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二人頓時一僵,不由自主的身子一偏,避開慈昆師伯,往左邊一處小路走了過去.
慈昆見到了天辰兩人的舉動怪異,但并沒往心里去,此刻他正被另一個問題困擾著.
今日他被方丈召喚,和幾位主事進行了一些秘密商議,最后決定放出三人,出去打探一些事情的真?zhèn)?
最近聽到傳聞,官府居然無視朝廷禁令,對不遠處的蒼松道觀進行了圍剿,前后不過十天,蒼松道觀就被推平了!蒼松道觀為首的鳶鶴道長幾人都失去了消息,恐怕兇多吉少,其中兩人與他還有一些交情.
蒼松道觀在道士中的地位,如同佛光寺在僧人中的一樣,相當這一帶的道祖.如此這般,蒼松道觀被人連鍋端,到現(xiàn)在居然還沒起亂子,其中固然有官府做了大量保密工作,最主要的還是官府心狠手辣之極.
據(jù)說蒼松道觀現(xiàn)在可能一個活著的都沒有!
那些借著政策漏洞上山做道士,從而免去抓丁的村民.大難臨頭之際,要說他們悍不畏死,決不屈服,那是打死慈昆十次,他都不會相信的.既然民間到現(xiàn)在都沒有這些流言,那就說明他們的親屬可能還不知道這些事,或者早就知道了,但是迫于官府的威懾,多半是害怕了,怕極了,緘口不言.
慈昆修練過一方絕技,嗅覺那是異常的靈敏,這也是方丈不得已,讓他這個脾氣火爆之人下山查探的原因.臨走前還多叮囑了兩句,叫他千萬別意氣用事,亂了方寸.
方丈要他秘密潛入蒼松道觀查看,以慈昆的絕技,就算那里風吹日曬了這么多天,他也一定能聞出一個大概的傷亡人數(shù)!
佛光寺現(xiàn)在和蒼松道觀的情形是多么的相似,此案在前,佛光寺危在旦夕!
一念至此,慈昆那火爆的脾氣頓時騰騰的往上沖,最后他還是緊閉雙目,將火氣生生壓了下去,雙手合十,原地念叨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無嗔無怒,平心靜氣,方得正果.”
慈昆快步上前,路過天辰轉(zhuǎn)彎的路口時,身子突然停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肉香氣味,順著微風進入慈昆的鼻中,再一回想天辰二人那詭異的轉(zhuǎn)身動作,慈昆頓時明白過來.
“好啊,你們兩個小毛孩子,居然敢出去偷偷開葷!”
慈昆喃喃自語,剛壓下去的火氣頓時爆發(fā)出來,他正愁沒處發(fā)火,這兩人就送上門來了.
慈昆一聲冷笑,身上頓時散發(fā)出一股冷冽寒意,看向天辰二人的背影.
天辰虛賢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們十分難受.心道一聲不妙,腳下不由自主的使出了看家本領(lǐng),兩人頗有默契,左右分開,一溜煙的往兩邊逃去.
“真是煩人,既然被我逮到了,還想跑?真是癡人說夢!”
慈昆冷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什么復雜的舉動,只是大步往前一邁.”轟”的一聲,大地好似都顫抖了兩下,腳掌立刻陷入地面,深達數(shù)寸.再一邁步,身子就如同箭矢一般沖出了三丈遠.
隨后遠處依舊是”轟”的一聲作響,在原地留下一道數(shù)寸的腳印之后,慈昆的身形立刻沖出去了五丈,比起天辰虛賢二人,那是快了不知多少.
不過一口茶的功夫,慈昆好像拎兔子似的,拽著天辰二人回了路邊,胸中悶氣猛出,沖著二人一頓痛罵,如同狗血淋頭.在聽到慈昆對他們的處罰時,二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
虛賢負責照看寺廟公家的所有農(nóng)田,據(jù)說有三百多畝!為期三個月!虛賢聽了直接暈倒在地.天辰則是負責佛光寺一些公眾場合的所有清潔,為期一個月.
虛賢的懲罰明顯比天辰要重上數(shù)倍,原因也很簡單.在慈昆的眼中,天辰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在寺廟里也沒做什么驚人的舉動.
與之相比,虛賢完全是個反面教材.寺廟低一輩的那堆破事,其中一般都能見到虛賢的身影,所以在慈昆眼中,天辰是被虛賢帶壞的,吃肉那自然要由虛賢負主要責任!
虛賢心中似明鏡,哪能看不出這點道理,他暗叫一百個冤枉,但是也沒開口解釋什么.畢竟天辰可沒拿刀逼著他吃肉不是,這要是把兄弟出賣了,那以后也別觍著臉吃他的烤肉了.
天辰的那頓烤肉真叫一絕,比起他之前吃過的燒烤都要美味,他可是久久不能忘懷,心里惦記著哪天再吃上一頓,他又怎會不知好歹的得罪天辰.
“撼岳神行,慈昆和尚的身法果然霸道無比,看他剛才駕輕就熟的樣子,此道之上似乎又更深一層了.”
山腰之上,一位身穿素裙的妙齡少女,神色淡淡的看著下方三人,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少女膚如凝脂,皎若秋月,亭亭玉立,般般入畫.聲音更是宛若黃鸝,清脆悅耳,十分動聽.看少女的身形,還未二八就有如此姿色,長大之后,那不是禍國殃民,方才止休么?
“小姐明鑒,撼岳神行在附近一帶,確實是一門了不得的身法,不過要是和令尊的白鳳鳴游相比,就有所不及了.”一名白發(fā)老者恭敬的站在少女身后,開口解釋道.
若是天辰二人在此,一定會認識這位老者.此位正是方才顯露一手飄忽身形的谷姓修士.
“谷爺爺既然如此說,那就多半沒錯了.谷爺爺?shù)囊娮R,汐兒一向佩服之至.”妙齡少女轉(zhuǎn)過身來,沖著老者莞爾一笑.素裙宛若綻放的蓮花,顯得少女冰清玉潔.
“小姐謬贊了.”老者自謙一句.
妙齡少女點點頭,也沒再說什么,一轉(zhuǎn)身,腳尖點地,整個人乘風下山而去.白發(fā)老者縮在袍袖中的手掌一掐決,整個人如同煙霧一般消散而開,原地空空如也.
看著天辰二人垂頭喪氣離開的摸樣,慈昆難得的露出一絲欣慰,同時心底隱有一份擔憂.隨后他心中一動,轉(zhuǎn)過身來,正好見到妙齡少女往山下徐徐飄落的身影.
慈昆心中一嘆,只想著方丈的命令,不再胡思亂想,快步下山而去.
打掃寺廟的日子十分的枯燥無聊,每天就是端著一桶水,拿著塊抹布跑來跑去,擦擦地啊,抹抹佛像啊,以天辰每天跳十二缸水的體力,這都不是事.
但無論這是不是事,天辰都要把大量的時間耗在上面,他好不容易從青戊子那里獲得了修仙入門的書籍,正愁沒時間研究呢,有怎愿意這么浪費時間.
那可是整整一個月啊!
可是不做又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況且這件事確實是他有錯在先,也怨不得別人.
天辰越想越心煩,心中懊惱無比.
唉!自己為什么要這個時候回山上呢?遇到的偏偏還是最難纏的慈昆師伯!或者回來的早一些,晚一些,那都不會遇到他老人家.今天山下明明還有人阻攔了,也說了是為自己好,這明擺著就是菩薩的意思嗎?自己怎么還要往槍口上撞呢?真是活該!
每天天辰提著一大桶水游走于個個佛堂之間,心中如此想著,一邊的唉聲嘆氣,一邊的趴到佛像上面,將銅像擦得是干干凈凈.
雖然不想承認,但唯一讓天辰覺得舒心的,可能就是虛賢比他慘的不是一星半點.聽說看護勞作的虛谷師兄與他還有梁子,現(xiàn)在逮到這么好的機會,公報私仇,那得有多爽快.
唉,也不知道脾氣火爆的虛賢會不會再次暴起,惹出什么事出來.
天辰將手中抹布往水桶里一扔,靠在佛像上的身子往后一倒,雙腿用力,縱身一躍,來了個后空翻,平穩(wěn)落地.天辰打了個哈欠,走到水桶邊,搓了搓抹布,準備再次開干.
一晃一個時辰過去了,到了吃中飯的時間了.天辰嫌跑來跑去的麻煩,從懷內(nèi)摸出四個冰涼的饅頭和一個水壺,坐在佛像后面,合著水,將就的啃了起來.
吃完之后,天辰雙手抱臂,背靠佛像,就這樣先打個盹,休整一下,下午可還有得忙活呢.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七天了,天辰每天都干著同樣的事情,事先請人幫忙領(lǐng)一些饅頭,第二天帶到佛堂上,這樣下來也能節(jié)約出不少時間.
還有三天,就能解放了.唉,不知道青戊子師父現(xiàn)在在做什么?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我這一個月居然沒有碰過這兩本修仙法決,會不會氣的一下走掉!對了師父他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出現(xiàn)過,他是不是把我忘了?或者說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失望透頂,從而默不作聲的棄我而去呢?
天辰如同往常,躲在角落的佛像之后,胡思亂想著,心中是一片繁雜,擔心修仙的機會從此溜走.
想著想著,天辰心煩意亂,頓覺睡意甚濃,一連打了幾個哈欠,躲在角落,雙手抱臂,背靠佛像,一如既往的睡了起來,打算重整一下心情.
佛光寺院中,一名素衣少女正和方丈說些什么.少女一身素服,面容絕美.不知是否錯覺,少女總給人有些清瘦憔悴之感,在白色的襯托之下,倒顯得幾分出塵之意.
在她身后,跟著一名類似丫鬟的女子和一名白發(fā)鶴顏的老者.那老者正是月前為天辰解圍的谷姓修士,而這絕世佳人換了一身衣裝,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方丈靜靜的聽著少女講述,隨后點點頭,側(cè)身讓開一條道路.為首的少女側(cè)身行了一禮,又轉(zhuǎn)身和身后二人說了些什么,就孤身一人,往里面一間佛堂走去.
此刻天辰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佛堂之中多了一名少女.
少女來到正中的佛像面前,滿臉虔誠.她親自明燭點香,然后三跪九叩.之后少女依次對著佛堂兩邊的三十六尊小衣些佛像,不厭其煩的跪下叩拜,每一個都是神色恭謹.
三千煩惱絲,宛若潑墨,順著兩肩滑落而下.時而遮住少女的驚艷,時而襯托少女的絕俗,讓人看了是如癡如醉.
許久之后,少女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型佛像前,雙手合十,眉宇微鎖,開始說話.
“無著菩薩,之前小女子所述心愿,不知菩薩是否聽到.如今家中事態(tài)越發(fā)惡化,汐兒日日受此煎熬,還望菩薩指點迷津,開解一二,為我指條明路!”
少女說完又是深深一拜,再起身的時候少女面無表情,但是方才的聲音有如泣訴,依舊在空蕩蕩的佛堂中回響.
天辰躲在佛像之后,愣愣的盯著少女的絕世容顏,眨都不眨一下,完全看呆了的樣子.
早在少女在佛堂正中點香跪拜之時,天辰就已被驚醒.當他想現(xiàn)身相見,解釋幾句就此離開的時候,天辰一看見少女的容顏,頓時驚呆了.身體仿佛觸電似的半蹲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隨后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半蹲的身子又縮了回去,躲在佛像之后,偷偷的看上少女幾眼,好像做賊似的,仿佛這樣能讓他心中稍安.
當少女走到他所在之地,面朝隔壁的無著菩薩發(fā)問之時,天辰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撲通撲通的亂跳個不停.
聽到少女此問,天辰心中擔憂,但又不知是何事.
也不知怎的,天辰老是覺得自己心虛,好像做賊一樣.因為怕少女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天辰只得躲在一旁靜靜的聆聽,不敢再露頭看上一眼.
“菩薩,你這般漠視汐兒,是否覺得云家這點事情,不值得您老人家操心的?人生皆苦,汐兒又如何不知呢?但還請菩薩開眼,救救汐兒的娘親吧,汐兒就算來生做牛做馬,也會報答菩薩的.”
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眸之中淚光閃動,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
天辰雖然沒有見到少女的樣子,但聽著這聲哭腔,不知怎么,天辰似乎感同身受,覺得自己比少女還要緊張幾分,心底難受.
過了許久,佛堂依舊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少女的祈求并未得到回應,想著少女那雙眼落寞的樣子,天辰是心痛至極,不知不覺,他的呼吸開始厚重起來.
少女閉著雙目,雙手合十,靜靜等待著菩薩的回應.漸漸的,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吸之聲,少女眉梢一挑,睜開雙眼,目光清澈閃亮,猶如夜空皎月.
少女開口問道:”無著菩薩,是你嗎?你終于愿意回應汐兒的請求了!還請菩薩開恩,救汐兒于水火之中.”
天辰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厚重如牛的喘息聲,驚得連忙捂住了嘴,但為時已晚.天辰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不也想知道少女的過往,看著能不能幫著出謀劃策.
眼下正是良機啊!
天辰平復一下心情,一手捏著鼻子,壓低聲音開口說道:”老衲剛剛睡著,就被你這小丫頭吵醒了,你是何人啊?來自何處?”
男子渾厚低沉的聲音在佛堂之中回蕩不息,聽得少女是滿心驚喜.少女趕忙端坐姿勢,連連解釋:”小女子云汐,家住百里開外的蘭鶴城中的洛玉山莊.”
“洛玉山莊是什么地方?”
“是小女子的家.”
“你叫云汐,家住洛玉山莊,嗯名字都很好聽啊.”天辰心中竊喜.
“多謝菩薩夸獎.”
“好了,來此何事?”
“汐兒因家中瑣事而不得解,特地來求菩薩給條明路.”少女心中一動,迫切的開口說道,臉上滿是焦慮之色.
“家中瑣碎,你當老衲是凡間的司寇府嗎?專門管這等屁事.”渾厚的聲音突然急促起來,好像有些微怒的樣子.
其實是天辰心底發(fā)虛的厲害,已經(jīng)想要跑路了.
“菩薩恕罪,俗話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汐兒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那這些事情煩擾菩薩.只是汐兒的家務事非同一般,若是處理不好,家母連通汐兒都有可能被人所害,還望菩薩開恩,救救我母女二人吧.”
說完,少女一臉驚慌的連連磕頭.天辰一時想不出什么好的對策,愣在原地,而少女則不停的磕著響頭,”咚咚咚”的聲音在安靜的佛堂之中不停的回蕩.
“別磕了,別磕了,嗑壞了腦袋,可不好.”
天辰聽著心疼,連忙開口勸阻一聲.但關(guān)之深,憂之切,天辰連聲音都忘了壓低,不過還好他擰著鼻子,聲音雖然怪異,倒也沒有差的過分離譜.
“菩薩,你的聲音怎么?”少女停下磕頭的動作,看著面前冰冷的銅像,疑惑的問道.
天辰重新壓低聲音,說道:”沒什么,我見你一片孝心,又對我如此赤誠,這才心中不忍.好了,你的事我想想辦法,你先說說看.”
少女雖然心中驚異,但也沒有多想什么,連忙稱謝道:”多謝菩薩.”
之后少女將她心中困擾一一說了出來,天辰躲在佛像后面靜靜的聽著,時不時的開口問上兩句,少女不敢大意,途中中斷多次,為其耐心解釋.
一晃將盡兩個時辰過去了,日薄西山,天色昏沉,絲絲涼風漸起,吹的外面的小丫鬟是抱著雙臂,直打哆嗦.
丫鬟看了看佛堂方向,見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心中不禁開始擔心起來.一旁的老者不知為何,緊盯著佛堂方向,伸手撫須,笑而不語.
“只是這樣嗎?”佛堂之中,少女滿臉失望的說道.
“嗯,你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確實有些難辦.今日你先回去吧,給我兩日時間,我去和文殊菩薩喝喝茶,聊聊天,順便讓他出出主意,為你解憂.文殊菩薩可是我們幾個當中最聰明的,有大智慧.”男子渾厚的聲音響徹佛堂.
“兩日?好,兩日后,汐兒再次光臨貴寺,還望菩薩能夠兌現(xiàn)承諾,指點小女子一點出路.”說完少女朝著佛像再拜了三拜,起身就要離去.
“對了,今日之事莫要說與他人,若是讓老衲知道了,我就不會現(xiàn)身了.”
“是!汐兒謹記.”
素衣少女走到門口,正欲開門,大堂內(nèi)響起男子的警告之聲.少女聞言一愣,但也轉(zhuǎn)身朝眾佛一禮,應承下來.隨后開門離去.
望著再次緊閉上的木門,不知為何,他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好似什么東西丟了似的,心底有股沖動,想要跟著少女而去.
但此刻就是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出現(xiàn)在素衣少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