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圍巾
夜已三更,理魚一個人端坐在客廳,不知心想些什么。
門鎖開了,她聽到一聲開燈響。
“是豎嗎?”
“這么晚了,還沒睡嗎?”
“馬上要睡了?!?p> “要睡了還在這兒坐?”南容豎說著,坐到理魚旁邊,剛碰到理魚的肩膀,只見她向一邊畏縮了縮,隨即又補償似的拉過南容豎的手。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一般人就算挨得再近,也難以察覺。理魚的拇指在南容豎手指間一一掠過,只覺觸覺熟悉,還是從前那樣。只是,她的手這樣冰冷,雖然態(tài)度語氣與平時無二,只是這人……
南容豎對于理魚這樣的舉止也有些意外,顯得頗有些局促。這時,她看到陽臺門還開著,于是松開她的手。
“陽臺門怎么還開著?莫不是有賊人闖進來過?”
“你又來了,這兩天總是疑神疑鬼的。就算進賊了又如何?只要別拿了我的箏,其他就當布施了?!崩眙~故作輕松道,“你最近工作太忙了,偶爾放松一下也好,別把身體累垮了?!?p> “前幾天別墅前不是有警察受傷嗎?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也是應該的。”
說著,南容豎來到陽臺這邊,在門縫間夾了根頭發(fā),又關門上了鎖。
“所以你很快又要走嗎?”
南容豎一怔,裝作沒聽懂。
“走什么?”
“之前那個警察是來找你的嗎?”
“小魚,你在說什么呢?”南容豎強笑著走回沙發(fā)這邊,“我最近忙是有原因的……”
“你這幾個月很少回來,每次回來都是深夜,天不亮就走,卻一定要讓我知道,就好像……”理魚睜了睜眼睛,望向南容豎那邊。可惜她的雙目無神,也看不見一絲光亮?!熬秃孟瘛室庖屛野残?,又不想別人知道一樣?!?p> “你做噩夢了吧?說這些話,讓人有些發(fā)毛。”
“我沒有報警。”
“我知道不是你?!蹦先葚Q重新坐回理魚身旁,握了握她的手,“你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真的不用擔心,那個警察來到這里跟你沒有半點關系……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p> “她還好嗎?”
“什么?”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彪m然強裝鎮(zhèn)定,理魚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那個警察嗎?只是手上受了點傷,沒什么大礙。”
“我不想誤會你……”
“我想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誤會我了。”南容豎說著,把理魚抱起來,轉(zhuǎn)身去她的房間,“別多想了。我明天也會走得很早,真的……算了,給你做過飯再走總可以了吧?”
理魚握了握拳,纖長的指甲微嵌入魚際。
合虔這兩天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的日常。ABOVE依然如往常一樣,表面寧靜卻又涌動著科學的暗流。偶爾也有同事提及先前的意外事件,合虔只是簡要帶過、不多解釋,漸漸大家也不再關注這件事了。
他給劍螺真發(fā)過消息,為他之前的態(tài)度道歉,劍螺真也沒有追究,告訴他他又換了住處,還有那水象掌骨已經(jīng)成功煉化了的消息。另外,由于工作忙碌,他也沒抽出時間再去聽理魚彈箏。
聽說ABOVE的內(nèi)外科全才、與合虔齊名的太史延一年前因為醫(yī)鬧事件受了傷,近期竟辭職轉(zhuǎn)到了中醫(yī)科。合虔在和同時聊天的時候稀里糊涂地答應找時間代表這些研究遺傳學的同事們看望他一下。其實雖說ABOVE內(nèi)部念口訣時常把二人聯(lián)系到一起,合虔卻與他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剛來到ABOVE那陣子和他一起給血液科的主任做過助手,救過一兩個連主任看了情況都要焦頭爛額的病人罷了。不過他很快轉(zhuǎn)到了遺傳學研究院,和太史延也沒怎么聯(lián)系。
他們會被并稱到一起,或許與年齡也密切相關。太史延只比他大兩歲,而上世紀的白芪剛在醫(yī)學界嶄露頭角時也年紀輕輕?!斑z傳白與合,內(nèi)外太史延”,只是沒想到太史這么快就不再從事內(nèi)科外科了,倒是令人驚奇。
這天下班路過地鐵站,看著通明的燈火,合虔突然想起之前在某個服裝店“借”了個圍巾,也不記得自己到底給沒給錢了。
墻上圍巾已經(jīng)換了一批,之前那個款式也賣完了。合虔若無其事地隨手又拿了條白圍巾。
這家店的賣品與別家不同,布料柔軟輕盈,針腳隱晦,可謂天衣無縫,紋路精致,設計層次復雜,卻能整齊地顯露于外。當然,合虔也注意到這家店的價標,雖然都是日常衣物,卻比其他店要貴些。不過合虔一向?qū)σ路簧踔v究,平日不曾留意過這家店,更不知道這家店的設計師,就是當下高金甚至全國時尚的引領者。
合虔謝絕了店員的推薦,直接來到前臺結(jié)賬。轉(zhuǎn)身時,在前臺一邊的縫紉臺上,他瞥到一個嬌小的背影。淺粉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她修長的頸。嬌嫩的肌膚吹彈可破,一雙玉手正做著小花樣的編制。
他也沒多在意,拿著圍巾離開了。剛出門不久,只聽見似乎是剛才那個店員喊到:
“先生,您付了兩條圍巾的價錢!”
“纖纖姐,我去送還給那位先生好了。”
剛才還在縫紉臺前的小姑娘噔噔地跑了出來,幾步追上了合虔。
“先生,請您等一……”
合虔轉(zhuǎn)過身來,心想還是得和她解釋一番。這時他看清小姑娘靛藍色的眼眸和清秀的面孔,不覺感到有些眼熟。
“姐夫……?”
女孩好像也有些意外,站在他面前緩住了腳步。
“你是……”
“哦,是合虔醫(yī)生嗎?我是碑綾,千碑綾,之前溶過血,要不是你,我就要沒命了?!?p> 合虔想起來,之前他改過一個DIC病人的遺傳物質(zhì),并用藥幾天內(nèi)扭轉(zhuǎn)了紅細胞的異常形態(tài)。那還是他還在血液科實習的時候,那個病人好像的確是個叫碑綾的年輕女孩。但他不記得她見過他——至少清醒時沒有。他只記得她好像是十歲左右歲,家里只有個長她七八歲的姐姐,好像是叫做瑞綾的,做著服裝生意。
“碑綾……我記得你,丫頭?!焙向埔獾匦α诵?,“身體還好嗎?現(xiàn)在還會頭暈嗎?”
碑綾搖了搖頭:“已經(jīng)完全好了,現(xiàn)在姐姐反而說我精力過盛呢!”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在家里……”碑綾突然噤聲,改了口,“合虔哥哥如此帥氣,任誰見過一眼都不會忘記的?!?p> 聽著這樣天真而有些滑頭的話,合虔還是忍俊不禁。
“在姐姐店里幫忙嗎?”
“哪里,就是隨便玩玩,我做的東西才拿不出手呢……”說到這兒,碑綾眼里閃過一絲落寞。不知為何,這個眼神讓合虔感到十分熟悉,好像是很久以前,在酩兒的臉上出現(xiàn)過的。他的心中不覺一陣刺痛。
“哦對了,合虔哥哥,你剛才多掃了一條圍巾的價錢……”似乎察覺到合虔同情的神色,小姑娘又一笑,轉(zhuǎn)移話題道。隨即,小姑娘似乎又感到不對勁,“難道……可是之前姐姐明明說送給你一條圍巾……”
合虔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靠控制力“借”圍巾的事已經(jīng)被千瑞綾知道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拆穿,只是當作送給了他。雖然他對碑綾的姐姐印象并不深,此時卻不覺心頭一暖。
“碑綾,我多掃一條圍巾錢的事,你就不用告訴你姐姐了。”合虔低了低身子,小聲道。
碑綾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