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側(cè)身,展臂,將惜云手里的風箏拿了過來,落到芙蓉面前,垂眸問道,“你可識得這風箏?”
芙蓉將那只風箏撿起來,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慕容,臉上的表情不是震驚,不是否認,而是從容,她點頭,“我認得這風箏?!?p> 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惜云與白素極快的交換了一個眼色,白素很是得意,暗示她一切放心。
陌衿的手,抓緊了圈椅的扶把,她不知道芙蓉為什么要認。聽芙蓉的聲音,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問她這些,所以才會如此沉穩(wěn)。
難道這一切都是蘇慕容布的局?
慕容復又問她,“你是否鬼燈行的人?”
芙蓉搖頭,“芙蓉不敢欺騙先生。小婢的主子媛娘,便是鬼燈行安插在繁花小筑的內(nèi)應(yīng)。主子曾秘密與鬼燈行的人接頭,被小婢不小心撞見,主子憐我,不忍下殺手,便要小婢也加入鬼燈行,小婢別無選擇,只能假意應(yīng)了下來。小婢是想找個時機對先生稟明一切的,但……主子對我恩重如山,我……我不敢背叛主子,此事便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
慕容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陌衿,分明是花樣年歲,卻要攪入這樣的亂局中,他微合雙眼,復又睜開,一字一字問得很清楚,“與你主子接頭的人,是不是她?”
芙蓉向陌衿這邊看了過來,那時她的臉上是什么表情,陌衿看不清,她只是感覺到跪在那里的影子,莫名的凄涼。
“不是她。”芙蓉搖頭,“那人是個男子,個子很高,蒙著面,我當時嚇得不輕,沒有看的很仔細,確實不知道是誰?!?p> 惜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白素的表情也是十分的難看,兩人對視一眼,白素羞愧的低下了頭去。
慕容繼續(xù)問道,“你可曾見她在觴月居的園子里放過這只風箏?”
芙蓉低頭道,“那日主子生辰,衿姑娘來祝壽,小公子吵著要放風箏。先生也知道,我們眉心堂種了不少菩提蓮,院子里水澤相間,很是危險。主子便帶了小公子,去了衿姑娘那里放風箏,拿的就是這一只?!?p> “你主子生辰可是上月十五?”
芙蓉點頭,“正是?!?p> 慕容側(cè)過臉,問白素道,“你在觴月居可曾見到媛娘和小公子?”
白素抬眼去看惜云,眾目睽睽之下,聰明人一眼就明白了,白素是惜云的人,在等著她的指令。
惜云自知這一次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面色陰沉,對白素搖了搖頭。
白素得了暗示,便道,“那日白素只是在縫隙中偷偷看了幾眼,里面有些什么人,我著實不敢確定?!?p> 話到這里,廳里的人都聽得很明白了。
芙蓉淚如雨下,匍匐跪到先生腳下,伸手抱住他的腿,“先生,求您開恩,饒主子一命吧,她已經(jīng)得了失心瘋,也算是遭了該有的懲罰,再不會做什么害人的事了。求先生網(wǎng)開一面,讓芙蓉帶主子回鄉(xiāng)下老家,芙蓉愿意一輩子侍奉主子左右,不會離開老家半步?!?p> 慕容俯下身,把芙蓉扶起來,眉目淡若風月,“此事,我做不得主?!彼愿佬l(wèi)常道,“將人押下去,等候王爺發(fā)落?!?p> “是?!毙l(wèi)常得令,帶了芙蓉下去。
芙蓉時斷時續(xù)的哭聲,像是一根一根尖銳的刺,扎痛陌衿的耳膜,鉆入她的心。
陌衿什么都不能做。這一局,分明就是早就設(shè)計好的,她也不過同其他人一樣,都是別人棋盤上的子罷了。如今她連螳臂當車的力量都不曾有,地位、權(quán)勢、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強過她,她拿什么同這些人抗爭?
她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
葉臻將她的笑看在眼里,眼底亮起一點微光,水紋般漸漸漾開。
慕容也將她的笑看在眼里,雙眸中卻是萬古長空一般空寂,暗無星月。
那邊,呼延拓站起身來,摩拳擦掌,向蘇慕容這邊走過來,挑眉深笑,“既然事情弄清楚了,蘇先生打算如何處置?”
慕容轉(zhuǎn)身,對他道,“稟王爺,如那芙蓉所言,那個鬼燈行的間者,確實已經(jīng)得了失心瘋,軟禁在小筑內(nèi)的眉心堂,就請王爺恩賜一碗毒藥與她?!?p> “既然是你的人,就按你的意思辦吧?!?p> 慕容拱手,“多謝王爺?!?p> 呼延拓回禮,“好說。”
呼延拓自認白白撿了個便宜,他早就看出那風箏是個假的,只當是來繁花小筑看了一出女人間明爭暗斗的戲碼。至于那兩個奸細,真也罷假也罷,由他交出去也最多也就是殺個頭,哪里比讓未來的國仙欠下自己一個人情來得劃算。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呼延拓故作姿態(tài)道,“不過,與那奸細接頭的男子,還請先生盡早查出來,一并伏法才好?!?p> “斷了線的風箏,飛多遠也是要落的?!?p> “如此,我與葉左相就先去主廳飲茶,等候先生一聚。”
葉臻也起身來,李靖跟在他后面,行到慕容面前,對他拱手行禮道,“恭候先生?!?p> 慕容安排了人送呼延拓和葉臻去主廳,送李靖去偏廳。又將廳里不相干的人都斥退,只留下陌衿、白素和惜云。
待眾人走遠了,慕容冷冷拂袖,側(cè)臉看向惜云。
他的目光仿佛是一道銳利的劍,直刺惜云的心。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顫巍巍的發(fā)抖,語氣早就沒了方才的沉著,“先生,我也只是順理推斷,萬想不到,里面還有這一層事實?!?p> 白素也跪過來,撲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聲音都在顫抖,“先生,都是白素的錯,我不該沒弄清楚情況,就把看到的說給云姐姐聽。爹爹常教導我,眼見不一定為實,從前白素愚鈍不能明白,這一次也算是長了教訓,日后定好好館主自己的嘴,不再胡言亂語。”
陌衿暗笑,這個白素,倒是拿爹這個擋箭牌用得很順手。
慕容不看她們,徑自走到陌衿身邊,蹲下身子,輕拂過她臉上凌亂的發(fā)絲,眸色輕軟,語氣柔緩,“小衿,按你的意思,該怎么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