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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妖行錄

忠誠之誓

陰陽師妖行錄 天涯繪筆 5215 2017-07-21 20:26:49

  青年沒有等來安倍晴明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卻是等來了一份級別不低的委托。

  ‘無名’先生

  貴安。

  久聞先生大名,此次來信實為有事所求。月前本座遭遇大妖偷襲,座下家將為救本座而亡,然其忠念甚厚。本座念其勞苦,望能超度其魂,獲得安息。本座求見于安倍晴明大人,大人向我推薦了先生,還望先生施以援手。

  源綱

  “渡邊綱?晴明老師還真是喜歡給我出難題,超度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和尚?!鼻嗄昕赐陼艙u了搖頭,嘆著氣,他不喜歡和大人物打交道,太隨性了容易得罪人。

  “‘無名’?這是你的名號嗎?”青行燈飄在青年上方,將書信的內(nèi)容都看了個遍。

  “不,這是我的名字?!鼻嗄陮攀掌饋?,也不回頭地解釋道:“我非世間之人,自無世間之名?!?p>  “哦?你非此間之人,那從何而來?”青年從來不說自己的事,青行燈難得遇到可以八卦一下的問題。

  “阿彌陀佛,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極東扶桑降妖除魔……”青年一本正的胡說八道起來,至少青行燈是這么看的,一點都沒當真。

  “剛才還說自己不是和尚呢?!鼻嘈袩衾吡艘粽{(diào),幽幽地看著青年。

  “在其位則謀其政,既然要我超度那裝一把和尚又如何,到時候還要靠你呢?!鼻嗄昱呐囊路覝史较?,笑著向前走去。

  “靠我?呵呵,你是說讓他的靈魂下地獄嗎……”青行燈嫣然一笑,消失在了空中,只余下淡淡的回音。

  西城郡

  青年已經(jīng)挺久沒有來到人口密集的都市了,在外行走天下,都快成野人了。所幸的是,渡邊綱的宅邸并不在鬧市,他們這些大人物的住處都是比較清幽的。

  “先生來此,本座有失遠迎,還請見諒?!边@里是渡邊綱的地界,青年一來,他便知道了青年的行蹤,候在了庭院門口。

  “渡邊大人客氣了?!鼻嗄甓Y貌地回應,“小子何德何能勞駕渡邊大人等候?!?p>  “誒,本座有事相求,迎接先生是應該的?!倍蛇吘V笑呵呵地把青年迎了進去,“先生這邊請?!?p>  青年輕笑著附和著,走進了院子,輕聲問道,“不知渡邊大人所困何事?為何超度不去找僧侶而來找我們陰陽師?”

  渡邊綱臉色抽了一下,苦笑著說:“實不相瞞,本座已經(jīng)找過高僧前來,奈何本座這位家將似乎并未察覺自己已經(jīng)身死,并不受影響,本座也只好求助于陰陽師了?!?p>  “無法超度?難不成化妖了嗎?!鼻嗄臧櫰鹆嗣碱^,“這可就難辦了啊?!?p>  “還望先生多多費心了?!倍蛇吘V苦笑著將青年請進了屋。

  “那么,具體情況是怎么樣的能說一下嗎?”青年在渡邊綱對面盤腿坐下,凝重地問道。

  “實不相瞞,這次的起因是本座被妖怪擺了一道?!倍蛇吘V嘆著氣說道,“本座回來的路上途徑朱雀大道,遇見一位年輕女子因迷路而哭泣,本座不忍心就帶她一程,沒想到這女子是那大妖茨木童子所化,他一抓偷襲我,被我那位家將發(fā)現(xiàn)用身體擋了下來,隨后我把刀斬下了茨木童子的一只手臂逼退了他,然而我的家將已經(jīng)……”

  原來茨木童子空著的那只手臂是被渡邊綱砍了,之前見到青年還以為茨木童子是非主流裝酷呢。

  “茨木童子的妖力深厚,大人那家將中了那一抓,恐怕臨死前沾染上了妖氣,導致死后魂魄化妖了吧?!鼻嗄曜屑毞治隽艘幌拢茢喑鲆粋€可能的結(jié)果。

  “先生可有解決之發(fā)?”青年一下子就推斷出了原因,這讓渡邊綱有些激動,趕忙問道。

  然而青年令渡邊綱失望地搖了搖頭,淡淡地回道:“既然魂魄已經(jīng)化妖,那就不能再入輪回了,自然無法超度,大人想要解決,恐怕只能是物質(zhì)意義上的了?!?p>  “唉……我這個家將,到現(xiàn)在還認為自己沒死,這一動手……”渡邊綱拍了拍腿,別過了頭去說,“勞煩先生了……”

  青年打開自己的行囊,拿出一堆材料在地上繪制起術(shù)式來。

  “青行燈,你去后院取點泉水來?!鼻嗄戤嬐晷g(shù)式,轉(zhuǎn)頭對著空氣說道。話音剛落,渡邊綱一個青衣的絕色自青年身后憑空浮現(xiàn),對著他嫣然一笑,轉(zhuǎn)身向屋外行去。

  “渡邊大人,煩請您將那家將喚到這里來,有些事還是別讓外人看到的好?!鼻嗄隀z查了一下地上的術(shù)式,抬頭對有些愣神的渡邊綱說道。

  “哦,好的,本座馬上叫人?!倍蛇吘V明白青年的意思,立即叫下人去執(zhí)行了。

  不過一會兒,一個下人帶進來一個人……阿不,應該是鬼。青年偏過頭看去,那個家將須發(fā)花白年紀偏大,上身正常但是下半身已經(jīng)靈體化,然而他自己卻沒有發(fā)覺,行走的時候上下漂浮如同走路一般。

  “源綱大人……”家將向渡邊綱行禮,同時也向青年行了個客禮。

  “這位是‘無名’先生,安倍晴明大人的愛徒,他這次來……”渡邊綱介紹起青年,家將聽到青年是陰陽師的時候臉色卻不是太好。

  “我來是想向你詢問一下有關(guān)茨木童子的情況?!鼻嗄甑ǖ卮驍喽蛇吘V的話,家將排斥的表情他看在了眼里,若是讓渡邊綱說明他是來‘超度’的,家將肯定不會配合。不過一聽到茨木童子,家將立刻的變了態(tài)度,畢竟為渡邊綱擋下茨木童子的一抓是家將引以為豪的事,他立刻就松下了戒心。

  門外,青行燈端著一碗水款款走來。家將警惕地注意著這個陌生的女子,但是在場的渡邊綱和青年都對這個女子的到來沒有意外,家將覺得可能也是客人,沒有過分戒備。

  青行燈走過案前,將手中的泉水遞給了青年。隨后起身,在目光對上家將的時候嘴角詭異的一笑。家將驚覺不妙的時候,青行燈纖手一抹,化成了高大的的銀發(fā)男子,右臂空蕩蕩的袖子在家將眼前甩過。

  茨木童子!

  這一幕如此熟悉,渡邊綱和他的家將都是一驚,然而‘茨木童子’已經(jīng)抬起左手對著渡邊綱的喉嚨抓了過去。

  “大人小心!”家將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擋在了渡邊綱的身前,一切如同當日重現(xiàn)一般,然而不同的是這次‘茨木童子’的手穿過了家將的胸口,扣住了渡邊綱的咽喉。

  “怎么可能……”家將詫異地轉(zhuǎn)過身,看著穿過自己身體的爪子抓在了渡邊綱的脖子上。

  “因為你已經(jīng)死了?!鼻嗄陮⑹种械耐胼p輕放下,手中掐著道印說。

  “先生這是什么意思?”渡邊綱皺著眉頭,身體繃緊手按著刀柄,要不是青年是安倍晴明推薦的,他相信青年不會對他不利,恐怕他已經(jīng)還手了。

  “渡邊大人息怒,人死后魂魄容易異變,在下也只是試一下他是否依然忠于渡邊大人?!?p>  青年話音未落,‘茨木童子‘便褪去了高大的身形,露出了青行燈美艷的面容。作為以幻化著名的妖怪,青行燈只見過茨木童子一面,就可以幻化得渡邊綱和他的家將都無法辨認了。青行燈輕哼一聲,收回了纖纖嫩手,往后輕輕一躍,坐在了青燈上,緩緩隱入暗處。

  “青燈、幻化,這是……”渡邊綱這個級別的人見多識廣,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可是和茨木童子一樣的大妖啊。渡邊綱驚訝地想青年偷去了詢問的目光,得到青年的點頭確認,渡邊綱感嘆道:“不愧是安倍晴明大人的高徒,本座放心了。先生有何需求盡管說,本座一定配合?!?p>  “渡邊大人只需要做一個決定就行?!鼻嗄昕戳丝闯料菰谧约阂呀?jīng)死了的真相中無法自拔的家將,將手中的那碗水倒在了地上的術(shù)式上,抬起頭看向渡邊綱說:“剛才在下測試了他的忠誠,那么,也請渡邊大人決定,該如何處置他?!?p>  泉水倒在了術(shù)式上,激活了隱藏的紋路。一股妖力從術(shù)式中爬升,攀上了家將的靈體,驚醒了他。

  “這是……”家將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正在實質(zhì)化。

  非生命體的妖化初期是靠妖力凝聚形體的,譬如怨氣所化的姑獲鳥,厲鬼成妖的紅葉,從無形到實體的過程是靠妖力來完成的。姑獲鳥的妖力來源于喪子之母的怨念,紅葉則是吃了人,而這個家將并沒有妖力來源。青年叫青行燈去取的并不只是泉水,還有青行燈注入水中的妖力,以她大妖的水平,隨便給點就夠家將化形了。

  然而在家將化形的同時,術(shù)式中漂浮起一圈圈黑線,將它包裹在了里面,這是封印術(shù)式,青年給了家將實體的同時限制了他的行動。

  “渡邊大人,您想好了嗎?”青年放下結(jié)印的手,抬起頭問道:“留下他,還是送他去轉(zhuǎn)世投胎呢?”

  “轉(zhuǎn)世?為何?我還能繼續(xù)守護源綱大人??!”家將聽到要將他超度,慌忙喊道。

  “唉……”渡邊綱嘆息了一聲,出聲道:“榮本座考慮一下,明日給先生答復吧?!?p>  “好?!鼻嗄甑吐晳?,“那今晚我就在這里守著好了。”

  “委屈先生了?!倍蛇吘V向青年行了個禮,糾結(jié)地離開了。

  “為什么……要趕走我……”家將失落地待在結(jié)界中,并沒有掙扎,“我對源綱大人絕無二心啊?!?p>  “我知道你很忠誠,所以演了這么一出戲給渡邊大人看?!鼻嗄曜叩郊覍⒌那胺阶?,方便和他對話,“因為你是妖,對于人類來講,非我族類是很難被接受的。渡邊綱大人實力強大,可以不在意你的威脅,但是對于其他下屬來講,他們無法容忍不安定的因素在,令他們擔驚受怕。世人受妖亂已久,渡邊綱因為斬妖而聞名天下,最后卻留了一只妖怪在自己府中,這對他的威望及前途都會有影響的?!?p>  “是嗎……“家將理解了,哀聲嘆息著,“原來,我已經(jīng)成了源綱大人的累贅了啊……”

  “睡一覺吧,明天,就知道答案了?!鼻嗄贻p聲說了一句,仿佛有魔力一般,家將沉沉睡去。

  庭院的環(huán)境很好,也很清幽,不過前院的打罵聲破壞了這種美感。一個年輕的武士跪坐在青石板上,承受著主人的鞭笞。

  “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主人揮舞著鞭子斥責的武士的失責,‘啪啪’的鞭舞與綻放的血花一同編織著武士臉上的痛苦。

  “父親,何事如此大動肝火?!眲e道里,走出來一個小號的渡邊綱,踩著木屐走過來。

  “我讓他們?nèi)プヌ僭业睦^承人,這家伙居然還能讓他給跑了,連個小孩子都抓不了你說我氣不氣?!敝魅诵闹杏信?,揮著鞭花在空中啪啪響。

  “藤原家勢力龐大,抓不到他們家的繼承人并不意外,父親又何必對著自家人生氣。”渡邊綱寬慰著,“父親若是覺得他無能,不如將他劃歸孩兒手下,孩兒正好打算習刀,缺個教習?!?p>  主人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渡邊綱一眼,隨后笑了笑,“綱兒長大了啊,也好,隨你喜歡吧?!?p>  “多謝父親……”渡邊綱向主人道謝,然后走到跪著的武士面前,柔聲說道:“以后你就跟著我吧?!?p>  武士抬頭看了渡邊綱一眼,激動地行跪禮宣誓道:“在下誓死守護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青年站在墻頭,低頭看著這一切,彎著嘴角喃喃道:“自家人嗎……”

  青年睜開眼,看著面前低著頭沉睡睡的家將,自語道:“這就是你最深刻的記憶嗎?那么,我就給你一個造化吧?!?p>  拂曉,天明。渡邊綱虛浮的腳步聲時有時無地靠近,毫不掩飾地透露了自己動搖的內(nèi)心。

  “渡邊大人做好選擇了嗎?”青年聽著渡邊綱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住,隔著門便問道。

  門外沉寂了一會兒,渡邊綱‘吱嘎’一聲推開門,緩緩走到青年面前,坐下行了個禮,說道:“他為救我而死,死后依然忠誠于我,我……下不了手。先生,您能否帶著他離開,就像那些式神一樣?!?p>  青年搖了搖頭,看著渡邊綱說道:“他因為對大人你的忠誠才化為妖怪,不能離開大人身邊的,不然執(zhí)念無法滿足會反化為厲鬼。大人只能選擇留下他,或者親手超度他?!?p>  “源綱大人,請動手吧?!奔覍⒃诮Y(jié)界中匍匐跪下,“既然我已經(jīng)無法再守護您了,那就請讓我最后再為您獻出一份忠心,成就您斬妖的威名吧?!?p>  在渡邊綱猶豫之間,青年起身取來渡邊綱的佩刀交到渡邊綱手中。

  “先生的意見是……”渡邊綱對于青年的舉動有所疑惑。

  “他只忠于你,然而你不是陰陽師,無法掌控妖怪。人會變,妖也會變,從長遠來看,我并不贊同你留下他?!鼻嗄暾J真地說著,隨后向渡邊綱點了點頭,背過了身去,表示自己的介入僅此而已,不再干預他的選擇。

  渡邊綱猶豫再三,咬著牙抽出了佩刀。背對的青年,匍匐的家將,都閉上眼等待著渡邊綱的選擇。刀刃從空中揮下,發(fā)出撕裂空氣的聲響。

  隨著‘?!囊宦?,青年睜開眼慢慢地轉(zhuǎn)回了身,佩刀筆直的插在了地上,渡邊綱別著頭,低聲說道:“我下不了手?!?p>  “那就是說,渡邊大人打算留下他嘍?!鼻嗄贻p笑著問。

  “我……”渡邊綱面露猶豫的神色,不過緊接著就被詫異所取代,因為在他的面前,亮起了一個復雜的陣型,他的佩刀意外地插在了術(shù)式之中,構(gòu)成結(jié)界的術(shù)式飛快的變化,最后纏在了插在佩刀的刀刃上,而術(shù)式的另一頭,是逐漸透明消失的家將。

  “這是……”渡邊綱張嘴問道。

  “封靈術(shù)。以后,他就是你這把刀的地縛靈了?!鼻嗄暾酒鹕韥?,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著說:“地縛靈必須生前有強烈執(zhí)念,他忠心與你,卻因為自己的妖體對你造成拖累而動搖了。你放下了這把刀,等于放下了他的包袱,也就滿足了轉(zhuǎn)化為地縛靈的條件?!?p>  “多謝先生?!奔覍⒌纳碛皬牡吨谐鰜恚院筮@把刀就是他的寄所,掌控這把刀的人,便能掌控他的生死。

  “可惜器靈難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鼻嗄晷πφf,“地縛靈不屬于妖怪,應該能為世人所接受吧,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吧,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p>  此間事了,青年便向渡邊綱辭了行,在挽留聲中踏上了旅途。

  走了一段路程后,青行燈的身影從青年身后浮現(xiàn),悠悠地飄在青年前頭倒飛著問道:“為何要騙他們呢?你明明可以把那個妖怪帶走的。”

  “一個好的醫(yī)生,在給人看完病后,還會給病人開最合適的藥方。有錢的人我會給他開昂貴但能根治的藥,沒錢的人我會給他開最實惠卻只能延緩的藥,而這次嘛……”青年‘嘖嘖‘了一聲,“我?guī)ё咚芙鉀Q問題,但就如給沒錢的人開昂貴的藥方,給有錢的人開延緩的藥一般,并不是一個好的結(jié)果。”

  “別的陰陽師降妖除魔如同打戰(zhàn),你卻降妖除魔如同治病?!鼻嘈袩袈犕贻笭栆恍ΓD(zhuǎn)身往燈上一躺,隱了身形,只留下淡淡的輕語,“嘛,不過這樣不同尋常才有意思……”

  “因為我確實是陰陽師中的異類啊……”青年抬頭望了望天空。

  好吧,也是時候回京都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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