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之火（下）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人魚在一條漁村的沿岸上擱淺了。人魚馬上就死掉了，岸上只留下它的尸體。據(jù)說吃了人魚的肉可以不老不死，知道這個傳說的村民，開始為了誰去吃人魚肉而爭論起來。但是，雖說爭吵，因為沒有人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但也沒人敢去染指人魚肉。而被指使去吃掉人魚肉的，是村里面的一個姑娘。而這一切就是這個悲劇的開端，吃完人魚肉后的姑娘，即使菜刀插進胸口，從懸崖跳落下去，用火去焚燒都無法死去的身體。這幅身軀永久地保留著美麗的姿態(tài)，成為了不老不死的巫女。在傳說中，人們叫她八百比丘尼，不過八百比丘尼并不是她的名字，二十在活著的時候她幫助了許多窮人，人們尊稱她為比丘尼。比丘尼是佛教對于尼僧的稱謂，加上她不老不死正好活了八百歲，才叫做八百比丘尼。這就是青年面前這個神秘女人的來歷。

　　“八百年的修為，這比老妖怪還老妖怪了，難怪實力這么恐怖。”得益于安倍晴明的解釋，青年才知道面前之人居然是傳說中的人物，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賤嘴一句，引來八百比丘尼冷漠的一瞥。

　　“不過不對啊，人魚肉能讓人長生不老不過是食用了妖物血肉出現(xiàn)的半妖化現(xiàn)象，并不能讓人不死不滅吧，人魚要是能做到這點它自己怎么還會死掉？”青年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問道。

　　安倍晴明微微偏過頭，似乎有些驚訝青年思考如此迅速，于是解釋道：“那只人魚是因為受到神明的詛咒，所以才會擱淺死掉的。但哪怕死掉了，詛咒的神力依然殘留在血肉里，被八百比丘尼吃掉血肉消化后便殘留在她體內(nèi)，與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因為她不是神明詛咒的對象，所以神力在她體內(nèi)一直維持著她不死不滅的狀態(tài)?！?p>　　“神明這是在亂丟不可降解污染么?！狈凑衩饕猜牪灰?，青年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難怪她可以利用星辰之力的?！?p>　　安倍晴明沒有理會青年對神明的小聲冒犯，而是對八百比丘尼問道：“你說在此等候了我三十年，所為何事？”

　　“為了死?！卑税俦惹鹉岷芷降卣f出了這些話，“我的預言告訴我，你可以殺死我?！?p>　　安倍晴明皺了皺眉，這個要求有點超出的他的意料，無故殺死無辜之人，會動搖他這么久的心境修為。

　　“我能理解你活得太久產(chǎn)生厭世的想法，但輕易放棄生命是否對生命不夠尊重……”安倍晴明還想勸說一下八百比丘尼，但是八百比丘尼淡漠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對于一個真想死的人其實勸說的作用并不大，青年明白這一點，咳嗽一聲打斷了安倍晴明的勸導，說道：“比起自殺這種事，我們是不是該先把陰界裂縫的問題處理好？這個出了問題死的可就不止一個人了?！?p>　　安倍晴明也是腦子很靈光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青年在轉(zhuǎn)移話題，馬上接道：“沒錯，這個裂縫被人下了術(shù)式，會持續(xù)不停地擴大陰界的裂縫，我們必須早點關閉這個術(shù)式，解決方式的話……”說著說著，安倍晴明的聲音輕了下去。

　　青年跟在安倍晴明后面檢查了一下術(shù)式，隱隱覺得這個術(shù)式似乎有點眼熟，但一時說不上來。

　　“如何解決？”八百比丘尼似乎等待不及，出聲催促道。

　　“逆向催動術(shù)式，但需要獻祭，正向運行時術(shù)式可以從陰界裂縫的分解中獲得能量，但逆向的話只能以一個人的生命力作為消耗，讓術(shù)式修補這道裂隙?！鼻嗄昕闯隽诉@個術(shù)式的結(jié)構(gòu)，在安倍晴明的沉默中說道。

　　“原來如此?！卑税俦惹鹉崧犕旰罂觳缴锨白呦蛐g(shù)式。

　　安倍晴明想要攔住她，青年卻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小聲道：“老師放心，這種程度的術(shù)式如果能令她死，她也不必如此尋死膩活了。”

　　安倍晴明尋思著青年說的也對，但怎么聽起來就好像有什么不對的樣子。

　　八百比丘尼走入術(shù)式中，催動自己的力量逆轉(zhuǎn)術(shù)式。逆向運行的術(shù)式發(fā)出了明亮的光芒，汲取生命的吸力將八百比丘尼引至騰空，吸取著她的生命修補這裂縫。

　　不過半刻鐘，陰界的裂縫便不再泄漏出陰氣來，術(shù)式便停了下來，騰空的八百比丘尼雙腳落回地上，睜開眼睛掃了自身一眼，滿是遺憾地自語：“這種程度的獻祭果然不行呢?！?p>　　“那么，可以殺死我了嗎？”八百比丘尼轉(zhuǎn)過身，平淡地問道。

　　安倍晴明動了動唇正想說話，青年眼疾手快地反問道：“我們好像并沒有承諾過修復完裂縫就幫你自殺吧？”

　　八百比丘尼楞了一下，隨后目光流出些許惱怒地盯向青年，“那你們想要怎么樣？我的預言可是告訴我今天在這里可以找到殺死我的人。”

　　“找到能殺死你的人不代表立即就要殺死你啊。”青年攤著手笑瞇瞇地忽悠道：“晴明老師確實有解決之法，但是一個困擾你八百年的詛咒，我們什么準備都沒有就替你解決了這可能嗎？要真這么簡單怎么對得起你受了八百年的苦?！?p>　　“……”八百比丘尼轉(zhuǎn)頭向安倍晴明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安倍晴明猶豫了一下，對八百比丘尼點了點頭，說道：“我需要準備個儀式，在儀式完成前，你不妨來寒舍住下等候，等到時機成熟我自會叫你?！?p>　　“好吧，是我唐突了?！卑税俦惹鹉崾諗科鸺鼻械那樾?，表示歉意地點了點頭，“那我便打擾一陣子了。”

　　言罷，八百比丘尼便自顧自地走到一邊，那清冷的態(tài)度似乎不想過多的和他們打交道。青年正準備和安倍晴明說一下京都的事，一團花火突然在身旁不遠炸開，嚇了他一跳。不出意料的，在火焰中一個轉(zhuǎn)身，鳳凰火的身影便顯現(xiàn)了出來。

　　“鳳凰火大人，陰界裂縫已經(jīng)修補，之后的鎮(zhèn)守還是要麻煩你了?！鼻嗄甓Y貌地行了個禮，“而且那個女人，小子也遵照約定，沒有傷害她?！?p>　　鳳凰火瞥了被八百比丘尼摁著打還厚顏無恥地說沒有傷害她的青年一眼，淡淡地說道：“干得不錯?！彪S后踮起一只腳張開雙翅一個轉(zhuǎn)身，扇出一圈炙熱的火焰，沿著鳳凰林擴散了出去，將陰冷的陰界氣息一掃而空。當然，除了八百比丘尼遠遠站著那一塊區(qū)域以外，不過剩那一點陰氣沒有什么危害了。

　　青年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好奇地問道：“鳳凰火大人和這個八百比丘尼是舊識嗎？”

　　“我并不認識她?！兵P凰火搖搖頭回答道。

　　“那為何……”青年欲言又止，想問鳳凰火是不是看上她了想搞百合，不過理智壓住了他作死的念頭。

　　鳳凰火并不知道青年腦子里在想什么不健康的東西，只是很平淡的回答道：“我只是為她惋惜。鳳凰之火可涅槃重生永生不死，但是在化妖前壽命卻很短暫，我排除艱難萬險才獲得了新生，而她現(xiàn)在擁有了無限的壽命，卻不珍惜?！?p>　　“活得太久，或許也很痛苦吧，眼看他人生生死死唯獨自己孤獨地活著，誰也受不了?！睂﹂L生不老完全不感冒的青年搖著頭笑著說，“畢竟心死了?！?p>　　“鳳凰其實也是有壽命的，為何卻能一直活著呢？”鳳凰火轉(zhuǎn)頭盯著青年問道，然后自己回答起來，“因為鳳凰每到衰老不堪的時候便會進行一次極為痛苦的涅槃，失敗則身死，成功就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你們?nèi)祟愄谝飧星?，但感情這種東西，重新構(gòu)造不是很容易嗎，至少比涅槃重生來得簡單多了?！?p>　　“說得輕巧啊，鳳凰火大人你不是人類，不明白人類的感情有多復雜，實際上不比鳳凰涅槃一次要簡單哦?！鼻嗄昊仡^看了一眼遠處那個八百歲的老奶奶，要讓這種看遍人世繁華的人物重新有活著的動力，是真的挺難的。

　　“那是你們要做的事。”鳳凰火甩了甩翅膀，“我和你的約定是不要傷害她，她既然跟著你們了，在她沒放棄尋死前，都不算完成?！?p>　　“哈？！”青年腦子愣了一下。

　　“我會繼續(xù)鎮(zhèn)守這里的，替我向閻魔大人問好?！兵P凰火留下這句話后一個轉(zhuǎn)身化成煙火‘啾’的一下就消失了，不給青年任何反悔的機會。

　　青年愣了半會兒，反應過來自己確實是被坑了，自我安慰道：“算了，至少目前沒有能殺死她的手段，她想死也死不了。”

　　“恩？你不是說我有能力結(jié)束她的性命嗎？”安倍晴明握著折扇拍打著手掌，好奇地問道。

　　青年白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那是哄她的，穩(wěn)定一下她的情緒，老師您不也配合了嘛?！?p>　　“我沒哄她，確實有一個儀式可以奪取她的性命?！卑脖肚缑鲹u了搖頭，回答道：“我本不想答應的，然而言無信不立，既然同意了，那就得做到。”

　　“呃……呃……”青年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呆了好半晌喃喃道：“我這是……挖了坑把自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