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識毒辨毒呢?”她似娓娓道來,卻令丫頭們都僵住了面上的笑容。拿著手中的那塊被蒙上了神秘色彩的玉玨在她們面前緩緩踱步,邊面帶微笑道:“自然是誰長期接觸劇毒之物,誰的手碰了它,便留下了痕跡。也真是托了山神老爺?shù)母?,讓我足足在府中逍遙了這么些時日,往后恐怕還能繼續(xù)逍遙下去呢。”
她轉(zhuǎn)身回了座椅上舒適的坐好,冰涼的目光欣賞著心虛之人迅速蒼白的面容,用嘲弄的語氣道:“話說母親的心思還真是太過急切了些呢,竟連父親之前還在府中就敢下這種毒手,當真是一點兒臉面都不留給父親。你們說,是也不是?”
她雖??跓o遮攔,但卻從未在下人面前說過這種嚴重的話。丫頭們頓時只覺得這四小姐性格太過詭譎古怪了,前一刻還能做出掏心窩子情真意切的姿態(tài),瞬間便能笑盈盈的翻臉捅刀子。
淺蔥又想起了午時她與夫人的那場言語爭斗,頓時只覺得不敢直視她那雙水波流轉(zhuǎn)的剪水眸,忙低下頭避開了去。
齊念看著她們一片靜默再不敢言語,不由得冷笑道:“都下去吧,沒我的吩咐就都不用來伺候了?!?p> 幾個丫頭膽戰(zhàn)心驚的應(yīng)了聲退了出去。行至廊下,淺芷不由得與淺蔥相視一眼,二人竟都察覺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濕了。
齊念似是有些疲倦的合上了雙眼,閉目養(yǎng)神了片刻。而再次睜開時,那雙剪水眸又是一片波光粼粼,漆黑的眼珠濕濕潤潤的,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幽井一般令人見之難忘。
良久,她低聲問道:“她們都走了,你為何不走?”
“我與她們不同。”阿瑤平日里甚少開口說話,此時她更像是斟酌著用詞一般語速很慢,輕聲道:“小……姐?!?p> 在這座小院中,雖說常住的不過才主仆六人而已,但阿瑤總是那個被人遺忘在角落的角色。她本是齊念在半路上撿回來的丫頭,平日里與人交流總是沉默寡言,其他的丫頭們便也都不怎么和她說話,雖算不上孤立她,但也不愿意和她做朋友。只有齊念會待她一如旁人親近,見她身量格外瘦小些也總是留著些好吃的給她,如此養(yǎng)了數(shù)日才不見當初那面黃肌瘦的模樣。
“我自然知道你們的不同之處?!饼R念轉(zhuǎn)過身來,雙眸定定的看著她,“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你是誰派來的人了?!?p> 準確的來說她這并不是個問句,而只是時機到了,她允許阿瑤說出一直隱瞞的事情。因為她所篤定的事情不只是阿瑤來到她的身邊是有所預(yù)謀的,甚至是聽從誰的命令而來,她都隱約猜到了些。
阿瑤有些猶豫了。
她本該聽從主子的吩咐,只消貼身保護眼前這個女子的安全就好,其他事宜皆可不管不顧,更別提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了。但這四小姐就如同一團迷霧般讓她實在是琢磨不透,她參不透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自己的守口如瓶究竟還有沒有意義。
“好吧,既然你不說,便由我說給你聽?!饼R念拿起桌上那盤只吃了一塊的云片糕,將整盤都遞給了她,微笑著看著她忍不住誘惑飛快的吃了起來,才悠然道:“當初我與爹爹回來齊府的途中遇上了你和那挑事的大漢我便知道,你,和他都身手不凡?!?p> 聞言阿瑤不禁瞪大了雙眼,叼著一塊糕頓時便忘了接著吃。
“我能瞬息之間便擊倒你那同伴是因為他輕視我只是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幼女,不曾設(shè)防而已。而你的身手,在一路追趕我們的馬車直至郊外時,便讓我十分確定了?!?p> 阿瑤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吶吶道:“小姐為何說他是……我的同伴?”
“武功我本是一竅不通,但我對人體穴位卻是了如指掌。當初我能憑一己之力在眾目睽睽之下撂倒你那位空有一身好武藝卻毫無頭腦的同伴,自然對他的身體素質(zhì)有所了解。而你同我一起這么些時日了,我對你更是了如指掌?!饼R念的目光觸及她那修長的手指,了然道:“且不論你們?yōu)楹温窋?shù)如此相近,就連手指間的薄繭從力度與年歲上來看,都近乎一樣?!?p> 阿瑤見她說的頭頭是道本就目瞪口呆,且這些雖只是推測并無實證,但已然是八九不離十了。這位齊府不過豆蔻年華的四小姐,果然如同主子說的那般不同凡響。
“阿瑤,你果然忠心,只是你的忠心用錯了地方?!饼R念略頓了頓,嘆息道:“你也知道我在齊府孤立無援無依無靠的,我那位嫡母恐怕恨不得我今日便死了才稱了她的心,兄弟姐妹也都跟烏眼雞似的盯著我,一個個的都巴不得生吞了我才好,省得過幾年待我出嫁的時候,還能自父親那里分得一份豐厚的嫁妝。正可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一身好武藝能護得了我頭顱可不落地,但你能護住我次次都躲過她們那些陰毒的陷阱,保證我事事都能順遂平安么?這自然是不能的,若我哪日遭了毒手,或毀了容貌或毀了心智,那縱然活著也跟死沒差了。這也不是你家主子所希望的吧?!?p> 阿瑤頓時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自幼只埋頭習(xí)武被訓(xùn)練的如同一個木頭人般無欲無求只聽命令,但她畢竟年紀尚小,雖武藝是學(xué)成了,但還不能完全的泯滅天性。且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她雖說敏銳警惕是本能,但只會順從不擅思考判斷,也算是一塊大大的短板。
而齊念故意放任她幾日揣度她的性格與行為,迅速抓住了這個漏洞,只是借著今日好好整頓一番身邊的人而已。
阿瑤躊躇了半晌,齊念也不去催促她,只面目坦然的用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她,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只是給她一個機會坦白而已。
“對不起,小姐,我……我撒謊了?!彼K于下定了決心,磕磕絆絆道:“當初我說是被強人擄劫才無處可去,其實那人是……我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