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看過一本書,陳渠珍的《艽野塵夢》,看到西原臨死前“萬里從君,相期始終,不圖病入膏肓,中道永訣,然君幸獲濟,我死亦瞑目矣。今家書旦晚可志,愿君歸途珍重?!笨薜牟荒茏砸?。
想著那人間煉獄般的艽野羌塘,陳渠珍和西原兩個人相依為命,相互扶持艱難前行。
想著“我能耐饑,可數(shù)日不食,君不可一日不食。我萬里從君,可無我,不可無君”。
我不能體會陳渠珍懷抱愛人離去的悲痛,也不能體會茫茫羌塘三萬里的相依為命,西原舍命相隨的勇氣。
那時我發(fā)誓,今生一定要豁出一條命來親自穿越羌塘,了了心中所失。
如今我站在這里,走過與羌塘并行的西線,穿越了死人溝,界山達(dá)坂,站在這里,終覺不易。這廣袤無垠的高原,容納了多少記憶,多少悵然若失,我說,我想給你寫本書,書名叫做《與你相識在路上》,當(dāng)你看到這篇文字的時候,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蛘呶覀冇肋h(yuǎn)不會再見了。
到的那天還是一凡的生日,我們在那時的廣漢川味飯館里慶祝,慶祝一凡的生日,也慶祝我們活著,喝的七零八落的到大昭寺朝拜,一遍又一遍,瘋了似得停不下來,口中喃喃自語,回來吧回來吧。若能靈驗,可拜遍神佛。
幾天后,朋友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獨自一人,再次走在LS街頭,天空還是和兩年前一樣蔚藍(lán),白塔旁還是那么多人擺攤,民族商城在改建,擺攤的人進(jìn)貨的地方要換了,倉姑寺甜茶館也搬到了后面,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guī)缀鯚o以言表,就像一個近鄉(xiāng)情怯的孩子,巴巴的望眼欲穿。
在LS的這些日子,我沒去找以前認(rèn)識的人,在五元戶外客棧做義工,每天起床吃飯打掃衛(wèi)生,天黑了就跟阿翔騎車去白塔擺攤,日子過的無比平常。有天,剛從白塔回來,接到了一個電話。此時離大理分別已經(jīng)一年了。
我坐在客棧的門檻上,天朗氣清,斜上角圓月高掛,是值中秋前夕,你問我近況,我問你往昔,寒暄間似如鯁在喉。中秋節(jié)怎么過?你問。還不是和客棧幾個人一起吃個飯。我答。
要不來林芝?
當(dāng)你說出這句話,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嘉措客棧門口,兩人久別重逢,相識一笑,那時突然明白,再次見面我在劫難逃。
因為我很明白,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這樣的過程,放手,不舍,不忍,無奈,在反復(fù)說服自己假裝灑脫然后瞬間無能為力,但我更不想雪上加霜,在圣誕,七夕,中秋,任何一個節(jié)日想起你,然后觸景生情哭的像個傻逼。
我和你只隔了300公里,車站150元的車票就可以到你身邊,可那時我知道,應(yīng)該放手了。
知道自己不會再去林芝時,心情卻平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墻,看著天上的月亮,馬上就是團圓夜了,不知這時你在想些什么?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喜歡你父親,說不想和他一起生活,我電話會開導(dǎo)你,教育你,換來的卻是你對我的誤解和不滿,我可能不知其中緣由,但我知道這世界有太多支離破碎的家,甚至有人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們長大,我了解這個世界的黑暗與骯臟,還是還是有太多人用溫暖的目光和柔軟的心去看這個世界,相信美好。真希望你們一家五口以后能夠團團圓圓的。
突然想起那些日子我們整夜的聊天,那些短信微信,分手之前我舍不得,把它存在電腦里,才把你的微信號給刪了。
突然想起我曾經(jīng)在貼吧里寫的那些東西,每個過程都是那么輾轉(zhuǎn)千回,可結(jié)局都是那么坦然。
在LS又呆了幾天,在九月底終于走了,我坐在兩天兩夜的火車上,離你越來越遠(yuǎn),感慨萬千。以前看TVB,覺得很假的,什么看到你幸福我就開心,但現(xiàn)在想她在林芝孤孤單單一個人,我真的很希望她能遇到一個明白她,可以照顧她的人。我就像一部殘舊的收音機,能時不時聽到她消息就很幸福了。
可如你回心轉(zhuǎn)意,我立即橫刀立馬一路奔馳到林芝勢如破竹笑逐顏開,科本的遺書里面,我最喜歡的一句:it'sbettertoburnoutthantofadeaway.(與其茍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我受夠了這種江南梅雨般接天連月的不停不歇的優(yōu)柔寡歡,我只愿活得壯烈,哪怕慘烈,決不妥協(xié)。
當(dāng)你能意識到祈盼和期盼之間的本質(zhì)不同的時候,我想你會明白我,你會明白我。
這本書我一共寫了一個月,從白晝到天黑,從黎明到晌午,耗盡我所有的力量和愛情。寫的時候看了很多類似的故事,結(jié)局一個比一個悲劇,有時竟身臨其境心悸的發(fā)荒,其中看過一個評論:世間的事,真的有千樣百種,一句“愛你卻不在一起”能寫出多少故事啊。
是啊,我們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對,因為有太多類似的愛恨情仇,但我們又是這世界上最特殊的一對,因為我們的愛情在那時至真至誠,至今我還記得我們在滇藏線上形影不離,就像陳渠珍和西原那樣不離不棄。
最后的最后,我想說:”再見,我愛你?!?p> 回完你的微信我關(guān)了手機,回來寫完這最后的字,不知你若看到這本書會是什么感受?
記憶里老狼在唱:
說過不會掉下的淚水,現(xiàn)在沸騰著我的雙眼。愛你的虎口,我脫離了危險。
說著付出生命的誓言,回頭看看繁華的世界,愛你的每個瞬間象飛馳而過的地鐵。
2013年8月18日清晨,鳳凰半島旅館,那是我夢開始的地方。
2017年2月1日晚上19點46,紹興,永失我愛。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得行。羅帶同心結(jié)未成,江頭潮已平。
“余述至此,肝腸寸斷矣,余書亦從此輟筆矣。”
命運是個巨大的圓圈,我們以為出來,卻只是起點,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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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還有一個結(jié)局,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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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柯一夢,武漢三月的春日將我從迷夢里撩醒。
你站在學(xué)校門口的小吃攤邊,離我只有幾步之遙,卻又像淘盡歲月之后,從匆匆驚夢中走來。
她朝我笑:“你看什么呢?”
“看你啊。”(完)——1-3年后寫剪輯完紀(jì)錄片《行野無疆》與未來時更新。
行野無疆
東山再起后的陳渠珍把西原接來湘西,遷葬在自己的故鄉(xiāng)小城鳳凰。 六年后,1958年,西原在鳳凰的墳冢被推平,遺骸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