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涯兩別
舅舅剛剛喝下毒酒,一隊黑衣衛(wèi)便闖了進來。
“上諭,拿罪臣王青云一家問罪?!睘槭滓蝗藙倓傉f完,便見到屋內(nèi)的景象。
三具尸首,三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
“去看看?!睘槭椎暮谝滦l(wèi)發(fā)話。
旁邊一人忙站了出來查看三具尸首,發(fā)現(xiàn)卻都是氣息全無。
“大人,俱是服毒身亡了。”
“你們?nèi)?,可是王家女眷?”為首的黑衣衛(wèi)想到上頭的吩咐,心中很贊了這小知府一次。
處事這樣的周全,也省得許多人費事了。到是可憐了這三個小姑娘,到底是官家小姐,如今卻只能入內(nèi)廷做個宮奴了。
“正是?!?p> 從容拉著悲痛哭泣的遠芳,又看了看一旁的安歌的目光勉強點了點頭。
“帶走。”
為首的黑衣衛(wèi)出聲,便有人依著命令拿了三個姑娘。
此時的從容到是格外的冷靜。
從此以后再無良家身份,至多不過是一個戴罪的小宮奴。在宮院深深處辛苦求生存,又能掙得幾分生機?
“容容,我怕?!?p> 遠芳拉著從容的手,顯然眼前的變故讓她措手不及。
“表姐,記得舅舅跟你說過的話。”從容也不知道眼前的景況該如何安慰表姐。很明顯,一切都不會好了。
她們這樣的身份是沒有馬車待遇的,就是連囚車也是沒有資格坐。不過被隨意地拴在馬后如一個畜生般驅(qū)使,烈馬疾馳,死活也是不論的。
刮風下雨時更沒有人管她們死活,每天只有一個粗劣難以下咽的窩窩頭,卻還要三個人分著吃。
到最后,從容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到底在做些什么。不過憑著一股意念強自支撐而已。
柳醒,柳醒,柳醒!
心里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便是她支撐下去的勇氣。
此生,我們還有相見的日子嗎?
柳醒此刻卻被父親鎖在家里,幾重大鎖鎖住門口,窗戶也被牢牢地封死。
每日飯食只從一個門口的一個小洞里遞進來??墒瞧@飯食竟然是從沒有動過。
從容家中事故自然瞞不過柳父,也瞞不過已經(jīng)漸有羽翼的柳醒。
他從書院里星夜趕回,想去雍州救回從容。被他父親從半道截了回來就這樣鎖在家中已經(jīng)有七日光景。
“你去了,除了讓所有人和你一起死,其他并不能改變什么!”父親不過這么一句話,就止住了柳醒瘋狂的腳步。他雖是個少年,卻自幼早慧。自然不是那些為愛瘋魔不顧一切之輩。
更何況就算他那樣做了,也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孩。這才是最讓他難過的事情。
他,還太弱小,太弱小了!
可是他卻過不了自己心里那一關(guān)。那個自小就在自己心里生根發(fā)芽的女孩,是自己的命啊!如果沒有她,自己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柳醒深陷在這樣的自我折磨之中不可自拔。因多日不見陽光,又不進水米,原本白皙的面孔竟無一點血色。
在一片黑暗之中卻是白得驚人。手指不停地在地上畫著兩個字:從容。
原本最規(guī)整不過的頭發(fā)此刻卻是散亂無狀,只穿著白色里衣坐在地上宛若一個瘋子。任誰看到也不敢相信這竟是那大名鼎鼎的青陽才子柳醒。
“醒兒他爹,這樣總是不行的吧?!绷夷镒舆@些日子急出了半頭白發(fā),親如姐妹的好友去世,原本看好的兒媳婦如今卻不知生死。兒子又是現(xiàn)在這樣子,再剛烈的性子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王家人的后事可安排人去操持了?!?p> 柳父卻不理妻子的問題,只問道。
“自然是安排的?!?p> 柳家娘子不由得嘆這世道卻是愈發(fā)的艱難了。王大人那樣一個好人,卻也落到如今這下場。
“我與大人也有一場相交。如此,卻也成全這番恩義了?!?p> 柳父想到與王大人的昔日相處,不由得心下難過起來。
“到底是富貴險求,這條路便從來沒有安泰的。我原本到是怕阿醒想差了路,害了全家。如今看來,到是我小看了他。關(guān)了這些日子,相必他也應該想明白了。也該放他回書院好好讀書了?!?p> 柳父轉(zhuǎn)身便去取門上大鎖的鑰匙。
柳家娘子卻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自家兒子這樣的狀態(tài),孩子爹還要放他去讀書?
“你可想明白了。”
柳父開了門,見到跪坐在地上的兒子問道。
“兒子想明白了?!绷延只謴土艘酝臉幼樱墒羌毧聪聛砩砩纤坪跤侄嗔诵┰S不同。
“你若能明白,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不過有一點為父要告訴你。你是我柳家獨子,萬萬不能無后。若是三十歲前不成,那便要娶妻生子,終生不能再惦記她。你可能做到?”
柳父說得含糊,柳醒卻聽得再明白不過了。
“謝父親成全。兒子這就回書院去?!?p> 柳醒恭恭敬敬地給父親磕了三個頭。
一旁的柳家娘子卻聽不懂這父子倆的啞謎。不過她卻知道男人家的事情,女人還是少摻和為妙,只是心疼地看著兒子愈發(fā)消瘦的面孔。
“娘,您還想讓容容做您兒媳婦嗎?按律,她最好的就是被充入后宮做個低等宮女。”
柳醒靜靜地看著母親。
“自然是想的。若沒有你姨母,娘怕是都不能活著的?!?p> 柳家娘子堅定地點點頭。
“那兒子一定把容容娶回來,做您兒媳婦!”
柳醒淡遠的面孔上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
“如此,這便給你?!?p> 柳父把手中的木匣子打開,露出一疊厚厚銀票,外有一些房產(chǎn)地契。
“這是?”
柳醒目露疑惑。
“你與容容的婚事有了默契,你姨母去雍州前便把這些給了我們。又有一些與你紀伯父有故舊的朋友的信物,說是都給你了。為你讀書奔著前程用,也算是容容的嫁妝。我開始是不要的,后來她跪下求我。說自己并沒有幾年日子,只想為容容安排好以后。哪里知道有了這樣的變故!真是可憐我那姐姐一片慈母心腸了!”
柳娘子說著已經(jīng)是淚水漣漣。
柳醒接過盒子,卻覺得這盒子重過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