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暁午，下周就是十一小長假了，你有沒有什么計劃？我們?nèi)ヂ糜卧趺礃?？”錢暁午租住的公寓中，簡樸的餐桌前，史曜坐在“失而復得”的女友對面，興致勃勃地詢問。
“一放假，哪里都是人，還是哪兒都別去了?！卞X暁午低頭吃飯，史曜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我們見見老朋友如何？不如組織個高中班級聚會吧？”史曜提出第二方案。
錢暁午夾菜的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沒……沒什么好見的吧。”想起那些同學，錢暁午還是覺得一陣尷尬。那些見證了她與他甜蜜時光的人，那些見證了他意氣風發(fā)的人，那些見證了她獨自悲傷的人，還要邀請他們見證她與他的破鏡重圓嗎。
“只待在家里多悶得慌，可惜季航現(xiàn)在是單身，不然讓他帶上女朋友，咱們四個一起出去玩玩?！笔逢滋岬搅怂詈玫男值?，錢暁午曾經(jīng)的好友，他們共同的高中同學。
“他居然會是空窗期?！卞X暁午嘟囔。
“很奇怪嗎？”史曜失笑。
“嗯，像你單身一樣奇怪?！卞X暁午繼續(xù)埋頭吃飯，沒有看到史曜凝固的笑容。
史曜不得不承認，自與錢暁午分開，他談了很多次戀愛，別校的女孩兒、錢暁午的新同桌、大學同學、大學學妹、實習同事……他和她們說跟錢暁午說過的情話，他和她們牽手走過跟錢暁午走過的道路，他和她們親吻、擁抱、纏綿，也和她們分手。未嘗禁果的他，夢里都是錢暁午的身影；出入過旅館、酒店的他，也還是止不住在深夜思念錢暁午。這么多年，他將自己的前女友分為三類：錢暁午、像錢暁午的和不像錢暁午的。
上一次和用了很多心思和力氣追來的女孩分手后，按照慣例和季航喝一杯。季航告訴他：“史曜，你知不知道你丫這樣真的很渣。既辜負了那些女孩兒，也對不起她。這么多年，她一直單著，回去找她吧。既然惦記著，就別放手。大老爺們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你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就收拾碗筷了?！笔逢啄氐那榫w被錢暁午的聲音打斷。他抬頭望進那雙清澈的眼眸，覺得自己所謂的“罪過”都可以被眼前人所“救贖”。
“我臉上有飯粒嗎？你還吃不吃了？”錢暁午微微皺眉，她不知道史曜在想些什么，也不想費力地知道。她不再是那個曾經(jīng)想完全掌握對方心思的小女孩兒了。人的心思，是琢磨不透的，即便是你最親密的人，即便是你自己。
“你坐著吧。我來收拾就好?！笔逢资帐傲送肟辏鹕砣チ藦N房。
十一假期前一天，錢暁午迎來了公司的周年慶。同事們?nèi)渴⒀b出席。一直為周年慶晚宴忙前忙后的蘭蘭以一身淡藍色抹胸雪紡連衣裙出席，裙擺過膝，露出她纖細的小腿，裙身清新的顏色更是映襯她的肌膚潔白如玉。
身穿銀灰色晚禮服的暁午走到蘭蘭身邊，遞給她一杯水，“蘭美人，喝口水歇歇吧，準備工作已經(jīng)很到位了，你今天只要負責美美地接受嘉獎就好?！?p> “暁午，你這是低調(diào)的華麗啊?！碧m蘭邊說邊摸摸暁午禮服上泛光的絲線，“不過你是怎么找到這么保守的款式的？不露胸也不露背，連胳膊都沒全露。不過個子高就是好，腿都沒露還是顯得那么高。你說你那兩條大長腿又長又直，怎么也不露出來?！碧m蘭看著暁午的半透明薄紗裙擺思考著，“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覺得若隱若現(xiàn)更性感對不對？”
“你今天穿了多高的高跟鞋啊，我也穿高跟鞋了，怎么覺得你比平常上班高不少……”暁午則看向蘭蘭潔白的細跟高跟鞋——
“15厘米。”蘭蘭擺了下頭，一臉傲嬌。
“你快坐下待會兒吧。我看著都腿疼?！睍毼缡疽庖獢v扶蘭蘭。
“哎呀呀，哪兒那么夸張，別忘了你美蘭可是高跟鞋女王。話說你今天穿了多高的？”蘭蘭微微提起暁午的裙子。
“8厘米?！?p> “不會又是——”
“是。又是坡跟。”
“怪不得穿長裙擋上。我的午啊，啥時候能放棄您那厚重的坡跟鞋??？”蘭蘭一臉無奈地語重心長。
暁午撅撅嘴：“美蘭啊，不是每個女孩兒都像你一樣可以做小仙女的，穿你那種細跟鞋，我連站都站不住?！?p> “沒事兒，你怎樣都美。重要的是個兒夠高，人夠美?！?p> 經(jīng)歷一番熟悉的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商業(yè)互吹，兩個人相視而笑。
“蘭蘭”、“暁午”，兩人異口同聲——“你口紅上牙了，哈哈哈?！?p> “暁午，你看，帥哥！”從盥洗室整理過妝容的兩人走到酒店大廳，蘭蘭突然眼冒桃心。
暁午順著蘭蘭的目光看過去，“路揚不是天天見嗎，至于這么大反應(yīng)。”
“誰說他了，和他說話那個人！難得有這么優(yōu)質(zhì)的帥哥，不能放過，我要上去打招呼了?！碧m蘭邊說邊走向路揚。
穿那么高的高跟鞋還能走那么快的女人，是真“女人”啊。站在原地的暁午看著健步如飛的蘭蘭默默哀嘆，將目光移到路揚身邊的男人身上，一身深藍色西裝，身材挺拔，微顯瘦削的臉龐，一副金框眼鏡，自信的眼神，謙遜的笑容，蘭蘭說的這個帥哥，不正是……季航！
仔細端詳或者說是辨認季航的這幾秒種已經(jīng)讓錢暁午錯過了最佳“逃跑”時機，蘭蘭果不其然地將路揚和季航的眼神引到了站在幾米之外的錢暁午身上。路揚看向暁午，露出紳士的笑容，暁午只好禮貌地回應(yīng)著笑容挪著步走到他們面前。
“錢暁午，好久不見。”季航率先開口。曾經(jīng)那個一頭蓬蓬短發(fā)的小女孩如今長發(fā)披肩，卷發(fā)的弧度恰到好處地修飾了她的娃娃臉，整個人比上學時清瘦了許多，也高挑了許多，精神利落了許多。真是女大十八變。季航不禁感嘆時光是一把手術(shù)刀，當年被他們調(diào)侃的“五哥”變得這么有女人味了。
“你們，認識？”路揚和蘭蘭齊聲。
“高中同班。”錢暁午先向路揚和蘭蘭略加解釋，才直面季航，“嗨，季航，好久不見?！?p> “哇！路總是季總的初中學長，暁午是季總的高中同學，大家真是好有緣??！”蘭蘭興奮地感嘆。
季總，錢暁午在心里重復了下這個稱呼，富二代果然不負眾望。
“是挺巧的，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我的學長和同學，剛剛和學長敘過舊，不知暁午可有時間敘敘舊？”季航推了下眼鏡，錢暁午覺得他眼中露出一抹凌厲的光芒。
“公司周年慶要開始了，現(xiàn)在可能不太方便?！卞X暁午的回答禮貌卻生疏。
“周年慶是快要開始了，既然這么巧，不如我們先合個影吧?！眻A場大王蘭蘭一語驚人。
當下三人雖覺得唐突，卻也想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蘭蘭。蘭蘭拉著暁午站在中間，自己站在季航身邊，路揚站在暁午身邊。“路總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裝，和暁午禮服的顏色很搭，你倆站一邊；我和季總都穿的藍色系，我們站一邊。”蘭蘭為自己貼近帥哥的小心思做著解釋。不過路揚和暁午今日的穿戴著實搭配，周年慶上不少女同事調(diào)侃暁午和路總穿了“情侶裝”，更有一些嘉賓以為暁午是隨夫出席，在和路揚聊天時夸贊其夫人心思細膩，衣服挑得好，人也長得好，用盡男才女貌伉儷情深之詞，鬧了好大的笑話。
周年慶結(jié)束，暁午謝絕了同事繼續(xù)嗨皮的邀請，在酒店門口準備打車回家。結(jié)束應(yīng)酬的季航走過，“回哪兒？我送你?！?p> “季‘總’果然不一樣，還有專屬司機。”上了車的暁午望著窗外開口。
季航摘下領(lǐng)帶、脫掉西裝外套、拿下眼鏡，閉著眼揉著太陽穴，“你還是這么不會說話。”
“季總總不會一生氣就給我轟下去吧。這是談一筆多大的生意，喝這么多酒。”錢暁午看向季航，有一絲擔心。
“要是換作幾年前，上大學的時候，可能真的會讓你下車?！?p> “回去喝點蜂蜜水解解酒?！?p> “怎么沒讓史曜來接你？”
“這么晚了，不用麻煩他了。”
“你對他還真是客氣。你們和好了？”
“都知道了你還問什么。吵架之后叫‘和好’，我們分過手的，算是‘復合’吧。
“語文課代表，還是這么愛咬文嚼字。”
“聽說你現(xiàn)在是空窗期？”
“這小子，還真是什么都說?！奔竞桨蛋盗R了史曜一句，“工作太忙?！?p> “以季總的條件，想找什么樣的找不到啊?！?p> “錢暁午，再這么說話小心我真讓你下車?！?p> “小姐您看是這兒嗎？”司機詢問暁午。
錢暁午一看窗外的街景，“就是這兒，謝謝師傅。季總，我是該下車了，謝謝您的款待?！?p> “切?！笔逢状魃涎坨R笑著看錢暁午下了車。
“季總，和剛才那位小姐很熟悉嗎？很少看到有人這么跟您說話?！彼緳C詢問季航。
季航低頭查看剛收到的一條消息：回去記得喝蜂蜜水醒酒。創(chuàng)業(yè)不易，有需要說話。
“嗯，十年老友?！彼c點頭說。
她還是像從前一樣，心里關(guān)心你，嘴上不饒人。高中畢業(yè)，他去了美國，偶爾找錢暁午聊聊天。每次回國都和史曜見上一面，然后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發(fā)合影。季航感覺和史曜越親近，和錢暁午就越疏遠。漸漸地，兩人之間，不再有近況閑聊，不再有節(jié)日祝福，不再有生日祝愿。友情是什么時候消散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季航爺爺去世，錢暁午也是像現(xiàn)在一樣發(fā)來信息寬慰。也許有一種朋友，雖然沒有時時陪伴你左右，但也在默默關(guān)注你，關(guān)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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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一天，錢暁午迎著夕陽開著車回到了同一座城市的另一個家，她從小生長的、真正的家。打開門，家里的陳設(shè)同從前一樣，只是冷冷清清，父母不在，狗狗不在。錢暁午學著媽媽以前的樣子將房間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直到地面、桌子、擺設(shè)都一塵不染。夜已深，錢暁午鎖上門，伴著星月的光芒，返回了租住的家。
假期第三天，暁午接到了來自蘭蘭的“命令”。明天下午去KTV赴局，有路揚，有季航。錢暁午暗自感嘆蘭蘭強大的社交能力，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來這四個人會在一起聚會，本能地想推脫，奈何蘭蘭把問題上升到了“你難道不希望我幸?！钡母叨?。
錢暁午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蘭蘭指定的地點，卻還是最后一個到的。組織者兼氣氛擔當蘭蘭正在唱她甜甜的開嗓曲，音調(diào)里都是戀愛的味道。十月份的天氣還穿短裙，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錢暁午暗暗想著。蘭蘭用她甜美的微笑招呼暁午坐下，為了給蘭蘭創(chuàng)造機會，暁午坐在了路揚那一側(cè)。一曲唱罷，蘭蘭招呼暁午接替：“你的開嗓曲都給你點好了?！?p> “終于看開愛回不來/而你總是太晚明白/最后才把話說開/哭著求我留下來……”錢暁午的嗓音清澈純凈，沒有過多的技巧，卻很打動人心。
“你們都有固定的開嗓曲？”路揚問蘭蘭。
“當然了，KTV是我們的主場。”
“你們唱歌確實挺好聽的。”
“路總，暁午唱完你也去唱一首唄。你喜歡唱什么歌，我給你點上?！?p> “你們平常都唱什么？”
“我什么流行唱什么，暁午嘛，跟個世界曲庫似的，什么都會唱。但是她一般只唱抒情歌?！?p> “暁午唱歌是很有感情?！甭窊P重新把目光聚焦在錢暁午身上，隨意扎起的馬尾，潔白寬松的帽衫，牛仔褲，白色運動鞋，一身簡單的搭配，仿佛回到了大學時光。
“有感情，有故事?！币恢迸月牭募竞介_口。
“知情人？”蘭蘭一臉興奮地看向季航。
“哈哈，開開老同學玩笑?！奔竞叫π?。
錢暁午唱完發(fā)現(xiàn)蘭蘭和季航正聊得火熱，便轉(zhuǎn)向路揚。路揚接過麥克風，點了一首經(jīng)典的英文歌。發(fā)音標準，嗓音深沉，連之前聽過路總歌喉的蘭蘭和暁午都被驚艷了一下。不過很快，蘭蘭和季航又陷入熱聊，只有暁午沉醉于音樂，輕輕附和著。
路揚唱完，蘭蘭自然地拉著季航開啟男女對唱模式。
“你聽過季航唱歌嗎？”路揚問暁午。
“聽過。音樂課?！痹谀且惶萌嗤瑢W都要唱一段自選歌曲的音樂課上，他們都曾用歌曲向喜歡的人表達心意。
“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號”蘭蘭和季航的合唱勾起了錢暁午的回憶，當年史曜唱給她的正是這首歌。季航回頭看向錢暁午，她用眼神表示“知道這是蘭蘭挑的，但你是故意同意的”。
蘭蘭和季航唱了幾首歌后，蘭蘭又盛情邀請季航獨唱，在一旁呈星星眼迷妹狀。
季航唱累了，蘭蘭又招呼暁午和路揚來唱。在蘭蘭的促成下，暁午和路揚合唱了一首《屋頂》。“在屋頂唱著你的歌”、“在屋頂和我愛的人”……
“這么看，暁午和路總還挺般配的?！碧m蘭跟季航說。
季航打量著眼前的一男一女，不得不承認他們身高、體態(tài)、聲音都很般配，他試著想象史曜站在暁午身旁，發(fā)現(xiàn)難分伯仲?！坝腥寺犚娺@話會不高興的?！奔竞姜氉缘驼Z。
唱完歌，四人準備去吃飯。季航邀請暁午上了自己的車，蘭蘭坐了路揚的車。
“你跟史曜說了嗎？”一上車季航就趕緊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沒有。沒告訴他遇到了你，也沒告訴他今天和你們一起。”錢暁午誠實回答。
“好吧，你們的事，我不多管?！?p> 一片靜默。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季航補充。
“沒關(guān)系的，沒什么不能告訴他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卞X暁午回答。
“蘭蘭不知道史曜吧？”
“還不知道?！?p> “怪不得?！?p> “什么？”
“沒什么?！?p> 餐桌上，蘭蘭繼續(xù)氣氛擔當，四個人有說有笑。坐在錢暁午對面的季航看到她與身邊路揚的間距明顯大于他和蘭蘭的，錢暁午的舉動禮貌又拘謹，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
晚飯后，蘭蘭如愿以償被季航送回了家。而錢暁午又一次坐到了路揚的副駕駛上。
“季航說你有故事?！甭窊P想開錢暁午的玩笑。
“那咱們?nèi)齻€可以交換故事?！卞X暁午幽默應(yīng)對。
“那咱們先說說季航的糗事吧……”
一路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