然就是羅真教這個組織私下培育了一些奇珍異草——對比起來，合虔還是覺得上一個推測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辦法培育出來嗎？”合虔又問。
“沒變異的夜祚莧，給我一點(diǎn)時間，還是可以培育出來的?！币蚩紤]了一下，說道，“至于那種藥材，我試試吧，或許能克隆出來。藥渣中的細(xì)胞損傷得厲害，但也不是毫無可能?！?p> 看著因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現(xiàn)代生活，說起術(shù)語來也很自然，合虔心里倒有些欣慰。
“怎么了？”見合虔看著她笑而不語，因又問道。
“沒什么，就是覺得需要拜托你了?！焙向鸬?。
“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要不是你，我哪里會出現(xiàn)在這兒呢？”因抿了抿嘴，說道，“有需要的話，盡管吩咐吧。我想，我還是可以幫上些忙的。”
從岸邊吹來一陣微風(fēng)，合虔聞到因身上一陣花香，和以前的異香不同，淡淡的，卻很好聞。合虔只覺心頭一暖。她的態(tài)度并不像螺真所說的，她對他沒有恨意，反而充滿信任。
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因知道，能開進(jìn)游園的車輛，只有院長的私家車。于是她向合虔告別：“你的秘書來了，我也不打擾了?！?p> 她繼續(xù)沿原來的路線晨跑，這時，子車遲所開的車也來到合虔身旁。
“這么早就來了？”合虔探過身去，問道。
子車遲下了車，看得出，院長今天心情難得還不錯。他有些猶豫了，恐怕要掃了院長的興致。
“院長，真高興見您恢復(fù)精神?！彼f著，又恭敬地彎下了腰，“但有一個壞消息，我不得不告訴你?！?p> 合虔的心猛地一跳。上次子車遲像這樣鄭重其事，還是告訴他合酩失蹤的時候。這一次難道……
“那位先生不見了?！?p> 合虔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讓你們鎖好門了嗎……怎么會不見？”
“監(jiān)測系統(tǒng)被黑，我們看不到影像，但根據(jù)現(xiàn)場判斷，那位先生是走通風(fēng)管道離開的?！?p> “他自己走管道？開什么玩笑！”合虔本以為是羅真教有人劫了他，聽了子車遲的話，幾乎是尖叫出來，“你以為通風(fēng)管是那么好走的？更何況他還沒好得利索，人也沒醒，燒也沒退……”
“昨天早上退燒了?！弊榆囘t幽幽地糾正道。
合虔只覺眼前一陣黑，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
“院長，要報警嗎？”
“不行……”合虔搖了搖頭，依然不敢相信，“你確定他出了醫(yī)院？沒有卡在管道或者躲在什么地方？”
合虔知道，這完全是沒有意義的問題。ABOVE的系統(tǒng)，可以檢測到建筑內(nèi)所有人員的位置和狀態(tài)。既然子車遲說他消失了，那么他至少已經(jīng)不在ABOVE附醫(yī)了。
“周圍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我這就安排人去找?！?p> 合虔靠在門上，有些難以平復(fù)心情。他現(xiàn)在擔(dān)心的，不僅僅是螺真會傷口感染或是被樊喚忒抓去。他擔(dān)心羅真教內(nèi)部有變，他沒了異能，真的能安全地回到組織中嗎？
“拜托了?！?p> 合虔閉了眼，身體一陣痙攣。好些時候，他才重新睜開眼睛。
“子車，抱歉讓你做這些事?！彼行╊j唐地說道，“以權(quán)謀私，我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院長?！?p> “您所做的，自有您的道理?！?p> 合虔搖了搖頭，剛要上車返回湖心，余光瞥見聞人因折返了回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她也看出合虔臉色不太好，于是問道。
“沒事。你怎么回來了？”合虔向她沒有說明，只是岔開話題。
“哦，剛才忘了說了?！彼沉似匙榆囘t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不便。子車也看了出來，于是先返回駕駛座去，關(guān)上了車窗，大聲放起了廣播。車子隔音，外面也幾乎聽不見廣播聲。
因放了心，于是繼續(xù)：“我就是想問一下，官宮的事，你有什么眉目了嗎？”
“官…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