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禮尚往來
十一假期回來,楊玫的助理廖敏被任命為云連城市公司的總經(jīng)理,接替離職的王鑫軍。楊玫將周媚提拔為她的助理,這樣一來,營銷一部的經(jīng)理就空缺了,俞琳徽一反常態(tài)地要外聘。
但楊玫和趙云龍則要按照公司章程,在營銷中心選拔人才競聘上崗。俞琳徽不知道楊玫想搞什么動作,但她防的就是別再重蹈上次主管競聘的覆轍。
雖然林子蘇根本沒有資格競聘,但俞琳徽還是不放心,畢竟楊玫的職權(quán)、話語權(quán)在那里放的。她真要這么干,也不是不可能。
周媚被提拔為副總裁助理,可謂是平步青云,自然欣喜若狂,因此對楊玫的決策,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推辭了一下,最后還是去走馬上任。還不免煞有其事地安慰俞琳徽,讓她放心,林子蘇根本沒可能。
這經(jīng)理的位置,對別人是錦上添花,對林子蘇可就是架在爐火上烤。就算楊玫如愿推她上去,那也是找死。所謂樹大招風(fēng),必遭風(fēng)摧之,這可不是好事。最后這經(jīng)理之位,還是她意屬的王靜。
人事中心壓下來任務(wù),又有總裁的默許,俞琳徽沒辦法,只得著手準(zhǔn)備。
營銷策劃中心可以優(yōu)先提名的是項目負責(zé)人、高級職稱的員工和主管,分別是王靜(高級策劃師,項目負責(zé)人)、李東偉(高級策劃師)、金世澤(高級策劃師)、戴東來(高級設(shè)計師,設(shè)計主管)、許芳芳(高級文案,文案主管)等五人。
林子蘇雖然是策劃主管,但職稱、年限、資歷都不夠,因而沒有提名的資格。
同時,由于營銷一部又是中心的重心所在,歷任中心總經(jīng)理、副總裁助理和城市公司總經(jīng)理,大都是從中心營銷一部的經(jīng)理提上去的。
在營銷中心,甚至在總部,都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俗成,那就是一部經(jīng)理職級上要高二部半級,不管是項目還是人才,甚至資源,都會首先向一部傾斜。
所以現(xiàn)任營銷二部的林美靜經(jīng)理也有被提名的資格,這樣下來就有七人參與競聘。
果然,楊玫看到名單,要求把林子蘇的名字加上去,理由就是她已經(jīng)是策劃主管,按照集團晉升特例的規(guī)定,主管和高級職稱,符合其一,就可以競聘經(jīng)理。而且,現(xiàn)在林子蘇還是項目負責(zé)人,職稱雖然不夠,能力是足夠的。
俞琳徽把這關(guān)鍵的“特例”疏忽了,這才反應(yīng)過來楊玫破格讓林子蘇擔(dān)任項目負責(zé)人,原來就是為布今天這局,等的就是今天。
俞琳徽又想故技重施,但周瑁遠這次明確表示他不會干涉,只看結(jié)果,也希望她能秉持公平公正,不要拘泥成見和規(guī)章制度。
最后,俞琳徽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人事行政中心將競聘的日期定在了25號,楊玫、俞琳徽、趙云龍、李九一出任評委,營銷中心全員參與投票,最后票數(shù)最多的勝出。
除了王靜、林子蘇、林美靜,其他幾個候選人對此次內(nèi)部競聘都極為重視和珍惜,都在暗中籌備和較勁。
王靜經(jīng)歷上次主管之爭后,就徹底明白了一個事情,職位是虛的,賺錢才是實實在在的。
自己已經(jīng)是項目負責(zé)人,掌管著幾個項目的營銷工作,位同經(jīng)理,收入也不比經(jīng)理低,甚至有時還高過后者。既然收入不會因此提高,又何必去爭一個累人的虛名呢。
但因為是俞琳徽的托舉,她又不好讓人覺得自己不識抬舉,該做的功夫還是要做,畢竟惹惱了這個老大,可沒好果子吃。
林子蘇也不想?yún)⑴c競聘,進入崬森,得益于楊玫的關(guān)照,這一路,從實習(xí)生入職、提前轉(zhuǎn)正、特例進修、主管競聘到最近才走馬上任的項目負責(zé)人,每一步都是特例,每一步都是破格。
雖然自己也希望擔(dān)當(dāng)更多,但每一步都是超出能力的提拔,每次適應(yīng)都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倍感吃力和壓力,這一點還能勉力克服。
真正讓她透不過氣的,是背后那些紅眼嫉妒的人心,而且也明顯感覺到自己在營銷中心被孤立,若非楊玫的庇護,恐怕早就被萬人踩千人欺了,哪還有今日的風(fēng)光。
而且,論資歷,論能力,論人緣,王靜、林美靜都沒得說,而自己根本不夠資格,勉強推上去,除了招來更大的非議和眼紅外,毫無益處。所以,她壓根就不想?yún)⒓咏?jīng)理的競聘。
為此,林子蘇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二天,就去找了楊玫,林子蘇一直視她為恩師甚至親人,也就無所隱瞞,向她傾訴無余。
楊玫笑容可掬地聆聽完,就給她做思想工作,說有壓力是好事,有壓力才能倒逼成長。過去這一年,正是因為一次次的壓力,你才能比別人成長得更快。
而且面試時,你也說過希望和高手過招,只有坐到更高的位置上,你才有機會和高手過招,否則當(dāng)一個普通的員工,你哪有機會?
凡此種種,在楊玫一番循循善誘的和言勸導(dǎo)下,算是平復(fù)了林子蘇的焦慮和不安。
楊玫見她還是不放心,便表示,這次她不會跟任何人施壓,所有候選人公平競爭,結(jié)果是誰就是誰,讓林子蘇權(quán)當(dāng)一次歷練和學(xué)習(xí)。
林子蘇得到承諾,徹底放了心。放下了焦慮,放下了不安,林子蘇也徹底放松了,想到既然是歷練和學(xué)習(xí),那就不能敷衍了事。
而且這些競聘者也是高手,和高手過招,自然得做萬全的準(zhǔn)備,就算是輸,也要輸?shù)皿w面一些,不能給恩師楊玫丟臉。
林子蘇也和林美靜互通想法,林美靜卻毫無競聘心思,而且俞琳徽屬意的也是王靜,我們都不過是陪襯,沒那必要,我對什么副總裁助理,什么城市公司總,沒有覬覦之心,也不感冒。
她表示自己喜歡自由,也懶散慣了,并不喜歡做管理,更不愛操心,能當(dāng)上經(jīng)理,全是琞總的抬舉。
林子蘇知道,這點絕對沒毛病,林美靜確實自由散漫慣了,所以她總是快樂的。
林美靜自己沒有競爭之心,卻希望林子蘇能好好表現(xiàn),爭取一舉拿下,氣死那個“巫婆俞”——是的,這是二人私下對俞琳徽的稱呼。
為了襯托林子蘇,林美靜選擇了保守的競聘策略,讓林子蘇選擇了大膽有創(chuàng)意的競聘方案,二人便這樣商定,再無掛礙。
沒有了羈絆,林子蘇變得更輕松了,構(gòu)建好了競聘框架,剩下的就是演練,不斷地重復(fù)。所以最近午休時間都會在40層到50層之間,邊走步梯邊練習(xí)。
這天,林子蘇按照習(xí)慣在步梯間練習(xí),太入神以至于走過了樓層,發(fā)現(xiàn)到了52層便掉頭,要下50層時,樓下忽然傳來女生說話的聲音,是在打電話。
有點熟悉,但隔著一層還是聽不大清楚。因著馬上到上班時間,林子蘇沒想那么多,就徑直而下。
“嗯,明白,楊總,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不會讓您失望的。”
林子蘇轉(zhuǎn)過扶梯,聽到了這幾句,隔著半層一眼望見,打電話的人一轉(zhuǎn)臉,二人撞了個正著。
“子蘇!?”“恬妞???”
與此同時,只聽到啪的一聲,趙恬妞的手機掉地上了,突然想起什么,又忙撿起手機拿起電話聽,見那頭電話已掛斷,這才作罷,又像是舒了口氣。
林子蘇的驚嚇,絲毫不亞于趙恬妞。
這是二人兩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說話,林子蘇看了一眼樓層號,懷疑看錯樓層了,以為是48層,可墻上的標(biāo)識牌明明確確寫著“50層”,趙恬妞怎么會在50層,而不是48層呢?
剛才她電話里提到“楊總”,這個“楊總”是誰?崬森的?還是合作單位的?還是哪個客戶?為什么看到我會如此驚慌失態(tài)?……
唉,你想太多了,步梯間本來就沒人,光線又暗,自己穿著休閑鞋,走路無聲,黑暗里突然冒出來,肯定會嚇著人,連你不也被她嚇到了嘛!
“你什么時候來的?”趙恬妞問,眼中有一絲驚疑,語氣似乎想確認什么。
“剛下來,才到這兒,就遇見你了?!绷肿犹K聽出她口氣的懷疑,怕她誤會自己在偷聽。
趙恬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恬妞,你怎么在這里?你沒事吧?”
趙恬妞做了個捂胸的動作,仿佛才想起來平復(fù)剛才受到的驚嚇,道:“沒,沒事,跟發(fā)小打個電話,結(jié)果被你撞到,差點被你嚇?biāo)?!”說到后面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是奇怪。
林子蘇不由得又是一陣狐疑,剛她明明叫的是“楊總”,而且語氣極盡尊重,怎么卻說是“發(fā)小”,為什么要騙我呢?她可從來沒說過謊話,這什么情況?
而且,和此前半個多月的冷冰冰態(tài)度相比,這個回答,還有這個表情,似乎有點過分“熱絡(luò)”了些,顯得突兀又奇怪,她在掩蓋什么?
趙恬妞大概看出了林子蘇的疑惑,又訕訕一笑,補充道:“我沒跟你說起過,我那個發(fā)小,楊宗,祖宗的宗,還真是‘祖宗’,最近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非讓我搬過去跟她一起住,說是這樣可以震懾那些想找她事的人,我這才搬了出去,說起來,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和靜姐。子蘇,你沒生我的氣吧?”
林子蘇和周瑁遠接觸,最大的一個收獲,就是當(dāng)人不想糾纏當(dāng)前話題時,就會找一個更有興趣點的話題,以此轉(zhuǎn)移對話的焦點,但周瑁遠是高手,轉(zhuǎn)移和過渡很自然,毫無痕跡,不會令人感到突兀。
但趙恬妞并不精于此道,痕跡太明顯,她的補充可謂越描越黑,甚至有點欲蓋彌彰——楊宗,和“楊總”聲調(diào)明顯不對唇。
大學(xué)時,她是班里唯一一個普通話測試拿到一級甲等的學(xué)生,顯然也不會念錯。而且,那個什么“楊宗”如果真招惹什么人,叫趙恬妞過去同住,兩個弱女子,能“震懾”對方嗎?
這個謊話水平太拙劣,漏洞太明顯了,換個頭腦簡單的,還勉強糊弄得過去。
而且,她此前給的搬出去住的理由,是家里來了親戚需要陪護,怎么又變成了“發(fā)小”“楊宗”,前后矛盾,也太奇怪了!
所以,她在欲蓋彌彰嗎?還是想隱瞞什么?是什么不能讓我知道的?曾經(jīng)我們之間無話不談,秘密共享,消息互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今天竟要用謊言來搪塞我?甚至還懷疑我!
直到此刻,林子蘇才徹底意識到,她們之間的裂痕已如深溝高壁,不可再逾越,心中閃過一許悲涼,竟不知該如何回復(fù)她,只望著她有點出神。
趙恬妞有些不太自在,又問:“你,你剛剛在干嘛,怎么去上面了?”
“哦,剛在演練,沒注意走錯了樓層。這到點了,咱們回去吧!”二人并肩走下去,往日親密無間的好姐妹,卻是一路無話可說。
這天剛下班,林子蘇突然接到周瑁遠的電話。和他接觸有大半年了,上京之外兩人都從未聯(lián)系過對方,這也是商務(wù)女伴的合作約定。
他突然在常青市主動聯(lián)系,讓林子蘇有些驚愕,猶豫間電話已接通:“總裁好!”林子蘇禮節(jié)性地問好,電話那頭有幾秒的安靜,才問:“怎么不是遠先生了?”
“這里是常青市啊!遠先生,只在上京市有效啊!”林子蘇解釋道。
“好吧!你不是想要‘理直氣壯’嗎?今晚有個‘還錢’的機會,怎么樣?”
林子蘇“啊”了一聲,什么“理直氣壯”?……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淮州之約,自己說了要還他的酒店房費,心突突地跳了兩下,問:“總裁希望我做什么?”
周瑁遠在那頭想了想,道:“嗯,今天晚上請我吃飯吧?”
在上京,但凡和他吃飯,從來都沒有她付錢的機會。呵,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主動請求,林子蘇毫不猶豫爽口答應(yīng):“好啊,總裁想去哪里吃呢?”
雖然心里知道,他不至于為難自己,但還是有些忐忑,他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來定!”
林子蘇想了想,便道:“是不是去哪,您都會答應(yīng)?”
“去你住的地方,我也不介意的?。 敝荑_h調(diào)笑道。
隔著電話也撩妹!林子蘇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那就太委屈總裁您了。不過,高處不勝寒,我也請不起。今天,只能委屈總裁下凡,嘗嘗人間煙火吧,如何?”
周瑁遠朗朗一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yīng)了,笑道:“那就請林小姐做我的向?qū)В瑤胰ァ碎g煙火’吧!車庫C出口等我,我5分鐘就到!”
“好的?!绷肿犹K忍住了笑意。
五分鐘后,周瑁遠的總裁大奔果然來到了C口,看見林子蘇,就將車子靠邊停下。
甫一上車,就感受到他那強悍的總裁氣場,林子蘇很快就被緊張和窒息感籠罩,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周瑁遠習(xí)慣性地提醒她系安全帶。
結(jié)果林子蘇太緊張,安全帶又拉不出來了,“你怎么每次都像個傻瓜!?”
周瑁遠微微一笑,一邊盯著她,一邊輕松拉出安全帶幫她扣上。
林子蘇的臉微微一紅,心口又跳得厲害,好在他很快也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帶,啟動車子離開。
此時出口多有車輛駛出,林子蘇上車的一幕,剛好被過去的一輛車輛里的人盡收眼底,那是楊玫的車。
車上還載著一個人,那就是趙恬妞,楊玫正要帶她去參加一個應(yīng)酬。
原本中心安排了林美靜,但林美靜一向不喜歡參加這樣的應(yīng)酬,所以就借故推辭,還推薦了趙恬妞。
當(dāng)時趙恬妞就坐在副駕上,那一幕剛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總裁的車和車牌號,她早就爛熟于心,一眼瞥見周瑁遠的車,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跳。
不料,又看到林子蘇走過去,還直接上了副駕,竟然和總裁有那么親密地互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至于車都開遠了,她還自顧自地回頭張望。
楊玫問她怎么了,趙恬妞臉一紅,只說沒什么,看錯了。心中的艷羨、疑惑、嫉妒,不言而喻。
其實,林子蘇也驚鴻一瞥看到了趙恬妞,狐疑一閃而過:趙恬妞怎么和楊玫在一起?
后來一想,楊玫經(jīng)常帶中心的員工出去參加一些商務(wù)活動,靜姐不喜商務(wù)場合的虛與委蛇,此前常推薦趙恬妞。
也是為了照顧她,想讓她多長長見識,鍛煉一下膽量,不至于被同事排擠和欺負,因為她性子太弱了。
第一次推薦她去,還有些忐忑,但回來聽楊玫反饋還不錯,說她挺機靈,林美靜還詫異,趙恬妞還真是“此處不開花,別有開花處”,所以不想麻煩,以至于以后一遇見這樣的事就推薦她。
根據(jù)林子蘇的指引,二人就來到了夜市大排檔,一看名字,還真是叫“人間煙火”,周瑁遠仿佛恍然大悟。
這里都是市井小民的聚餐之地,混雜著各種氣味兒,林子蘇看到他一絲不茍的西裝革履,進入這個場合,卻是鶴立雞群,不,更像是神仙下凡,讓林子蘇也是忍俊不禁。
林子蘇選擇在“龍蝦大排檔”攤前落座,問他想吃什么。
周瑁遠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對他還真是“下凡”,有些不適應(yīng),剛才車上還調(diào)侃她是個“傻瓜”,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他變成了“傻瓜”,周瑁遠無奈地聳聳肩,表示她安排就好。
林子蘇有些不忍,為表示彌補,便將他按在座位上,同時換了親切的稱呼“遠先生”,一改倔脾氣,說今晚她來照顧“遠先生”,就像在上京他照顧自己一樣。
周瑁遠啼笑皆非,也就不推辭了。
林子蘇去了幾個攤位,和老板們都有說有笑,“人間煙火”之下,她又是那個活潑伶俐惹人愛的脫兔,跟老板們討價還價,還惹得老板們大笑,一些食客也跟著起哄,好不熱鬧。
“人間煙火”的世界里,她就是耀眼的主角。
周瑁遠遠遠看著林子蘇,看著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魚得水的樣子,遠不似在上京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拘謹,那種歡悅,令人輕松,所有的包袱都煙消云散,別有一番愜意滋味,他竟有些艷羨了。
林子蘇點完餐,回到位置上,看到發(fā)呆的周瑁遠,狡黠一笑,道:“今天晚上,遠先生一定不虛此行!”
周瑁遠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也是充滿期待,道:“‘人間煙火’,很期待哦!”
“遠先生不能吃辣,我特別交代了他們?!?p> 周瑁遠平常話就少,在這樣的陌生場景話就更少了,就那樣看著林子蘇,看到她為自己悉心打點,準(zhǔn)備餐盤碗筷,忙前忙后——
一種陌生的感覺在生長,眼神的凌厲消失了,變成了柔柔軟軟,溫溫暖暖,讓人卸下所有防備和警惕……
從小習(xí)慣了獨立自主的周瑁遠,突然被這樣的柔軟包裹,才發(fā)現(xiàn)竟是這樣令人迷戀。
轉(zhuǎn)而便明白了老爺子的教誨——溫柔是人世間最大的“毒藥”,一旦沾染,就會墮落……
他諳熟“毒藥”應(yīng)用之道,比起自己“服毒”,他更擅長讓女人“服毒”,而且百試不爽從不曾失手,卻從不曾被反噬,林子蘇,不就是自己正在喂毒的獵捕對象嗎?!
周瑁遠陡然清醒過來,收了收神,想起今晚約林子蘇的初衷,見她終于忙完坐到桌前,便笑道:“吃飯,不是我的目的,我是要和你說一件事。”他要找回主導(dǎo)權(quán)和控制權(quán)。
他終于要攤牌了,林子蘇笑道:“我就說嘛,約好的,上京之外,互不打擾。今天您一打電話,我就猜肯定有事。嗯,只要不是開除我,其他的,都不是難事!”
大概是心情大好,林子蘇就輕易夸下海口,就這樣自己主動跳了進去。
周瑁遠抿嘴一笑,道:“這么優(yōu)秀的員工,哪個老板會想開除???!你還記得丁俊良嗎?”
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夸獎自己,心里挺是高興,但一聽到“丁俊良”三個字,眉頭一皺,笑意也消失了,道:“哼,提那個登徒浪子干嘛,真煞風(fēng)景!”
周瑁遠先是一愣,隨即朗朗大笑,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管他是誰呢,玉皇大帝的兒子,如果是這樣,我也不會多看一看?!绷肿犹K不屑一顧。
“丁俊良的爺爺跟隨張少帥的部隊打過日本人,他父親丁軍山退伍后經(jīng)商,娶了遼山名門世家的廖小姐,在岳父的扶持下,成為名山集團的董事長,丁俊良是名山集團的接班人!”周瑁遠笑道。
林子蘇聽到“名山集團”已經(jīng)是驚愕不已了,又聽到丁俊良爺爺還打過日本人,更加肅然起敬了。
隨機,想起《三國演義》里,定軍山是漢中之戰(zhàn)時蜀漢大將黃忠擊斃曹魏大將夏侯淵的地方。
老爺子給兒子取這個名字,寓意和厚望不言而喻,可見丁家還是有些家學(xué)淵源的。
最沒想到的是,浪蕩輕浮的丁俊良竟然是出身軍人世家,其母還是名門世家,不覺惋惜道:“可惜了!”
“你不懂!”周瑁遠的口氣有無奈和同情,林子蘇“嗯?”了一聲,表示不解,周瑁遠苦笑一聲,很難得一見的表情,此前從未看到過。
“富貴家庭的子女,尤其是兒子,是沒有自由的,從一出生,人生就被安排好了,讀書,戀愛,結(jié)婚,工作,事業(yè)……,沒有一件可以自主,因為要承擔(dān)家族的使命。
丁俊良曾經(jīng)喜歡過一個女生,但他父親不同意,正好趕上08年金融危機,經(jīng)濟不景氣,經(jīng)銷商破產(chǎn),還不上名山集團的貨款,導(dǎo)致資金鏈斷裂,到處借錢都借不到。
這時候,沈家的母親,也就是沈氏集團的董事長,主動找到他父親表示愿意給名山注資,但前提條件是讓丁俊良娶她女兒。
因為她女兒一直都特別喜歡他,為了挽救名山集團,丁俊良被迫和沈家聯(lián)姻,結(jié)婚后,沈家注資,挽救了名山。
也是這一個原因,他的太太覺得自己有恩于丁家,所以總是對丁俊良指手畫腳,很不尊重他。丁俊良本來就生氣被逼結(jié)婚,他結(jié)婚后,那個女孩也迅速嫁了人。
丁俊良對婚姻、愛情失望,一心想擺脫沈家的影響,就跳出名山集團,成立了明良投資公司,有點類似百大,找了幾個項目,運營都不錯。
后來,丁俊良提出離婚,沈家不同意,還威脅離婚,就和名山集團打官司,如果打官司,丁家就會損失明山集團一大半的股份,他爸因此氣病了,一夜白頭。
這讓丁俊良更恨沈家,算是報復(fù),就經(jīng)常在外面找女人過夜,他太太見哭鬧沒用,也在外面找情人,兩人各過各的,但誰也不提離婚,因為誰提誰就得凈身出戶?!?p> 林子蘇瞪大了眼睛,不想丁俊良還有這悲催人生,難怪這么乖戾,游走在紅與黑之間,這哪里是孰是孰非的問題,明明是人性和利益的糾葛。
墻外羨慕墻內(nèi)的奢豪,可墻內(nèi)卻向往墻外的單純和自由,誰也不比誰好到哪里,不過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是圍城之外的人被表象所惑而為之羨慕,也是悲哀。
“那這個丁俊良也確實可憐!”林子蘇感慨不已,又不禁疑惑:“總裁怎么知道這么多?您跟他很熟嗎?”
周瑁遠搖搖頭,笑道:“只在商務(wù)場合,見過兩次面,并不熟悉。你還記得‘岳總’嗎?”林子蘇點點頭。
“上次我們參加私募會議,岳總知道我們公司的‘風(fēng)雅頌’項目在找資金,他為了讓我在高瓴歐那里引薦他,作為資源置換,他給我推薦了丁俊良,還幫忙聯(lián)系溝通,我就是從岳總那里知道這些的。”
林子蘇恍然大悟,就問:“可是,丁俊良和今天的‘晚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岳總引薦后,琞揚姐就去跟了這個事,嗯,你應(yīng)該知道,集團三部下屬的投資運營中心的職責(zé),就是幫城市公司的項目融資?,]總跟丁俊良那邊初步溝通后,他也很有意向,就說可以帶團隊過來考察一下項目,大概下周五吧。但是,他有一個要求——”
周瑁遠頗有深意地看著林子蘇,有意頓了一下,林子蘇好奇問道:“什么要求?”隨即會意道:“不會讓我喝酒吧???”
這時,他們的“晚餐”陸續(xù)端上了桌:先是開胃的燒烤小吃,有烤羊肉串、烤茄子、烤韭菜。
林子蘇給自己點的酸梅汁,給周瑁遠點了夜市的特色——扎啤,那絕對是他沒喝過的。
林子蘇還神秘一笑,說還有一道人間美味在后面,周瑁遠不禁有些期待。
話剛說到正題上,誰也都沒動筷子,只見周瑁遠搖搖頭,道:“如果是喝酒這么簡單,就好了。但不是,他要求,必須要你全程陪同,并做項目主講,只要他對你認可和滿意,他3個億的投資,就立即打到城市公司賬上?!?p> 林子蘇驚得目瞪口呆,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道:“要我全程主講?怎么可能呢?雖然我現(xiàn)在負責(zé)‘風(fēng)雅頌’項目,但是要做整個項目的全案投資路演,我恐怕不行的,如果是對您,或許我還能勉強講得下來,可是他…,畢竟關(guān)系3個億的投資,萬一我搞砸了,還怎么在崬森混呢,更何況我還在競聘部門經(jīng)理,也沒有時間啊,不行,不行!”
林子蘇急得一口氣說完,連氣兒都不帶喘,連連搖頭,周瑁遠聽到她說面對自己還能勉強講下來,便微微一笑,有心問了一句:“為什么面對我,你就講得下來呢?”
林子蘇不假思索道:“因為你是遠先生啊,在遠先生面前錯了,還有機會糾錯。但他是丁俊良,是三個億的投資,一旦錯了,就不可挽回了,這個鍋太大,我背不起呀?!彼丝桃呀?jīng)忘記了他是個多面人了!
林子蘇是無心,周瑁遠卻從中聽出了這個小丫頭對自己的一種信任,嘴角不自覺輕揚。
“這樣和你說吧,我并不缺這3個億,而且換了別人,他也沒興趣,所以,我的意思,你就當(dāng)是一個練習(xí)的機會。最后能不能談成投資,‘風(fēng)雅頌’項目都不會受到影響,你也更不會因為這件事受影響。嗯,你覺得呢?”
他竟然拿3個億讓我“練習(xí)”,這也太大手筆了,他到底是什么動機?。窟@丁俊良到底什么意思啊?
林子蘇百思不得其解,把目光投向他,而周瑁遠也正凝視著自己,似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雖然他說不缺這3個億,可這對自己而言,這可是像泰山一樣沉重啊,他說得越輕松,反而越讓人不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絕,便猶疑著沉默了下來。
林子蘇猶疑之間,目光便有些閃躲,隨即取了一根烤羊肉串給他,示意讓他先吃,周瑁遠從來沒吃過這個,也不知道該怎么吃。
果然有吃的,林子蘇就換了一副心情,咯咯一笑,道:“還有遠先生不會的,那今天我就給你當(dāng)一回‘先生’吧!你看著!”
說著,便拿了烤串,向他傳授擼串之法,店家的肉烤得很嫩,很輕松就“擼”了下來,動作嫻熟流暢,擼完還不忘舔一下唇邊的肉屑。
周瑁遠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眼睛里閃著別樣的奕奕之光,動作上就遲滯了些,林子蘇只道他看傻了,便敲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瑁遠才回過神,心想,這是在吃串呢,還是在勾人呢?不禁失笑一聲,大庭廣眾之下,周邊食客滿堂,他實在做不出這樣不雅的動作。
林子蘇見他遲遲不動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會,也是,他這優(yōu)雅慣了,這個吃法實在不符合他的身份,便說:“我還是叫您遠先生吧,遠先生,這里是‘人間煙火’,你看大家都是這么吃的,你看看——,”
周瑁遠向周邊看了看,大家都在“擼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聲猜酒劃拳,赤膊對陣,熱鬧喧天,這副場景可從來沒見過,還真是羨慕他們的自由自在和無拘無束。
“所以,遠先生,既然來了人間煙火,可就不能再當(dāng)神仙,要入鄉(xiāng)隨俗,跟著大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當(dāng)一回綠林好漢,遠先生才不枉來此一趟!”林子蘇鼓動他。
周瑁遠被周圍的氣氛帶動,加上林子蘇的鼓動,也就動搖了,便學(xué)著林子蘇的模樣,依葫蘆畫瓢,結(jié)果還是沒經(jīng)驗,蹭了下巴一嘴油。
林子蘇見他狼狽的樣子,一邊開心不已,一邊拿了紙巾幫他擦拭,周瑁遠顯然不適應(yīng),就接過她手中的紙巾,自己擦。
后面也索性擼起袖子,徹底放開了,又摸索到方法,所以上手很快,但他的吃相還是很優(yōu)雅,到底家世修養(yǎng)在那里放的。
林子蘇又教他吃烤茄子,茄子烤得皮焦肉嫩,用公筷,輕輕一剔,就剔出了茄肉條,將第一筷的茄肉夾給周瑁遠,示意讓他嘗嘗。
周瑁遠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先小品了一口,覺得還不錯,就問:“這放了什么,很美味?”
林子蘇一邊繼續(xù)剔茄肉,一邊笑道:“這個烤茄子最好吃的就在料上,這個料是蔥姜蒜切成末,然后放生抽、鹽,少許雞精,調(diào)成料汁。可惜你不能吃辣,否則比現(xiàn)在的更美味。
首先,要把茄子肉切成一條一條,不能切透,否則茄皮斷了,就不好烤了,所以十分考驗刀功,切好后放到架上烤,烤到皮焦肉嫩,就可以下火。
然后將料汁澆在茄肉上,美味的烤茄子就這樣做成了。其實料汁調(diào)制很簡單,但燒烤時候的火候和時間,才是決定好吃與不好吃的關(guān)鍵?!?p> 周瑁遠很是享受被林子蘇照顧,又聽她將普通的烤茄子講得頭頭是道,不禁刮目相看,正要說話,這時老板將爆炒龍蝦端了上來,紅彤彤的一大盆,把向來精致用餐的周瑁遠嚇了一跳。
林子蘇笑道:“放心,蝦皮一剝,吃到我們嘴里的,還沒有三分之一呢?!?p> 周瑁遠半信半疑,林子蘇帶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剝龍蝦,周瑁遠忍不住盯著她看,這丫頭專注的時候,還是很迷人的!
剝好之后,林子蘇先遞給周瑁遠,周瑁遠看她看得出了神,此刻的她像極了母親,曾經(jīng)母親也是這樣給他剝東西吃,也是這樣事無巨細體貼入微?
可是母親去世后,母親的音容樣貌,都和縹緲虛無的午夜夢回一樣,難以追溯和記憶。
唯一的印象,就是母親喚他乳名“家家”時的音容笑貌,一如此時溫柔體貼的她,周瑁遠一邊回憶著,一邊也看得癡迷入神了……
陡然發(fā)覺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目光里是一塌糊涂的溫柔,林子蘇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抓了兩個小龍蝦,扔他碟子里,一邊嗔怪道:“哎呀,你不能偷懶啊,總不能讓我喂您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周瑁遠調(diào)笑道,有點不正經(jīng)。
“我敢喂,遠先生敢吃嗎?”林子蘇撇了一下嘴,笑著調(diào)侃道。
“試試就知道了!”周瑁遠笑道。
林子蘇哪里敢,怔了一下,低了頭不理他,他卻握住了她的手腕,拿著她手里剛剛剝好的龍蝦肉,帶著她的手往自己的嘴里送。
林子蘇驚得不敢置信,當(dāng)場羞得無地自容,眼見蝦仁進了他的嘴里,便要抽回時,他卻吮了一下她的手指頭。
就這一吮,林子蘇整個魂都飄逸了,身子跟著就顫了一下,“哎呀”一聲,又羞又急,趕緊抽手,這次他終于“放行”了。
“好香!”周瑁遠品味著龍蝦,一邊意味深長話有所指。
林子蘇更羞了,龍蝦本來就香,好吧?不對啊,什么意思?調(diào)戲我嗎?他不會喜歡我吧……不敢想,一想,心又要開始漏跳。林子蘇羞赧地低了頭,自顧自地自作多情。
周瑁遠嘴角輕揚,一邊學(xué)著林子蘇的樣子剝龍蝦,雖然剝的并不如林子蘇那么嫻熟和干凈。
剝好后,見林子蘇還羞得低著頭,便命令道“抬頭”,語氣強硬,林子蘇愕然抬起頭,卻聽他笑著說“最近學(xué)了一個新詞,張慶東教我的,”
林子蘇不解,看著他,“叫:禮尚往來。吃了它——”,一貫的命令口吻,說著就將他剝的龍蝦,遞到了嘴邊。
林子蘇哭笑不得,你確定這是“禮尚往來”嗎?主任啊,你是這么教遠先生“禮尚往來”的嗎?這明明是“強人所難”,好嗎?……
可龍蝦,已在嘴邊,眾目睽睽之下也太難為情了,不吃肯定也不行,想到剛才被他非禮調(diào)戲,便也起了戲謔之心,也來個有樣學(xué)樣。
龍蝦落嘴之時,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留下了“禮尚往來”的代價——留下了深深的殷紅的牙??!
周瑁遠毫無防備,被她的小尖牙咬得著實痛,又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又些許薄怒,“你這丫頭,屬狗的嗎?!”
見林子蘇一副得意神情,這才明白她是“報復(fù)”,還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這筆賬先記著,等會兒再算!
周瑁遠恢復(fù)了遠先生的迷人笑容,轉(zhuǎn)移話題,開啟“總裁模式”:
“從吃到工作,邏輯都是一樣的。再難的事情,它最后的本質(zhì),和你說的烤茄子,是一個道理。掌握好關(guān)鍵的幾個邏輯點,再難的事都會變得簡單。
既然,烤茄子的關(guān)鍵要素是火候和時間,那你好好想一下,這次路演任務(wù)的關(guān)鍵邏輯是什么,邏輯想清楚了,就知道該怎么做了。別的,你也不用多想?!?p> 他太跳脫,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稍微走個神,就跟不上他的思維,林子蘇這才收了戲謔,也一本正經(jīng)道:
“遠先生的話,倒是啟發(fā)了我。好,這個事情,我應(yīng)下了。我可以做十分的準(zhǔn)備,但不能承諾完滿的結(jié)果,所以總裁也要降低期望值!”
周瑁遠爽朗一笑,道:“你需要什么,直接跟萬簡明聯(lián)系,我跟他打過招呼了。這個事情不必通過俞琳徽,我跟她溝通過了,讓她先不給你安排工作,你專心做這件事就好了。需要什么支持,就找楊玫吧,我交代的,她知道!記住,什么時候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行!”
這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今天晚上壓根兒就沒給推辭的機會,這倒是他一貫霸道專制的風(fēng)格。
但林子蘇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和丁俊良到底是什么交情,明知道丁俊良傷害過自己,竟然還為他來當(dāng)說客……
他的神色是那樣從容自若,而且還能順帶調(diào)戲下自己,林子蘇無法從他的神情找到答案。
林子蘇向來看重承諾,既已答應(yīng),也不容自己撤退,便舉起酸梅杯,道:“遠先生愿意一擲億金,那小妹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干杯!”那豪氣干云的樣子,像極了武俠小說里的江湖俠女。
周瑁遠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便滿斟一杯扎啤,舉起杯,湊近說了一句“不要小妹舍命”,話說得有點壞,林子蘇哈哈大笑。
周瑁遠也開懷一笑,二人同喊“Cheers”,碰杯而飲,可剛喝下一口扎啤,周瑁遠就噴了出來,第一次喝這樣的啤酒,味道怪怪的,苦澀難咽,極其不習(xí)慣。
林子蘇見狀也慌了,內(nèi)疚不已,趕緊抽了紙,幫他擦,也是關(guān)心則亂,竟忘記了男女大防的邊界,周瑁遠安慰她“沒事”“沒事”,她都沒聽見,直到被握住手才停下來。
林子蘇就算再自矜,也經(jīng)不住這樣的四目款款對視,竟也是怔了好幾秒,愣是沒像以前那樣立即回撤或逃避。
晃神之間總是產(chǎn)生一種錯覺,會把他當(dāng)做心心念念的方老師,而不舍得放開這一刻的溫柔,真怕一松手,一切都是虛空……
嘿,林子蘇,快醒醒,他是糟老頭子,是多面體,是魔鬼,不是方老師……還有啊,旁邊好些人在看你們呢?你們什么時候這么親密了,啊?快醒醒……
心里的聲音在吶喊,林子蘇激靈了一下,陡然清醒過來,臉頓時紅成了蘋果,趕緊抽回手,一時有點手足無措,只得狂抽紙巾以掩飾窘迫。
她本是要給他紙巾的,可是她卻只抽不給,周瑁遠被她的動作逗笑了,過去握了下手,她的手抖得厲害,見他來握,趕緊要躲,周瑁遠松手的同時拿走了她手中的紙巾,并沒去追那只“逃兵”。
林子蘇默默坐正了身子,直到此時才發(fā)覺嗓子眼干澀難咽,一把抱起酸梅汁狂飲,一飲而盡,仍不能化解尷尬。
周瑁遠早就恢復(fù)如常,只是有點可惜了身上的西裝,完了看向林子蘇,嘴角微揚,道:“還記得,你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嗎,和現(xiàn)在的我一樣,都很狼狽!”
周瑁遠一邊說,一邊擦拭身上的酒水。林子蘇經(jīng)他這么一提,也禁不住靦腆一笑,身體沒那么抖了。
晚餐接近尾聲,林子蘇心算了一下賬,一共花費才兩百多點,根本不能抵消啊!提錢,他也不高興。
林子蘇咬了一下嘴唇,以后找機會再還吧!周瑁遠盯著她,看到這個動作,又有些心猿意馬了。
人煙煙火結(jié)束,周瑁遠準(zhǔn)備開車送林子蘇回家,車子開出沒幾分鐘,周瑁遠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大排檔的地方是比較偏遠的,除了大排檔,這邊更是人煙稀少,林子蘇有點不解,卻能感覺到他在看自己,車內(nèi)陷入了沉默。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尤其是和他在一起時。
林子蘇隱隱感覺出他想做什么,心頭小鹿亂撞,讓到嘴的意欲抗拒的話又咽了回去,不自覺地雙手交握,低頭一言不發(fā)。
周瑁遠忍不住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安靜起來,太誘惑了,讓人無法抗拒……
握住的一剎,她微微一抖,有幾秒的安靜,但最后林子蘇還是抽離了手,假裝去撥弄散落的頭發(fā),又清了一下干澀的嗓子,心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兒,開始沒話找話,試圖打破沉默,低聲問道:“怎么不走了?”
“想聽你說說話!”林子蘇的心漏跳了一拍,聽我說話?說什么?……
林子蘇忐忑不安,感覺嗓子眼發(fā)緊,腦子里胡亂地搜索著聊天話題,卻是一團漿糊,胡亂問了一句:“百大私募那晚,遠先生為什么不解釋我們沒有那種關(guān)系?”
周瑁遠怔了一下,卻沒說話,林子蘇不自覺地抬頭看他,想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但很快就淪陷進他那雙深邃的黑色漩渦里——
那個眼神從未見過,林子蘇說不出來是什么,里面暗藏的魔力,可以將自己裹挾,揉碎,直至溺死。
“我不喜歡解釋,解釋是浪費時間?!彼⑺难劬]動,聲音和眼神一樣充滿魔力,不知不覺中安全帶已經(jīng)解開。
他,慢慢欺身過來,特意伸了手指給她看,被她咬過的食指殷紅之色還未褪,林子蘇刷地一下臉紅了,正要說話,他的手指已經(jīng)“跑”去了額頭,開始溫柔撫弄她的頭發(fā)。
發(fā)絲被一點一點撫向耳后,指尖不經(jīng)意的碰觸,耳根一熱,心漏跳一拍,魂又出竅了,留下一個六神無主的身子,他的聲音又在引誘人:“今天晚上,你的行為說明了一切。不是嗎!?”
說話間,漂亮的手指溫柔滑到了下巴,勾起她的下巴,讓一直低頭含羞的她,不得不看向他,四目相對,躲無可處躲,那張英俊的臉也欺近了,魅惑聲低聲問她:“你喜歡我,嗯?”
雙唇只有咫尺之距,彼此的呼吸是那樣的清晰,男人香,女兒之嬌息,隱隱的發(fā)香,他們越靠越近……
我喜歡他?我喜歡他嗎?我喜歡的是方老師啊?。?p> 可不知從何時起,你已經(jīng)不再抗拒他的挑逗了,不是嗎?……
兩種聲音交疊,讓她更加迷茫,林子蘇咬緊了嘴唇,眼神渙散,雖然還是對著他,欲語還休的女兒嬌態(tài),卻失去了聚焦的能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嘿,你不回答,可就是默認了!心里的聲音焦急無比,可還是沒有喚醒失魂的她。
周瑁遠突然一把拉她入懷,林子蘇身子一軟,一聲嬌酥,就墜入他的溫柔陷阱,那一刻,她的意志徹底破防,終于繳械投降——
這一夜無論他做什么都不再抗?fàn)幜耍癯芯平癯?,任憑自己向深淵墮去,一道勾魂的聲音傳來:“很高興你用身體做了選擇,這也是我希望的,知道嗎?”
不,我想選擇的是方老師……林子蘇猛然驚醒,眼見他要吻上來,不由分說就反抗起來,卻被牢牢控制著,只得拼命搖頭,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拼命哀求他“別這樣”。
周瑁遠停下來,困惑不已:“你不喜歡我嗎?”
“我……”林子蘇腦子一片空白,否認也不是,承認也不是,欲言又止,只剩下兩行清淚而下。
“你不喜歡我?”他不敢相信,眼神變得復(fù)雜,夾雜著慍怒。
林子蘇拼命搖頭,只流淚,卻不說話,“不喜歡,為什么跟人說你是我女朋友?不喜歡,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勾引我?”周瑁遠低吼,惱羞成怒。
勾引?是你在勾引我……,可你林子蘇就沒有上道嗎?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林子蘇瘋了一樣搖頭,拼命否認。那日說自己是他女朋友,純粹是為了氣安娜,不想安娜還真去問了。
林子蘇不禁又羞又愧又悔又恨,幡然悔悟,自責(zé)此前幾次面對他的曖昧和挑逗時意志不堅,也許正因如此才使他產(chǎn)生誤會。
我對他是有好感,欣賞,可也從來沒有去勾引過他!我也是有尊嚴(yán)的,難道有好感,就該被踐踏尊嚴(yán)嗎?
而且,那么多女人圍繞著他,我在他那里是什么位置?他有家有妻有兒,只因他位高權(quán)重,便可以隨意羞辱我嗎?
“我,我說過,我有男朋友?!绷肿犹K試圖掩飾著什么,可話語是那么無力。
周瑁遠一把抓住她的下巴,怒道:“男朋友,那又怎么樣——”說著,他就突然強吻起她。
林子蘇嚇傻了,拼命反抗,終于推開他,周瑁遠暴怒道:“這是我們協(xié)議里規(guī)定的,你必須做,有沒有男朋友,你都得做,你讓我等得太久了——”
說著一把摁住她,這次不容她反抗,準(zhǔn)備再次強吻,林子蘇哪里肯,激烈地反抗起來,當(dāng)聽到他說“你想賠償100百萬違約金嗎”,林子蘇瞬間呆住了!
原來和他發(fā)生關(guān)系,明明白白寫在了協(xié)議里,難怪會有那么高的薪資,不履行就要賠償違約金……當(dāng)時你連看都不看就簽了,親手把自己賣了,林子蘇,你TMD怕是個傻子吧!
周瑁遠見她停止了反抗,毫不憐香惜玉就霸道地吻住了她,一邊撕扯她的衣服……
短暫的空白后,林子蘇徹底清醒過來,爆發(fā)了前所未有的反抗,一個間歇,一記耳光就打到了周瑁遠的臉上,林子蘇使出渾身力量,大罵了一聲“你混蛋”。
周瑁遠愣住了,摸了一把臉,有點不敢置信,旋即惱羞成怒,可是看到眼前的情狀,突然間就清醒過來,整個人突然就蔫了,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那句“對不起”沖到喉嚨了可怎么都說不出口,他狠狠地抓了一下頭發(fā),一把拉開車門下了車,然后在車外連連踱步,還連爆三個“fuck”,甚是懊惱的樣子。
林子蘇本來是憤怒,慌亂整理好衣服,看到這個反轉(zhuǎn),一時也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離開,這是人生的奇恥大辱!
林子蘇毅然決然下了車,聽到關(guān)門聲,周瑁遠望了過來,兩人隔車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林子蘇開口了。
“我承認,對你是有些好感,甚至仰慕,如果這些,是勾引,是冒犯,我向你道歉。你有家世,有老婆,我未婚,你可以肆意妄為,但這樣的不倫情感,我林子蘇做不到。
說一句過分的話,就算我一絲不掛,也不是你侵犯我的理由。就算我喜歡上了你,也不是你肆意妄為的借口。我的喜歡,是我的自由,不是你傷害我的權(quán)利。
站在上帝腳下,彼此平等。如果我們不能平等相待,我情愿賠償100萬違約金。別說100萬,就是1000萬,也買不了我的不情愿!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瑁遠看著她離開,自始至終都沒說話,盡管懊惱不言而喻,平生第一次懊惱,平生第一次挫敗,他終于上了車,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禁不住猛砸一下方向盤。
不管天寒地冷,也不管夜幕深垂,也不管道路荒僻,油門一踩到底,駕車從她身邊絕塵而去。
林子蘇下車太急,包和外套都落在周瑁遠的車上,夜半孤身一人在僻靜寒冷的街上游蕩,身無分文沒法打車。
想打電話求救,才發(fā)現(xiàn)手機也在車上,又不敢隨意搭便車,只得走路回去,路上哭了一回又一回,一回比一回讓她清醒,竟是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回青年公寓。
到家已經(jīng)過了一點,林美靜去淮州出差,趙恬妞早就搬走了,鑰匙也在包里,林子蘇絕望地又哭了一回。
林子蘇求助無門,又實在太困太累,只得蜷坐在家門口,倚著房門打盹,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被鄰居發(fā)現(xiàn),見她滿面淚痕,眼睛紅腫,臉色蒼白,頭發(fā)蓬亂,摸了一下額頭,還有些發(fā)燒,想著小姑娘可能失戀,還擔(dān)心她想不開做傻事,趕緊打了110。
最后事情大白,還是警察叫了開鎖師傅,把門打開才進去。預(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