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望著窗外那被微風(fēng)拂過輕輕擺動著的青翠枝葉與那枝頭撲棱著翅膀喳喳叫的幾只小鳥,手中似是在無意識的輕撫著一支溫潤光潔的淺碧色發(fā)簪。
那發(fā)簪樣式十分簡單,看上去玉料也不是很好,若不是得主人的精心保管,恐怕連那分光潤都見不得。
盛夏的炎熱氣息到最為鼎盛之時,正是王氏懷胎八月,快要瓜熟蒂落的日子。
常言道,婦人產(chǎn)子就是自鬼門關(guān)轉(zhuǎn)過了一圈兒,生死都只能聽天由命。若掙得了性命母子俱全倒是最好,但倘若有什么不幸,那便是大羅神仙駕臨也不能扭轉(zhuǎn)了這命運。
王氏近日來十分的警惕,不敢有半點兒懈怠之意。
雖然周氏在這些日子里始終都沒什么動靜,但她是知道她的,這便是老爺?shù)暮⒆右仓苁弦膊粫p易放過,更別說現(xiàn)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有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沒被捅破了。
因著這之間整整差了兩個月,王氏在肚子漸漸大起來的時候便十分的辛苦,想要以五六個月的孕肚來佯裝三四個月的,除了以白綾一圈圈的緊緊束腹之外,在這種天氣漸暖衣裳單薄的時節(jié),便是再也別無他法。
強撐到如今孩子都八個月大了,再加上她心中一直都壓著塊大石頭只叫她喘不過氣兒來,終日這般忍受著身體及心理上的折磨,她這身子已然非常虛弱了。
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便是跪著哭著走,也要咬緊牙關(guān)絕對要走完。
只是讓她備受煎熬的不只是這些痛苦,她最為掛心的,還是這腹中孩兒的親生父親,齊府的二公子齊鳴。
雖說當初她接近他、勾引了他,確實是不懷好意,想要爭取些抗衡周氏的籌碼在手中,畢竟齊鳴便是再怎么不受周氏重視,骨肉至親怎么也能牽絆其一二。
也因著他不受重視,加上那段時日周氏只顧得上與齊念暗中爭斗不休,他們便也順理成章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常來常往,將這種見不得光的關(guān)系徹底的定了下來。
王氏對他本只是利用之心,奈何齊鳴雖年紀甚輕還不太懂這男歡女愛、情意綿綿之事,但他這一顆年輕誠摯的真心,叫真叫王氏漸漸的動容不已。
慢慢的她悲哀的發(fā)現(xiàn),嫁到齊府這數(shù)十載間自齊君良那里得不到的關(guān)懷與愛,竟自這么個尚不經(jīng)人事的少年身上得到了。
她心甘情愿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不顧性命的堅持要為他孕育孩兒,只為了在他得知自己腹中有了他的孩子時,他那般的興奮與激動。
雖然這份感情這么危險,但她在那一時刻便下定了決心。
便是飛蛾撲火,她也要拼死一戰(zhàn)。
最近周氏也很鬧心。
雖然身邊多了個知情知趣溫柔體貼的英俊情夫,但她總不能拋卻這一切煩惱好好的與他在廝守在一起。
隨著王氏的月份漸大,派去看守齊鳴的家仆隔幾日便總是前來稟報,不是說二公子終日吵嚷著要出來,今日更是趁著送水送飯的人進門的瞬間奪門而出,最后被強押著回去之時竟因掙扎而硬生生的折斷了手骨。
又或是二公子以絕食明智,已然躺在床上有數(shù)日都不曾吃一粒米喝一滴水了,人已經(jīng)熬得奄奄一息,只怕是會出事……
雖說這次子是自己向來都不怎么喜愛的,但為人父母哪有不掛念子女的道理,齊鳴鬧得那般慘烈,于周氏而言,又豈是心痛二字可以描述的。
她心疼他所受這皮肉之苦,卻又更加痛恨他之前所做下的糊涂事兒。
一番滿懷怨懟的心思轉(zhuǎn)悠起來,周氏對齊鳴那是恨鐵不成鋼,對王氏卻是恨不得千刀萬剮、食其肉啖其骨了。
這日好不容易聽到了家仆來報,說是給已然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二公子灌了碗安神藥之后,便撬開他的牙關(guān)給他灌了些流食下去,也請了大夫前去把脈問診,可算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周氏這才似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落地,可算是能松了口氣。
打發(fā)了家仆出去,黃敏思見周氏面色不愉倦意深沉,便轉(zhuǎn)身替她倒了碗消暑順氣的綠豆湯來,繼而體貼的伸出修長的手指為她輕輕按摩著正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周氏頓時便覺得找到了依靠,再不強撐著那副主母應(yīng)有的威嚴端莊的儀態(tài),只往后靠入了他的懷里,似是在尋找慰藉般有些急切。
黃敏思溫然柔聲道:“夫人其實不必這般掛心,二公子他現(xiàn)在雖年輕不懂事,但他總有長大成人的時候。到那時他便知道夫人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便知道感激夫人了?!?p> “這么幾個孩子……一個個的都是討債的?!敝苁嫌行┢>氲暮狭撕涎郏氨具€以為姝兒便最讓我鬧心了,沒成想鳴兒他竟這般不爭氣……只有宣兒是最讓我省心的?!?p> 黃敏思手中不停歇的力度剛好,邊靠近了周氏耳邊低聲道:“二公子這件事,本不是他的過錯。”
“我又何嘗不知?!敝苁系碾p眸中閃過一絲陰狠,咬牙切齒道:“我做夢都想扒了那個賤人的皮!”
“但是夫人,如今你心中十分的不愿,但還是不得不好好的替她掩飾著些。不然若是走漏了風(fēng)聲,恐怕二公子自此便在這偌大的齊府之中再無立足之地了?!?p> “若不是為了我的鳴兒,王氏那個賤人我怎會容她活到今日!”周氏的面色愈加難看了起來,她忽得轉(zhuǎn)過了身,雙眸定定的望向身后的這個男人,“敏思,我決不能容許她平安的生下那個孽種,她絕對不能活著,繼續(xù)耽誤鳴兒?!?p> “我知道,我知道。”黃敏思將她摟入懷中,貌若安撫卻似在更加刺激她,“但是四姨娘的生死與二公子在老爺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捆綁在一起的,如若真相不明便讓四姨娘消失,老爺定會追查到底,那將會牽扯出無窮無盡的麻煩。但若是此事鬧得紛紛揚揚人盡皆知,雖能徹底的毀了四姨娘,卻是讓二公子也……”
清茶如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